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珞霖看着渐行渐远的妍美,冷笑着,他不是在笑别人,而是在嘲笑自己当初的没出息。
“怎么这么就?出什么事了吗?”欧阳看见刚从校门里出来的席奈和妍美。
“都怪我,我让席奈陪我去洗手间,耽误了点时间,不好意思啊!”妍美急忙解释。
睿智的席霄从她闪烁的目光,恍惚的神情,刚从地狱中逃脱的狼狈和坚硬的动作中整理编辑出一条信息:她在说谎!
和平常一样,席霄和妍美并肩走在前面,欧阳和席奈走在后面。
每天都不一样的是话题,今天就集中在席霄如何神勇地赶走那个乞丐。欧阳滔滔不绝地向席奈描述席霄的魄力;席奈津津乐道想听笑话;妍美一声不吭,只是一步一步的往前迈;席霄则陪着妍美一声不吭,静静地看着她。
“今天我们吃什么?”席霄向他们征求意见。
“自助餐。”欧阳说,因为他喜欢便宜又多的东西。
“麦当劳,就这么定了。”她直接忽略他的意见,兴致勃勃地笑了。
“吃多了会变胖!”欧阳宠溺的看着她。
“你才会变胖!”席奈反驳道。
席霄轻声问妍美:“你呢?”
“我没胃口,”她有气无力的回答更有力地证明了席霄的猜想。
席奈双手扶在妍美肩膀上:“多少吃一点吧,一上午的课一定很累,还有一下午的课呢!”她有在她耳边小声补充了一句:“你这样有人会心疼的!”席奈坏笑地瞄了席霄一眼。
“那就听席奈的吧,去麦当劳吧,如果你硬要去自助餐的话,席奈也不会同意吧!”
“她非先吃了我!”欧阳很识相……
他们每人都点了一份套餐,选了一个靠近玻璃橱窗的位置坐下,她喜欢这样的位置。
沉寂淹没了他们……
妍美的沉寂是站在想席奈刚才义愤填膺的话和现在颓废的珞霖;席霄的沉寂是因为他在观察妍美;席奈和欧阳的沉寂就有点没心没肺了——两人一句话也不说享受着美味的午餐。
席霄的一句话打破了这尴尬的沉寂:“周六我们去滑冰吧!”
“好啊,好啊!不过,哥,你好像忘了,我们的假期被校长扔进洗衣机里洗的缩水了,只有半天的假期!”席奈继续往嘴里塞鸡米花,好像她的假期是两天一样……”
席霄往椅子上一靠:“我擦,我把这事给忘了……嗯,那就星期天下午吧。妍美也去,欧阳也去。”
“可我不会滑冰啊!”妍美怯生生地说。
“没事,我哥可以教你,我也可以教你!”
忙碌而紧张的工作日就这么过去了,实验一高的同学迎来了第一个被缩水的假期。这一个星期虽然过得很累,但是却很充实,寸金寸光阴嘛!
【星期日下午】
席奈一行四人放学之后就来到滑冰场,能容纳200人的场地现在只有50几个人,观众席上还有几对休息的情侣,场上的人大多在扶手上练习,真正滑得好的就5、6个人。
这个滑冰场是市内最大的、设施最齐全的。
他们四个人分别从男女更衣室出来,可是不会滑冰的妍美是被席奈搀出来的……
两个女孩子都穿着肉色的保暖内衣,席奈穿着粉色连衣短裙,那是她从小到大都喜欢的款式。而妍美穿的是自己平时的运动装。
席霄和欧阳穿的都是清一色的黑衣黑裤,像对双胞胎。
席奈吧妍美扶送到场边:“我们先热下身,一会儿再来教你,好吧?”
妍美微笑点点头:“没问题。”
“可能你会觉得有点难,不过重要的是保持平衡。注意观察,看我们是怎么做的。”
席霄拉着席奈的手:“走吧,去试一下。”他们俩一边说着,比划着,一边向场地的另一边滑去。”
一首新的音乐响起,两个人从人群中从出来,其他的人有意的向场边滑去,给他们让路,等待着他们的好戏。此时全场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两人身上。
席奈在席霄身前骂他的手轻轻搭在她腰上,滑了半圈,席霄一个托举将席奈举过头顶,然后用力将她“扔”了出去,席奈借着惯性,空中翻转两周,稳稳地单脚着地。两人分开两米的距离,做着同样的转体动作,动作的频率一样,幅度一样,整齐。跳跃翻腾的动作都不在话下。时而分开时而簇拥,宛若两只蝶,莫不是当年的梁祝二人?
