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又拿起一只面包,对小草说:“贤弟受苦了!我听说酸秀才尽给你醋喝,这罪受大了!我知道你独斗四个SARS首领,凶险万分。我无以为助,便特意烤了这两篮面包,给你补补身体,助助力量!你我曾说好大醉七天七夜,看来这是咱们大获全胜之后的事了,现在咱们就以面包代酒,痛吃一番,如何?”
小草微微点点头,拿起一只面包,两人碰了碰,又大口吃下。
胖子和小草都放开了肚皮,大吃起来。胖子食量极宽,而小草我们知道也并不弱。这两只篮子里小山般高的面包,正是世界各种风味的面包,或焦黄,或黝黑。色泽极其诱人。面包的各种香味充满了屋子,如同美酒一样,使人醺然欲醉。两人吃得狼吞虎咽,风卷残云,非常香甜。不一会,便将两大篮子面包吃得只剩下个底子。
胖子抹抹嘴,他把面包当酒,这会儿已醺醺然有了醉意。他慨然说:“以贤弟的气慨,定能制服心中的妖魔!等咱们获胜后,你和风儿姑娘就到酵母山庄去,我那儿白酒红酒啤酒样样俱全,我还专门给老弟酿上了几坛糜谷黄酒。那时咱开怀畅饮,大醉七天七夜!来,小草贤弟,我再敬你一只面包!”
两人又拿起一只面包,碰了碰,吃了下去。
胖子又抹了抹嘴,放低了声音,对小草说:“外面的事你也放心,贼匪们虽然人多势众,可他们攻不进来!但问题也有一些,就是咱寨子里能人太多了!俗话说得好,一头槽上拴不住两匹叫驴!咱这里的叫驴五六匹有了!尤其是黑老者和酸秀才,这两个人都以为自己不是诸葛亮便是曹操,尿不到一个壶里!”说到这里,他又压低了点起声音说:“要说你这个黑大叔,也算是有见识的人,只是他的行为甚是古怪,我听说他跟艾黄二位贼首秘密接触。不过不要紧,翻不了天!我已派下精锐日夜守卫你,酒保酸秀才也都派了得力的人守卫在你周围。黑老者如有异图,倒霉的肯定是他自己!”说到这里,他的一位头领匆匆而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胖子站了起来,对小草说:“贼子们再次倾巢出动,这次只要我等再大胜一阵,想必贼子会知难而退的!”说完他又叮咛小草道:“老弟再吃一点,多吃一口,咱就多一分力气!”然后他大步出门而去,他步态也竟然有了几分醉意。
风儿回头再看小草,只见小草面色已恢复正常,他又端坐如钟,神情坚定,目光炯炯。
风儿大喜,紧紧地抱住小草,将自己的脸贴在小草的心口上,说:“啊小草你又胜了一场!让我进去看看……”
风儿又进入了小草心中的战场,只见对面敌阵上,萨斯、沙士和非典三人手握着手,坐成一圈,像是在相互疗伤。在他们的前面,来自宇宙空间的SARS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坐着,一手朝上,一手在怀。他的姿势令人恐怖。这种恐怖不像是人类细胞及人类对非典这样的本土病毒的恐惧,也不像是对沙士这样来自野生动物的病毒的恐惧,也不像是对萨斯这样来自植物的病毒的恐惧,他们都有来历,有出身,有身家性命,我们似乎对他们终是有法可寻,似乎终能找出对付他们的办法。但对于SARS这样的天外来客就不一样了,我们对他的恐惧来源于对茫茫宇宙的恐惧,对宇宙外星人的恐惧,对天外不可知的能量的恐惧。现在SARS的这副姿势就像在吸收着宇宙的能量。
风儿看见小草站在SARS对面,神情凝重,全神贯注。风儿走上前去,挽住小草的胳膊。小草回头看了看风儿,目光中流露出欣慰、温暖、坚定等复杂的内容。风儿感觉到小草胳膊坚硬如铁,她知道他的意志如铁,经过这么多的战斗,在这最后一战,他把全部的能量都调动出来了!
