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士接着说:“你们吃起动物来,那些作法真是令人发指!我仅仅举一个例子,比如说你们竟然活吃猴脑——啊,我可见过那种情景!一笼还是你们人类近亲的灵长类猴子,惊恐地等待着,当厨子要捉一只出去时,大家便齐心协力地把其中一只往出推,好保全自己——这跟你们人类一模一样!这只猴子真要被人拉走时,所有的猴子又一扑而上,把这只猴子死命地往回拉!——这一点又比你们人类强出了多少!再看看你们人类活吃猴脑时的情景吧!那只猴子的头被箍在桌洞里,他的天灵盖就要被活活旋开,他的大脑就要被你们人类一匙一匙挖出吃下,这只猴子吓得呀,他的两只眼睛拚命地骨辘辘地转着,眼看就要蹦出眼眶!啊,看看吧,你们人类就是这样的!你们人类已经恶惯满盈,如果再不灭亡,天理何在,天理何在!”
小李一刀低着头,良久才抬起头来,他的眼中噙着泪水,他点头说:“你说得对!”
沙士说:“你们的报应也到了!你们从动物身上得到多少种病?从牛羊猪那里得到布鲁氏菌病,从狗猫那里得到狂犬病,从老鼠那里得到鼠疫,流行性出血热,还有钩端螺旋体病。现有你们又从疯牛病中得到朊病毒,从猴子和大猩猩身上得到艾滋病病毒。你们从蚊子身上本来得到的病就不少,现在又新添了西尼罗病毒!又从草原土拨鼠身上获得猴痘,也就是猴天花——这是天花病毒的子孙要报仇,要恢复他们祖先的光荣!天下英雄无不思逐鹿中原,登陆你们人体!现在由我们沙士捷足先登了!你们还不投降,还等什么?”
小李一刀默然良久,点点头说:“我们人类,是有不少丑恶,但人类的光荣是不可抹杀的!人类能进化到今天,他的勇气,他的智慧,他的爱,他的自我完善,他的对真善美不懈的追求,是谁也无法抹杀的,是谁也无可比拟的,是谁也无法消灭的!”
沙士说:“你不要再嘴硬了!就说你小李一刀吧,你这个人类的人尖子,你的真身在肺脏州,你是你们人体王国抗击非典的总指挥,但你的体内却被我们无数的孩儿们钻入,你已经危在旦夕了!”
小李一刀说:“人固有一死,我是个医生,死在抗非一线,也死得其所了!啊,咱们说话的时间太长了,让我们的生死一战开始吧!”
小李一刀说罢,便凝神提气,等待沙士出手。他久经战阵,知道这些病毒虽小,能量却大得惊人,他绝不轻敌。沙士没有动手,左边的SARS却突然双掌齐出,向小李一刀击来!小李一刀伸出左掌,接住了SARS的双掌。而右边的萨斯和治完伤的非典也四掌齐出,劈向小李一刀!小李一刀伸出右掌,接住了两人的四掌。这时沙士才陡然出招,他像一只恶狼样突然扑上,双掌向小李一刀胸口击来。小李一刀微微含胸,用胸口接住了沙士的双掌。
风儿见沙士双掌击中了小李一刀的胸口,不禁惊呼起来。小草握住她的手说:“别怕,我小李一刀大哥素来虚怀若谷,后发制人!”
小李一刀以双手和胸口承接着四人八掌,慢慢地引化消解着对方的劲道。小李一刀慢慢坐了下来,他使四个对手也坐了下来。
四个SARS见小李一刀神情从容,力量又源源不断地催来,一股柔和而坚忍的力量使他们渐感呼吸困难,胸口窒息。他们明白这样下去自己非吃大亏不可。这时沙士突然双掌摧力,咳嗽起来。小李一刀胸口一震,也跟着咳嗽起来。他一咳之后,就再也停不下来,这咳嗽又是刺激性干咳,小李一刀咳得非常痛苦,咳得气道都似要破裂。
风儿惊道:“小草他怎么啦?”
这时她的耳边也响起了一声惊呼:“小草你怎么啦?”