妍美看的如痴如醉,欧阳在一边既吃醋又高兴,因为他正是了一段记忆。
【十年前】
在辽宁青少年花样滑冰大赛上,有一个女孩和一个男孩合作,不知是她哥哥还是弟弟,因为欧阳从广播报幕中听到了一样的姓氏,而且还特别少见。
比赛结果出来了,8岁组的70多对选手中,欧阳在比赛中和搭档获了金奖,而那对组合得了银奖,那席姓女孩心有不甘,泪洒赛场,席姓男孩在旁边安慰她:
“没关系,银奖也不错,明年我还来陪你参赛,我们来拿9岁组的冠军,好不?”
女孩情绪一度失控,并扬言:“我要用冰刀多了你们(冠军得主)!”吓得几个评委和得了冠军的两个孩子面面相觑。
“宝贝儿,别胡说八道,那边录像呢!还说不定在直播,注意淑女形象”席霄有点紧张。
女孩的洒脱依旧不减:“录就录,播就播,怕它我就不来了!那组的女孩根本不会掌握平衡,一直在抖,还有那个男孩差点让她摔在地上,凭什么让他们冠军?”她眼里噙着泪花,近乎疯狂地叫喊。
一个8岁小女孩的叫喊声——不言而喻……就像指甲刮黑板。
“哎呀呀,行了,咆哮赛场,一会儿,我们连银奖都没了!”
席霄怕他闯祸,使出了杀手锏。
她立即闭上了嘴巴,看样子,那金奖对她来说很重要。
欧阳知道今天才确定那女孩是席奈,那么当年,她的搭档就是席霄。
他转念一想,万一让席奈知道了十年前抢了她冠军的是他的话,她的情绪会不会比十年前更失控。
“我要用冰刀剁了你们——你们——你们……”回声萦绕在欧阳耳畔,一遍又一遍。她会不会穿着冰刀忘我身上踹?欧阳的耳畔这次响起的是《忐忑》。
席霄和席奈的“热身”接近了尾声,音乐也渐渐结束,两人的动作最后定格——席霄单膝跪在冰上,双手顶在席奈的腰上,向上仰头看着席奈;席奈一条腿笔直地支撑全身,立在冰面上,另一条腿笔直朝上,手搭在脚踝。上半身几乎与地面平行,另一只手搭在席霄肩膀上。两人对视而笑,看上去很亲密,兄妹关系好的不得了。全场被这一场面镇住了,一阵雷动的掌声。
兄妹俩收起定格的动作,席霄牵起妹妹的手,向场边滑去。欧阳收拾好翻飞的回忆,看着不远的席奈,内心又一阵悸动。
欧阳早在十年前就喜欢上了席奈,原因很简单:当席奈哭喊的疲累了,沙哑了,哭得花了妆,也还不停地落泪靠在搭档肩上的样子楚楚动人。
“席奈,待会儿你一定要教我怎么滑冰!”妍美跃跃欲试。
“嗯!”她点点头,很兴奋。
“席奈,你还在意我们十年前的花滑比赛吗?”席霄若有所思的样子。
欧阳打了个冷战,等着他的答案,犀利还责怪着席霄:哪壶不开提哪壶。
席奈也不是省油的灯,既然有魄力放出“冰刀剁人”的狠话,就有能力听出他哥话里有话,故意说:“造就释怀了,不过挺想认识认识那两个人。”
欧阳长舒一口气。
“那你为什么不再参赛了?”因为怕她伤心,席霄这个好几年前就该问的问题现在才敢问出口。
“哄小孩子的比赛,没什么意思!就是很想和当年的冠军切磋切磋!”
席霄冷笑一下:“今天就有个机会。”
席奈心想,可算是把老哥的话给套出来了,难道就在这滑冰场里吗?于是她睡着话茬往下进行这段对话:“什么好机会?”
“欧阳就是当年冠军组的男孩!”席霄看着在一旁的欧阳,向侦探揪出凶手一样。
席奈大吃一惊,或者说吃了好几惊,自己仇恨了多年的人竟然是自己男朋友,这个结果对她来说太惊悚了,她宁愿希望那个人能使袁秋野,这样就又能多一个讨厌袁秋野的理由了。
欧阳脸色骤变:“你……你……是怎么知道的?别告诉我你记着我的名字记了十年?!”
席霄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一边喝着拿铁,一边讲述着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往事。
“我让鄢紫查的。和你搭档的那个女孩,因为父亲工作的关系班里了这座城市,她走的那天,你,欧阳还去送她。重点不在这儿,她还查到我们失分的原因,席奈,你脑后掉下了一缕头发,扣分了,不然我们是比他们的分高的!”