SARS装神弄鬼好长时间,才收了势,他长出了一口气,睁眼看着小草,说:“怎么又是你,再没个帮手吗?”
小草说:“有我二位大哥给我做榜样,这就足够了!”
SARS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什么你二位大哥,什么长胜小李一刀,原来就是你装神弄鬼,假扮而成的!弟兄们,”他指着小草对三个疗伤的病毒说:“只有这个一个傻小子,就他一个人!”说完他仰天哈哈大笑,疗伤的病毒们都精神为之一振。
小草依然静静地注视着SARS。
小草的静默使SARS停住了大笑,但他笑意犹在,他笑着对小草说:“傻小子呀,你的底细已被我们揭穿了,你还不投降,你还等什么?”
小草冷冷地说:“投降?你看我俩该谁投降?”
SARS说:“天下大势你还看不清楚吗?肺脏州里你们的军医死伤最多,连小李一刀也病入肓荒,没几天活头了!小李一刀一死,肺脏州就是我们的了!肺脏州一入我手,你们王国所有的细胞就要全部窒息而亡!傻小子呀,把形势看清楚了,乘还有点时间,快把基督山宝窟交出来,我保证带你和你的风儿姑娘登陆另一个人体王国,继续享受你们的人生!”
小草冷笑了两声。
这冷笑激怒了SARS,他提高声音说:“你冷笑什么?对了,你以为你们大军和军医源源不断地开进肺脏,你们全国动员,村村设卡,路路设防,严防死守,你们就能守得住吗?”
小草说:“咱们走着瞧吧!” SARS说:“走着瞧?瞧什么?瞧你们死路一条?形势不同了,我们SARS病毒除了攻占你们肺脏州以外,同时还大举攻击你们的白细胞军营,我们对付你们的T淋巴细胞堪称一绝,使你们白细胞大伤元气,所以我SARS病毒这般所向无敌!”
小草没有吭声,他知道这是实情。
SARS继续说道:“而你们王国却毫无办法,你们也只有些吸氧、对症、支持这些办法,或者用些激素。这些方法只能只能缓解一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小李一刀在肺脏州也只有这些办法。”
小草默然无语,这些也是事实。
SARS接着说:“所以你们你们人类已经黔驴技穷了,你还等什么?”
小草开口了,他沉声说:“我们人类就是在困境中逐渐找到办法的。”
SARS又提高声音说:“你们人类,就拿这个人体王国来说,本身就是个烂摊子,什么时候消停过?远的不说,就说黑伯爵大帅,就说东方飞刀,哪个不是差点没把你们置于万劫不复之中!你们能活到今天,得好好感谢上帝!”
小草沉声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我们就是在这忧患中生存和壮大的。”
SARS说:“是啊,你以前可以这样说,毕竟你们跌跌撞撞地走到了今天。但从今天起就不同了,因为我们SARS来了!”
小草没有吭声,只是看着SARS。
SARS接着说:“有人说二十一世纪是病毒的世纪,这话部分有理。从你们人类历史来看,当年的结核杆菌退下来了,霍乱弧菌、鼠疫杆菌也都退下来了。现在只有病毒大放异彩!流感病毒年年进化,年年袭扰你们!肝炎病毒叫你们叫苦不迭!埃博拉病毒、西尼罗病毒崭露头角!天花病毒虽然被你们制服,但他们的子孙——猴天花却已卷土重来,要替他们的祖辈报仇!而艾滋病病毒使你们谈虎色变,束手无策!在这些广大的众多的雄心万丈的病毒们的头顶上,他们辉煌璀灿的王冠,正是我们SARS病毒!所以我说二十一世纪是病毒的世纪这句话部分有理,因为这句话的后面还应该再加一句——最终则是冠状病毒的世纪!我们病毒本是地球上最早的居民之一,而你们人类才有几天的历史?用你们人类的常言说:谁的头上都有一片云彩——也该轮到我们了!”
小草说:“这个世界绝对不会成为病毒的世界,也绝不会成为你们SARS的世界。你们既然进入到这里,我的心就是你们的坟墓!”