风儿惊得睁开了眼睛,她看见小草正痛苦地连声咳个不停。而刚进门的酸秀才拍着小草的背,连声问道:“小草你怎么啦?小草你怎么啦?”
风儿指了指小草的心口说:“体内沙士病毒!”
酸秀才点点头说:“他独自抵抗四个SARS首领,真受苦了!”说完他坐了下来,他的随从捧着两大瓶苹果酒,放在他们中间。
风儿看到苹果酒,高兴地说:“你的苹果酒太好了,小李一刀就在小草的心中!”
酸秀才点头说:“小李一刀将自己的心血输入小草的体内,他自然活在小草的心中!”然后他对小草说:“这些天别人都说我光给你醋喝了,说我要把你喝成第二个酸秀才!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今天我专门带了了两瓶敝庄酿的苹果酒,你我宽怀痛饮几杯,以壮英雄孤胆,豪杰胸怀!”说完他打开一瓶苹果酒,倒了两大杯,说:“小草兄,请了!”但小草却依然咳着不休。
酸秀才点头叹道:“他体内的鏖战如此凶险!”
风儿说:“啊,我来叫醒他,让他喝苹果酒!”说完她又抱起吉它,对着小草,低低地轻柔地唱道:
把芦苇还给我
我还你一村芦花般的大雪
把芦花还给我
我还你一地苇席般的月光
把苇席还给我
我还你一座水一般的村庄
把水还给我
我还你一首阿娇唱的歌
把阿娇还给我
我还你一路滴血的我……
歌声中小草的咳嗽逐渐减轻,当这只歌唱到最后,小草的咳嗽暂时停止,他睁开了眼睛,对酸秀才点点头,端起了酒杯,两人碰了碰,都一饮而尽。
酸秀才一杯酒下肚,慨然叹道:“小草心中有小李一刀,实可喜可贺!现在我专敬小李一刀一杯,小李博士,请了!”说完他和小草端起了酒杯,再一次一饮而尽。
酸秀才又将大杯斟满,说:“小草兄台,我给肺脏州的小李一刀除送过苹果醋以外,还送过十瓶苹果酒。天下人给小李一刀送苹果酒和配方者多矣,但料小李一刀定然识得我这苹果酒的妙处!世人无知,说我醋酸山庄只会造醋,酿出的酒也是酸的。他们那知酿酒亦是我山庄不传之秘!我醋酸梭菌家族酿出的酒,常常使曲霉家族和酶母家族目瞪口呆,百思不得其解!其实诀窍很简单,那就是文化!文化,哈哈哈哈!”大笑声中,他俩又干了一杯。
酸秀才又满了上酒,说:“来,这杯酒,你我相互勉励,定要扫清妖氛,还我清平世界!”两人又一口喝干。
酸秀才又倒上了酒,放低声音说:“至于咱外边的情况,虽然有些乱,但请你放心,定然无忧。问题出在你那位黑大叔身上,他仗着跟你的关系,一来就要执掌兵权,发号施令!我看他用兵甚是古怪,似与艾黄贼部勾搭。我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两人又干完一杯后,酸秀才笑道:“这黑老者以兵家自诩,一来就摆下什么八卦阵,但他哪里知道‘运用之妙,存乎一心’的道理!现在我已知道他的底细,他曾将那么大的家业输得精光,败军之将,岂可言勇!哈哈哈,来,你我再干一杯!”
酸秀才和小草一口一大杯,不多时便将两大瓶苹果酒喝得干干净净。这时有人进来给酸秀才低声说了几句,酸秀才站起来对小草说:“因有新的敌情,咱就此别过。兄台保重!待咱内外都大获全胜,咱醋酸山庄的梅子全都熟了,咱再青梅煮酒,重论天下英雄!”说完他一揖到底,转身走了。他已颇有醉意,脚步已显踉跄,但他豪气遄飞,大声吟道:“渡江天马南来,几人真是经纶手?……”此人虽名为酸秀才,实乃慷慨悲歌之士!
