穿着官差服装的侍卫进来将一沓沓白纸搬走,没有理会站在一边观看的朱慈烜。
明朝乃至后来的清朝,都没有对手工作坊收税,说来,手工作坊应该繁荣的,不过,明朝一直的政策是重农抑商,对于手工作坊,更是觉得可有可无,任意欺压。
于是这些手工作坊没有章程,虽然没有赋税,但是得不到官方的保护,所以一直没有较大发展。当然还有一个主要原因是没有先进的技术,不过技术是需要政策的刺激,人民才能创造出来。
朱慈烜没有上前去阻止士兵搬运,因为这是《大明律》允许的,除非修改法律,否则他这样做就是违法的。
修改法律……朱慈烜有些头疼,现在朝廷中,几乎所有官员都是将大明政体烙印如骨髓中,自己创立粮食工厂和钢铁工厂,已经让他们很反对了,何况修改持续几百年的大明法律?
这要换成过去,北京时期的大明,那是绝不可能的,因为掌权的人,皇帝、大臣等,以及支持掌权的人——各地方的地主,他们都是这个政策的受益者,一旦修改,那就是打翻了他们的根基。
但是现在……朱慈烜想到了实现的可能:现在朝廷中,不管是自己父亲永历帝、还是大臣们,他们的权力,他们受益的地方,都被战乱剥夺了,如果自己说服支持朝廷的两个“栋梁”——沐天波和李定国,那么就算大臣们如何反对,照样能修改法律。
“殿下,这……”沐天波迟疑了。
朱慈烜想要说服的就是规定个人或实体的财产受到法律保护。当然财产包括:金银、钱币、土地、房屋、生产品等。
这样的规定显然对地主们有利,沐天波实际也是地主阶级,不过见到朱慈烜要保护的东西除了土地以外,还有生产品等东西,这些东西是作坊主生产的。太子要保护这些人,他心中想到。
任何阶级都想让自己阶级独一无二,沐天波也不例外。
“老师,我的构想是这样的:那些手工作坊按照我们朝廷的规则,规范他们的生产,我们不干涉他们生产,但是有机构监督他们生产,对他们财务汇报,并收取税收,丰盈我们国库。”朱慈烜知道沐天波心中所想,不过,正如奴隶社会走向封建社会,需要开明奴隶主转变思维模式;而从封建社会走到资产社会,需要开明地主支持。
“老师,如今的大明,如果不作出变革,难道还能力挽狂澜,恢复华夏?”朱慈烜又说道,“当然每一个变革都有危险性,不过这次变革,显然对我们有百利而无一害啊。”
“殿下,老臣觉得可行。”许久,看着一脸坚毅的朱慈烜,沐天波终于开口,他相信,即使他不同意,现在朱慈烜或许不会做出变革,但是不久将来一定会做出变革,是不可阻挡的。
与其与这样强势的太子作对,还不如在他需要帮助时候帮助,沐天波心中想到,他们家族一直对大明朝廷忠臣,对大明的律令坚决支持,谨慎为官,所以才传了几百年不衰弱,如果现在反对太子,难免会让太子心存芥蒂。
况且朱慈烜说的是实话,虽然虚弱了部分朝廷和他的权力,但是确实能让朝廷以及国家更加富强。
再想到朱慈烜手中那神秘的武器,如果能在这样政策下生产出来,自己就是削权又有何妨。
于是他支持朱慈烜的决定,就是修改法律。
终于说服了沐天波,朱慈烜给远在贵州的李定国写信,大致内容就是自己的变革,已经变革有可能带来的繁荣,给李定国解释一番。在朱慈烜想来,李定国应该不会反对自己变革,因为现阶段,自己的变革,不会那么快就影响到李定国控制的地区,如果失败,也不会给反清带来多少损失。
如果真能成功,李定国会获得极大地物质支援。
李定国不会做出反对的决定,但是至于支不支持、拥不拥护变革,还真难说。不过朱慈烜获得沐天波支持已经足够了……
“这万万不可!”果如其然,阁臣们一听朱慈烜的变革,立即脸色大变,坚决反对。
就是朱慈烜对他有恩的首辅吴贞毓,也立即跳出来反对。吴贞毓被孙可望抓去之后,没有被处决,而是关押起来,后来朱慈烜带着白文选冲进安隆,把他给解救了。
虽然朱慈烜曾经救了他,但是原则问题,他是坚决不会退让的。
“规定每个人的财产受到保护,有什么不可?”朱慈烜也冷着脸说道。
“贱民的一切都是朝廷的,朝廷有权力剥取。”有一个阁臣,大学士张福禄也板着脸说道。
“大明想要光复,就必须得变革。”朱慈烜一人面对十几个内阁成员,也不胆怯。
“祖宗之法不可变。”
“今天我就要变革,任何人都不能阻止。”朱慈烜横起来了。
“陛下,祖宗之法不能变呀。”众人见朱慈烜不跟他们讲理,转向跟永历帝求情。
然而,永历帝对自己儿子表现十分满意,而且他也很推崇自己儿子的看法,正如朱慈烜给他说的那样,现在不变革,就等着被满清蚕食。