SARS说:“又说傻话了,你这个傻小子!”突然他一跃而起,像一颗子弹般直扑小草的咽喉。而三个手握着手坐地疗伤的病毒,也突然像一条蛇一样,弹跃而起,直奔小草的胸口。
风儿惊得连喊都喊不出声,却见小草双腿微曲,两手上抬,打出了半式的三体式。他的左手按住了SARS,右手按住了那三个病毒组成的病毒链。小草由于长期站桩不缀,练出了这般心与意合、手与足合、感应通灵、一触即发的神妙状态。这样他以半式三体式,防住了四大SARS首领的最后一击!
这时小草是鸡腿、龙身、熊膀、虎抱头——两腿前虚后实,有金鸡独立之势;身体如有龙之盘旋曲折;顶直肩圆,有熊之威严;而双手则有虎欲离穴之势!接着小草双掌相错,左掌向前撑去,右掌向下拉来,他要将这两处的SARS病毒崩断。但这两处的SARS病毒,咽喉部的SARS和胸口处的非典沙土萨斯已像两条毒蛇,紧紧地缠住了小草的咽喉和胸口。小草的双掌将他们撑开,但他们力量非凡,又将小草的双掌逼回。这样几个回合后,小草明白对方力量太大了,绝非能轻易取胜。他的双手退了回来,他的双脚扣住大地,从大地上吸取着力量,这力量再上升到丹田,上升到双臂双掌,从掌心源源不断地吐出,他要把这些SARA病毒扯断或捏死;而SARS病毒们也知道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也拚出了全部的力量,上下夹击,要将小草勒死在这里。
风儿急得围着小草乱转,却一点也帮不上忙。小草的双脚紧紧地扣着大地,浑身就像铁铸一样站在那里。只有从他的呼吸上才能知道他是个活人,而不是塑像。
这情形就是死掐,就是最后的性命相搏。这是人类细胞和人类与SARS病毒最后一搏的画面及象征。这时力量和武功等都退到了其次,而意志则站到了第一线,意志在赤裸裸地性命相搏。这是人类细胞以及人类的三颗心——执着的、谦虚的、辽阔的心,融为一体,与最狠毒最邪恶的敌人在殊死较量。这时谁都没有退路了,谁要是稍有退缩,谁就会立即死无葬身之地!
风儿看见小草的汗珠大滴大滴地滚动下来,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他的咽喉被SARS越缠越紧,他的胸口被非典沙士萨斯越缠越紧,他的呼吸越来越困难。这些SARS首领完全豁出来了,小草的呼吸更加困难,更加微弱,最后他停住了呼吸。
风儿急得大喊起来,她摇晃着小草,但停止了呼吸的小草依然双脚紧紧地抓扣着大地,他仍以半个三体式和SARS首领们搏斗着,他这会儿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塑像,全身坚硬,一动不动。
风儿再次大喊起来,声嘶力竭的喊声惊醒了她自己,她睁开眼睛,发现小草依然跌坐着,而他的呼吸已经停止。
“小草,小草!你怎么啦!”她摇晃着小草,只见小草如铁铸一般,浑身上下坚硬无比,风儿丝毫难以撼动。
“小草——”风儿再次大叫,啊小草真的变成了一尊塑像,一尊铁的,啊不,是青铜的塑像!风儿抱着小草冰冷的塑像,大哭起来。
这时旁边有人冷冷地说道:“他没有死,他是红细胞出身,体内可以进行无氧代谢!”风儿抬起了头, 只见是那个冷酷的浑身充满杀气的黑衣人。
“他没有死?”风儿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是红细胞,他能够靠葡萄糖的无氧酵解获得能量。”黑衣人说。
风儿张着嘴,她竟然不明白黑衣人说的是什么。
黑衣人看见风儿几乎神志错乱,便冷冷地多说了几句:“葡萄糖的代谢是人体细胞和人体主要的供能方式。糖的代谢主要有三条途径,一是在有氧情况下进行有氧氧代;二是在无氧情况下进行无氧酵解;三是戊糖旁路。无氧代谢是种古老的代谢方法,但因为它产生的能量不高,在进化过程中逐渐被有氧氧化替代。但人体少数细胞还保留着这种功能,红细胞就是其中之一。”
黑衣人冷冰冰的讲解使风儿清醒了不少,她终于明白过来了,原来是无氧代谢功能使小草窒息后仍然屹立不倒。风儿大声喊道:“啊对啦!”她抱着小草哭道:“你即使呼吸停止了也不会死,你不会死!”