风儿去看小草,只见小草的咳嗽已完全停止,他呼吸顺畅,气色恢复。
风儿大喜,知道小李一刀已经获胜,她又贴紧小草的心口,说:“你已经胜了吧?再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风儿又进入了战场,战场上虽然变得寂静,却依然烽火遍地,硝烟刺鼻。依然大军如云,两军对垒。她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说:“还没完呀……”小草又握住了她的手,说:“别怕,我们已赢了两阵,我们还要赢下去,真到大获全胜!”
风儿向对面敌阵望去,只见敌大军阵前还是四个SARS首领,那个沙士躲在最后包扎着他的伤口。而那个萨斯则一马当先,在前面叫阵。
这萨斯就是从风儿体内吸出的那位。风儿吃尽了他的苦头,对他最为恐惧。小草感觉到风儿的手在颤抖,便对风儿说:“别怕,给你报仇的时候到了!”他挽着风儿走到阵前。萨斯只盯着小草,对风儿看也不看。但风儿却不由得再次颤抖起来。
小草紧紧挽住风儿,风儿感觉到小草的臂膀是如此的坚定有力,她渐渐平静下来了。
萨斯一直盯着小草,说:“现在轮到你这个傻小子了!你们三兄弟,就数你的样子最傻!但你这个傻小子却有一样好处,那就是没有心!”
小草静静地听萨斯说着。
萨斯继续说:“本来这就是你傻的原因,你没心嘛!你对别人是个傻子,但对我们,你却占了极大的便宜!”
小草继续听着。
萨斯说:“因为我们只要进入细胞的体内,便利用细胞核和细胞质,进行转录、转译、复制、合成,大量繁殖我们的后代。没想到你这个傻小子没心没肺,竟使我等一时落空,无处用力!”
小草说:“我没有心,所以我全身都是心,我的心能包容一切,将你们一网打尽!”
萨斯听见这话后哈哈大笑起来:“傻小子呀,真是给点颜色就想染大红,给点阳光就想灿烂,说你胖,你就喘起来啦……”
小草静静地看着他笑。
萨斯被小草的沉静逼得停住了笑,说:“傻小了啊,你只知道把我吸到这里,但你知道我的来历吗?”
小草点点头说:“说说看。”
萨斯说:“我来自植物。”
小草点了点头。
萨斯说:“你以为来自植物就比较温柔,不像来自猛兽那样凶猛吗?”
小草看着他。
萨斯说:“这是因为你们并不了解植物,”
小草听着。
萨斯说:“植物防御敌人的法宝其实最多,因为他们更容易受到伤害。比如有些植物能产生毒素,有的植物能发出毒气,有些植物浑身长刺和长满毒针,有些植物能分泌粘液捕食虫子……唉,给你说这些干什么?你们人类,从来都是老子天下第一,什么时候才能好好看看别人一眼呢?”
小草静静地听着。
萨斯说:“我只想说,不论人还是动物还是植物,每个生命对他自己来说都是最宝贵的,都不允许别人随意践踏、随意消灭的。”
小草点头说:“是这样的。”
萨斯说:“但你们人类对植物的态度是怎么样呢?你们对动物或许还有几分忌惮,但对于植物却毫无顾忌,你们已灭绝了多少种植物啊!你们从来没有把植物当做生命看过一眼!我说得对不对?”
小草黯然说:“你说得对。”
萨斯说:“你们根本不知道植物对你们积蓄了多大的仇恨!因为他们温柔,不会立即爆发,但却会积蓄!这仇恨就是毒素,我们就是饮食着这些仇恨毒素长大的,和沙士他们一样,我们一旦跃迁到你们人类体内,清算和报复就开始了!”
小草叹息一声,说:“如果这报复注定要发生,就让我承担吧!”
萨斯哈哈笑了:“由你承担?你承担得了吗?你以为你让我打你几拳,踢你几脚,这恩怨就了结了吗?也许植物会放过你们,但我们却不会!我们是谁?我们是萨斯!”
小草点头说:“那么你要怎么办?”
萨斯说:“我们终于等来了这一天!你们体内有多少细胞?比大草原的小草还要多!你们体外又有多少人体?比大森林的树还要多!多么大的草原,多么大的森林啊,我们萨斯终于走进了天堂!哈哈,这么多的草原和森林喂养我们萨斯,我们的子孙将布满这个世界,我们将成为这个世界的至尊!”