永历帝微微一笑,说道:“祖宗之法已经数百年不曾变动,如今形势大不同,我大明岌岌可危,是时候团结所有华夏之民,让他们为大明光复贡献自己力量,手工作坊主、商业人民,他们也有义务,不过,几百年来,朝廷一直压抑他们,为了能最大限度调动积极性,我们应该放宽政策,给予他们生存空间。”
一听这话,就知道,他接受了朱慈烜的主张。
“陛下,不可呀,国难当头,如若不慎,国家难续呀。”一个大学士说道。
“而且,陛下有想过,如果定南王沐王爷、宁西王李王爷不同意变革,我朝廷将无所依呀。”吴贞毓苦口婆心说道。
“这个不必首辅大人操心,老师和宁西王于孤商议过,觉得是时候变革了。”朱慈烜嘴角微微上翘,让太监宣沐天波和李定国使者进来。
随着太监尖锐的叫声,沐天波和李定国派出传达的手下近殿。
“臣沐天波拜见吾皇陛下,拜见太子殿下。”
“臣李嗣兴拜见吾皇陛下,拜见太子殿下。”
李嗣兴?李定国儿子,他竟然派他过来,让满朝吃惊。
“陛下,当今国难当头,不应墨守成规,秦朝商鞅变革,才有一统六国伟业,我大明若想成就祖宗伟业,只有变革一路。”沐天波单膝跪下来说道。
“父王也是赞同太子变革。”
阁臣们脸色顿时煞白,吴贞毓强自镇定,说道:“祖宗有规定,法律必须得到阁臣支持,才能颁布。”
“祖宗也有规定,父皇有权力让众位革职。”朱慈烜说道。
太子要革他们职位!众人脸色再度大变。
“大明阁臣,应当以最实际最客观的考虑,凡是有利于大明帝国统治,让大明繁荣的,我们都应该包容、审时度势的思考,而不应该思考自身利益而否定。”朱慈烜对脸色极差的众大臣说道。
众人被一个年龄十三四岁的人教训,虽然这个人是主子,但是心中还是有些不舒服。
当然如果这样想,十三四岁的主子就知道这么多,那么大明何患不光复?这样也许会让心里舒服多了,不过能这么快转变心思的,没有几个人,沐天波自然是一个,他算是除了永历帝以外,最了解朱慈烜的人了。
“从户部中独立商业部,由白文选任尚书,并由白文选自选商业部内部人员,对朝廷负责。”朱慈烜宣布说道,白文选是自己人,自己可以参与其中,而且他也将后世的问责制搬入,减少朝廷参与商业部的决议。
“这……”众人无奈,他们有百般不愿,但是无能为力,现在朝廷大权可以说完全掌握在太子手中,他们是虚摆的。
“时间会检验我是否正确的,不过,劝告大家,既然这一变革搬入法律,请大家遵守,否则绝不容情。”朱慈烜严肃说道。
朱慈烜代替明帝国颁布了《公司法》,并且将私有财产受到保护写进了《大明律》,这个充当大明宪法的法律中。
生产力、制度、市场等都是私有资产发展的外在因素。
几天后,昆明、玉溪、曲靖等地官府对当地的作坊进行等级,并且做出相关规定,官府的只能转变成监督。当然要想一下子完全转变,那是不可能的,需要一段时间沉淀。
朱慈烜以钢铁厂厂主的身份对市场进行考察,与昆明、玉溪两地方的一些作坊主,现在应该称为工厂主,进行联系,购买他们的产品。
“殿……龙公子,我总觉得您这样,有点儿……”
朱慈烜身边,多出了几个人,一个是沐天波长子沐剑声,一个是李定国二子李嗣兴,两人年纪都比朱慈烜大,十六七岁样子,不过在朱慈烜面前总是一副受教样子,见到朱慈烜和那些作坊主讨价还价,几人有些看不下去。
“是不是觉得太市侩了?”朱慈烜笑道。
几人点头。
“我现在身份是商人,谋求的是钢铁厂的福利,在什么位置做什么事嘛,商人讲究的是利润,我当然甄选价格便宜而又质量上乘的东西啦。”朱慈烜对几个大牌随从说道。
几人似懂非懂……
“公子,我的作坊已经在官府登记,每年还按照收入上交税收,质量有保证。”一个老板拍着胸口说道。
刚开始听说要到官府登记,他有些心慌,不过听到官府解释,松了一口气,虽然上交税收,但是官府不干涉运营,不限制,也就是说他们能盈利多少就是多少。
“这位公子,别听他说,我苏家世代造纸,一个月造出提供你们100担没问题.”有一老板也争抢着说。
担(石)是朱慈烜制定标准单位中的重量单位,1石=100斤,1斤为0.5千克,当然此时没有千克这个单位存在。
“殿……龙公子,师父请你过去。”方怡女扮男装,出现在朱慈烜面前。
“哦?”朱慈烜脸色一变,然后让手下处理购买纸张的事情,立即去沐王府。
“殿下,土司不服新律,集合到一处,恐怕有什么企图。”沐天波知道朱慈烜有出人意料的武器,所以和朱慈烜商议军事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