席霄顿了顿,接着说:“你没发现今天是十年前的纪念日?所以我想让你来的。如果你还在意的话,我就不会说了。”
原来是自己的失误……
本来席奈的心就没有广岛长崎那么大,却先后被扔了两颗原子弹,那是怎样的分崩离析。
“可是我还是很气愤的冠军的人!”席奈想开个玩笑。装出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欧阳认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他站了起来:“你不是已经释怀了?”
席奈没有回答,退后了两步。运足全身力量,赏给欧阳一个回旋踢,欧阳下意识地闭上了,——他要吓死了。
席奈滑冰鞋上的冰刀就横在欧阳眼前三公分处!
欧阳太抬起手,往下按她的腿,他看见席奈也没太认真绷着个笑脸,就笑嘻嘻地转移话题:“走吧,陪我滑一圈去!”
席霄牵起妍美的手,“走吧,我来教你!”
此刻,全场女生的眼光再次聚焦到席奈身上:“这女生有多少搭档啊?而且都那么帅!”
比赛后的第二天就是席奈的生日,她只想捧着金灿灿的奖杯到妈妈的病床前,和妈妈一起过自己的9岁生日。这也是她为什么如此看重那份奖项。
席奈妈妈的病是重度心率衰竭,不知道什么时候妈妈心电仪的显示屏上就会拖出一条直线,还伴随着宣布死亡的“滴——”声。
当天的比赛确实在直播,妈妈也看到了席奈的努力,也甚至女儿的优秀,更知道躺在CIU病房里的自己的生命如同沙漏上端的沙子一样分秒都在消逝,没人能阻止。她舍不得的是她只有8岁的女儿和现在在病房里陪自己看女儿比赛的老公。
席奈的父亲是席霄父亲投资公司的房地产项目的总经理,妈妈是实验一高的英语老师。家庭条件算是中产阶级,可是即将缺少母性的温暖。
【那年六月】
席奈妈妈在考呼吸机和氧气瓶的维持下,半年后离开了人世。席奈在这个月里做了许多从没做过的事——第一次去太平间、第一次去火葬场、第一次看见妈妈如此安详。而且只是在她刚刚过完9岁生日。
给妈妈下葬的那一天她很精心地给自己“打扮”一番,她收起了自己粉红色的裙子、发带和小靴子。换上过膝的白色长裙,白色的短靴。那天她没用发带束着头发,她就那样散着又黑又长的头发。
细心的她给自己在左胸前别了一朵黑玉兰花胸针。
一阵微风徐徐吹来,撩起了席奈的发梢和刘海,姣好的面容上写满了忧愁和悲伤,纵然是初夏,纵然是满眼的生机勃勃,但在她眼中就是一片荒凉,她望着风吹去的方向,心中却越发的迷茫。
繁琐的礼仪结束后已是傍晚,席奈一天都没吃东西,和大人们一样。她不停地流泪眼睛肿的像流黄的鸡蛋,她身前后始终有个陪伴她的人,为她开路,为她护航,这个人不是他爸爸,而是她哥哥,席霄。他知道自己身为哥哥一定得保护好妹妹,尤其是在她失去妈妈的这个时候。
在席爸爸的百般劝说下,席奈依然不肯随亲友们离开,非要一直陪着妈妈,就在他无奈之际,席霄说:“叔叔,我来陪席奈和婶婶吧,等她想离开了,我送她回家,您去招呼亲戚们吧,给我们留下一台车和一个司机就好!