小草点头说:“但你的天堂之路,却得先过我这一关!”说完他双手一错,左掌在前,右掌在后,以三体式迎敌。他渊停岳峙,稳如泰山。
萨斯也拉开了架子。他的架式奇异而阴毒,就像森林里的毒藤恶草,虽似柔媚,但骨子里的毒液却令人望而生畏。小草凝神聚气,一记崩拳陡然出手,轰然击去!
萨斯身子一摆,躲开了这一拳。小草第二拳又轰然而至,萨斯身子又是一伏,再次躲开了小草的崩拳。小草的崩拳连珠般打来,渐渐地有了风雷之声。而萨斯却像风雷打击下的野草,抑扬起伏,以他的柔若无骨躲开着小草雷霆般的打击。他还像林中的弥猴,树上的毒蛇,不时地以冷招毒招还击。
风儿看出了情况不妙,因为小草虽然拳势雄浑,但却很难打上萨斯。而小草这样打拳非常消耗体力,到那时萨斯就会乘势反击。这萨斯异常阴毒,他浑身充满了阴险的毒汁,那时情况将十分危险。
风儿担心地看着,她发现小草虽然拳势未减,依然有风雷之声,但他的额头上汗水却流了下来,接着他浑身上下也被汗水湿透,冒出团团白气。风儿从没见过小草这个样子!
小草追逐着萨斯一拳一拳地打着。他不能停下来,这是他的责任,他的使命,他无法逃避的选择。他成了人类细胞乃至人类的代表,代表着人类细胞和人类抗击病毒的决心和行动。而小草和萨斯的搏击,正是人类和病毒长期、艰难、似乎永无停息的战争的缩影,因为人类抗击病毒的速度似乎永远赶不上病毒变异的速度啊。
终于,小草腿脚一软,差点一个踉跄,风儿惊叫道:“小草你怎么啦?”
这时一声洪钟般的“小草你怎么啦?”喊醒了风儿,风儿睁开眼睛,只见小草面色苍白,大汗淋漓,全身瘫软,就要跌倒在地。
风儿连忙抱住小草,她掉头看见胖子已经进来,他双手提着两只篮子,篮子里装满了新出炉的面包,香气四溢。胖子再次喊道:“小草老弟你怎么啦?”
风儿忙说:“他体力快消耗光了!你带来了面包,太好了!快给小草吃面包!”
胖子将两只大篮子放在小草面前,风儿抓起一只面包给小草喂去:“小草,小草,你张开嘴,快吃面包!你快吃面包呀!”但小草依然昏沉不醒,全身更加瘫软无力。胖子也吃惊地说:“他体力已消耗殆尽,却吃不下东西,这可怎么办?”
风儿抱着小草,凄然落泪道:“我明白了,我还得用歌把你唤醒!这次是咱俩的歌,你听好了——”她附在小草耳边,低低地一字一字地向小草倾述着那首诗那首歌那个谶语:
你使柔嫩的我枯黄
你使枯黄的我柔嫩
使人柔嫩的风儿使我枯黄的风儿
就是我永远的情人
小草张开了眼睛,风儿喊道:“小草你醒了,太好了!胖大哥带来了面包,你快吃呀,吃了面包你才身上有劲……”她将面包撕碎,一块一块地喂给小草。小草吃下这只面包后,脸色有所好转,汗水也慢慢停下,体力有所恢复。
风儿说:“小草继续吃,快吃,多吃!吃了你才有力量出拳,才能将可恨的萨斯打倒!”
胖子坐在小草的对面,拿起一只面包说:“小草兄,请了!”
小草现在身体虽然仍然虚弱,但已能坐端身子了。他也拿起一只面包,两人就像端着酒碗一样碰了碰,然后几口吃下。
风儿望着小草将面包吃完,接着喊道:“吃呀小草,接着吃呀!”
胖子又拿起了一只面包,说:“请了,小草老弟!”小草也拿起一只面包,又碰了碰,又都几口吃下。
风儿欣喜地看到小草三只面包下肚后,精神更加好转,体力更加恢复,她说:“吃呀,接着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