黑衣人坐在小草对面,他提过一大坛酒来,对小草说:“这是小草兄喜饮的糜谷黄酒,我叫人从曲霉山庄找来的。小草兄这几天辛苦了,今日外面大局已定,我本来是想敬小草兄几杯的。”这种安慰的话他说起来也是冷冷的。
风儿喜极而泣,说:“糜谷黄酒!他要喝,他一定要喝!让我来叫醒他!”说完她转过身子,抱着小草的脖子,对着小草冷冰冰的耳朵泣不成声地说道:
你使寒冷的我温暖
你使温暖的我寒冷
使寒冷的小草使温暖的小草
就是我永远的情人!
但这次她的歌声并没有使小草张开眼睛,使小草端碗喝酒来补充体力,增加抗击病毒的能量。风儿大惊,她以为小草真的已窒息而亡,她又抱着小草大哭起来。但这时她感觉到小草冷冰冰的躯体稍许有了点温度。啊,风儿明白小草的确还活着,她的歌唤起了他的温度!
风儿附在小草的耳边,继续唱着念着低述着《小草和风儿的絮语》这首诗,这首歌,这个古老的谶语。她一遍一遍念着唱着,循环往复,不再停歇。似乎她要一直往前唱到这首诗的尽头——那就是地老天荒,海枯石烂。她好像也要往回唱到这首诗的源头——那就是海枯石烂,地老天荒。在歌声中,小草的体温逐渐回升,风儿的体温也在逐渐升高。她紧紧地抱着小草,她要把自己的体温传给小草,用自己的温度暖热小草,或者将自己的热量与小草的热量融为一体。
这时黑衣人也掏出了自己的乐器,现在我们看清楚了这的确是个葫芦丝——一管洞箫插在一只葫芦里,这乐器便有了一种奇异的声音。
黑衣人呜呜吹起他的葫芦丝来。乐声初忧郁缠绵,拳拳切切,似在慰问远方归来的游子,也似向孤身长旅的人致以抚慰。接着声调一转,乐声变得峻拔清高,展示出孤绝红尘、矫矫不群的阳春白雪般的情操。接着乐声又是一变,杀伐声起,大军如云,猛士如雨,英难豪杰无不渴望建功立业,名垂青史。接着他的葫芦丝声直拔而上,如巍巍高山;他的乐声又滔滔而下,如汤汤大河。他的葫芦丝声似在歌咏小草,又似在吐露自己,还好像是给风儿唱的念的诗伴奏。
在风儿的歌声中,小草的体温已完全恢复,而且还超过了正常。风儿却依然不停地念着那首诗,就像中了古老的魔法一样。就像我们知道的那个古老的童话——那个红舞鞋,谁只要穿上了它,就跳起了舞,要永远跳下去,不能停歇!而这首诗真是个古老的谶语,风儿中了这首诗的魔法,她只能这样念下去,而不能停歇!她和小草的体温越来越高,他俩都发起了高烧,两个人就像燃烧的两棵树,也像两尊烧红的就要融合的金属塑像。这就是真正的爱情的必然结果:化成一团火焰,成为灰烬。这灰烬便是海枯石烂,地老天荒。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黑衣人的葫芦丝声突然停下,就像琴弦铮然而断,箫管嘎然而裂。黑衣人身子一晃,差点跌倒。黑衣人脸色苍白,身子摇晃,他闭着眼睛调节自己的呼吸。
这时小草和风儿的高烧也嘎然而降,就像烧红的铁放进水里淬火一般。小草依然端坐在那里,风儿却几近虚脱,伏在小草的怀里。这时酒保酸秀才胖子他们早已走进屋里,他们本来带着胜利的喜悦——醋酸山庄已彻底转危为安,但现在他们却都以惊讶的目光看着小草风儿和黑衣人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