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聪闻言瞬间酒醒,不可思议地看着王铁柱道:“锦衣卫?”
王铁柱点头。
张起聪瞪着眼道:“王叔,这话可不敢乱说啊,锦衣卫在洪武二十年已经被裁销了,怎么可能还有锦衣卫?”
王铁柱道:“那不过是民间以讹传讹罢了。”
张起聪楞然:“怎么说?”
王铁柱说道:“朝会、巡幸,卤簿仪仗,侍从扈行,还有宫中宿卫的分番入直。朝日、夕月、耕藉、视牲时皇上身边的护卫,所有这一切,是由天武将军(天武将军就是大汉将军,主要职责是把守午门以及充作殿廷卫士,多由功臣子弟组成。永乐年间才改称大汉将军)、校尉和力士来完成的,而天武将军、校尉和力士,皆隶属于锦衣卫,裁撤?难道皇上不需要卤簿仪仗、不需要侍卫当值了么?”
张起聪吃惊道:“你是说?”
王铁柱点头又道:“民间倒是有一些传言,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洪武二十年的时候,皇上当众焚毁了锦衣卫的刑具,不许锦衣卫再以酷法刑讯,洪武二十六年的时候,皇上又下诏,内外刑案不得入锦衣卫,大小咸经法司,锦衣卫不再拥有诏狱之特权。表面上来看,锦衣卫原有的侍卫、缉捕、刑狱之职权,只剩下侍卫仪鸾这一项了,这么说起来,也可以说是名存而实亡了。其实么……还存在!”
张起聪愣如丈二和尚。
“其实只是因为文武百官对锦衣卫多有忌惮,为安百官之心,锦衣卫奉皇命化明为暗了。其实缉查反叛仍然是锦衣卫的重要职责。”
“这些你怎么知道?”张起聪忍不住问。
王铁柱看着他道:“其实赵强没来嘉峪关之前就是锦衣卫,后来他让我加入,我才知道。”
张起聪唬了一跳:“你也是锦衣卫?”
王铁柱点头:“我入锦衣卫只有赵强一人知道,现在他死了,也就没人知道了,不过很多事情,我都知道。”
在张起聪的印象里,锦衣卫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狠人,一提到锦衣卫,没有任何一个官不害怕。
见张起聪皱眉不语,王铁柱似乎猜出了他的疑惑,说道:“锦衣卫自从转到暗处后,许多车行、骡马行、客店、武馆,鱼龙混杂,良莠不齐,锦衣卫都有线人。”
张起聪闻言明白过来,也就是说现在锦衣卫大多都在暗地里做事,撒网四方,观察各个地方官员的一举一动。
王铁柱看着张起聪小声道:“我听赵强说过,那丁西辉此番来这里,是密差白莲教,他们怀疑周乾,所以接近周乾,与周乾做生意。”
张起聪寒了一个,问:“你是说我周叔他是白莲教乱党?”
白莲教,在现在可谓是一个极其敏感的组织,一旦被查出,那就得满门抄斩。
王铁柱道:“小张,本来这件事情埋进棺材里我都不想说出来,因为稍有不慎就会引来杀身之祸,今天我说与你听,也是在心里做了好一番挣扎,因为我感觉做兄弟就该赴汤蹈火,你升总旗,二话没说就升我做小旗,恩情,我要报,再者说,赵强死了,没人知道我是锦衣卫。”
张起聪点头,他意思很明确。
王铁柱道:“小张,你有没有想过周父退伍之后,是怎样一下子就成了地方士绅?而且还赚了那么多钱?”
张起聪忍不住问:“你是说我周叔暗地里有人捧?”
王铁柱点头,又道:“这就是重点,另外,今天那丁西辉凭什么能和地方知县坐在一起?”
张起聪本来就疑惑丁西辉,叶知县乃朝廷命官,七品正印,怎么会轻易与商人做一块,总旗这个位置也是七品官,张起聪是总旗,与知县做一块合情合理。其实,在这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年代,张起聪虽是七品官,但在文官面前还是低了一头,不过因为现在张起聪被人传的是何总兵身边的红人,叶知县才不敢怠慢,若是寻常总旗官,叶知县未必会殷殷献情,真情切切,设宴款待。
这时王铁柱又道:“太多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因为我和赵强是嘉峪关里的人,对于丁西辉,我也只是听赵强说过一些眉目。”
张起聪反应过来,点点头:“谢谢你,王叔。”
王铁柱道:“小张,我觉得不管那丁西辉是不是锦衣卫,你应该提醒一下周父,让他尽量小心一点。”
张起聪嗯了一声。
王铁柱道:“短短数年,能把生意做到风生水起,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我觉得,小张你和绮娘的亲事,也尽量拖一拖。待到一切真相大白,在成亲也不迟。”
张起聪明白他的意思,如果被查出周乾是白莲教的乱党,那就得满门抄斩,若张起聪娶了周绮娘,毫无疑问,也得被斩首,就连张母也得被斩首。
张起聪没有回话,反而道:“王叔,明天你将咱们第七营的弟兄尸首送到家属哪里,把抚恤金也一起送去。好了,我先回去了。”
不等王铁柱回话,张起聪已经快步走进胡同里,家里的大门并没有锁,张母留了门,张起聪一推门,屋里张母听见声音就走了出来。
见儿子回来,忙道:“口渴吗?”
张起聪摇摇头:“娘,你回去睡吧,我这就睡。”
张母应声回屋,张起聪随手上了门,也回了屋,不过他脑海里,全是关于白莲教的事情。
白莲教,是源于南宋佛教的一个支系,崇奉弥勒佛,在民间一直流传着。
“难道周父他真是白莲教的乱党?”
张起聪在心里这样想。
周乾在商业一道是怎么快速做起来的,张起聪并不知道,之前张起聪在农村,是突然听说周乾在城里赚了大钱,而且成了地方士绅。
周乾的钱,是怎么赚的?
难道真和白莲教有关?
如果真是,那就坏了。
张起聪倒了一杯水,端起饮了一口,皱眉细想,过了好一会儿后,他忽然将杯子顿在了桌子上,自言自语道:“不成,我得提醒一下周叔。”
言吧,立刻起身从靠墙的一箱子里拿出一沓纸张,然后研磨举笔,写下五个字:谨慎丁西辉。
然后便快速出门,一路冲向周乾府邸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