席爸爸微笑点点头,默许了。
……
“是谁打翻了颜料盘让天空血一样的红?”席奈坐在地上倚在席霄肩膀上,背靠妈妈的墓碑,手指着天边的那一大片火烧云。
“是婶婶,婶婶不想看到席奈伤心的样子,染红了天,想让你开心的!”席霄擦干了席奈的眼泪。
火烧云的绚烂渐渐褪祛,一弯新月爬上了树梢。
“席奈?”席霄轻唤。
她没有回答。
席霄扶着她的头单膝跪在地上将她横抱起来,她依然没醒,他把脸颊贴在她额头上。一天里无论牧师多么煽情地致辞,都没有掉一滴泪的他此情此景下眼角滚落一滴热泪恰巧滴在席奈玉兰花胸针的花蕊里。
他心疼席奈,保护她免受伤害,典型的西方绅士形象,很明显,小席霄的心理年龄远远超过了他的生理年龄。
远处的司机见状急忙打开了车门并跑着迎上前去,示意少爷把小姐放在自己的手臂上,席霄闭上眼摇了摇头,司机会意了,把手顶在车棚边缘上,防止两个孩子碰到头。
“去她家”席霄对司机说。
半小时的车程后,他们到了席奈家的花园小区,他又一次把她抱起和司机一起走进电梯里,按下了10F,那是顶层的阁楼套间,是全小区最贵的一套房子。
席爸爸接过熟睡的席奈,把席霄和司机请进了屋里,席霄思考片刻后:“叔叔,让我在你家住几天吧,我陪陪席奈,怕她难受……”
“我已经把客房收拾好了,就在楼上,席奈房间对面。”就算席霄不说,席爸爸也会留他的。
席霄转身对司机说:“还得麻烦您跑一趟,把我的睡衣、牙刷,书和书包都拿来,跟我爸说明一下,我在这儿陪席奈几天。”
“没问题少爷,我一个小时之内就回来。”
席霄在席奈家住了将近两个星期,知道席奈的心情不再沉闷,他才搬回了家。
那一年,席奈九岁半,席霄也只有十岁。
“下周二,席奈生日,还有两天,你想好送她什么了吗?”滑冰之后的晚上,席霄打电话问欧阳。
欧阳一边翻着没趣的漫画,嚼着没营养的薯片,一边回答道:“还没!”
“啊哈?还没?那你想好怎么个死法了吗?”
“送那种大熊吧,反正女生不都喜欢那种跟人差不多高的大熊吗?”
“不走心的礼物她是不会喜欢的!”席霄在电话的另一边焦头烂额地开导他。
“那席大少爷准备的什么呀?”
“channel的睡裙。”
“那你的礼物走心了吗?”
“我特地挑的粉红色,而且……”席霄顿了顿“很贵诶!”
“我靠!”欧阳一声惨叫,挂断了电话。
【两天后】
因为大雪的缘故,学校为了同学们的安全着想,放了半天假,让同学们提早回家。
席奈趁着这个空档,在家里开了一个生日派对,她亲手做了几道菜:辣炒白菜,软炸里脊,拔丝香芋,紫菜蛋花汤,还煲好了一锅皮蛋瘦肉粥,等到她都忙完之后,“叮”的一声,烤箱里的草莓起司也烤好了。
她请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几个人:席霄,欧阳,甄妍美,当然还有她父亲。
席爸爸自豪的看着自己手艺出众的女儿。
妍美惊讶地说:“天啊!席奈,你真不是盖得!”
欧阳心里想:“如果把她娶回家就有口福啦!”
席霄心里暗自:“也不看看是谁的妹妹!”
席奈带上一副厚厚的隔热手套捧出了芳香四溢的起司蛋糕。大家围坐一团,其乐融融。
午饭结束后,席爸爸就离开了,因为公司的一些事,等他走后,席奈端出了两样东西。
“来尝尝我调的鸡尾酒和提拉米苏蛋糕,因为有酒精的成分嘛,所以当着我爸的面,没敢拿出来!鸡尾酒的度数不是很高,四分之一的黑加仑汁,四分之一的白葡萄汁,四分之一的香槟,四分之一的雪碧。”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消毒柜里提出四只香槟杯:“就当是下午茶吧!”
“亲爱的,你见过谁在下午茶的时间喝酒?”欧阳短期一杯吧嗒吧嗒地品尝。
“你现在干嘛呢?”
“额……”他挠挠头,“好吧!味道不错!”
“呵呵~”席霄妍美笑了笑,端起盛蛋糕的小碟子。
“怎么样?蛋糕好吃吧?”席奈期待着他们的反应。他们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下午茶后,欧阳从背包里掏出了一个红色的盒子,牵起席奈的手,把盒子放到了她手里。
“这个最为礼物送给今天18岁的你!我愿意和你分享我的一切,不单只有你手里拿着的这个东西,如果需要,我不惜拿出生命与你分享!”
“你太严重了!不过话说,这是什么?”席奈看着他,她知道打开礼物很不礼貌。
“你可以打开,不过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我只是想和你分享我的喜悦,以及弥补你的遗憾。还有:我要你答应我,只要我对你好,你就必须和我在一起!”
席奈实在是很好奇,看了看盒子,又望了望席霄和妍美。打开了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奖牌,上面刻着“雏鹰杯第六届青少年花样滑冰大赛八岁组金奖”。
“欧阳……”席奈带着哭腔一把抱住了他。
“就算你答应我了啊,只要我对你好,你就一定要和我在一起,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儿了,因为,我不会欺负你的!”
妍美和席霄站在阳台的落地窗前,看见相拥的欧阳和席奈,他们相视而笑,举起手中的酒杯,轻碰了一下,而后一饮而尽,转身面向漫天白雪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