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阎圃将蒲松从大营中隐秘送走后,军中一早随之而来的早操也在刘璋的督察下有条不紊的展开,山字营桀骜不驯的士卒以百人为单位整齐地组成了一块块方阵,手持兵刃开始不断的围绕着营地进行跑操,刀枪如林,白刃若河,好不壮观。
刘璋不是官僚主义,相反刘璋是一个实用主义者,所以刘璋并未在山字营士卒列队跑操的场景中沉醉和满足,同时也没有满足于这种最无用的操练。所以刘璋伫立在营帐之前整整督看了一个时辰的早操,看的仔细,看的认真,看的和往日一样。
军中的早操一如既往,山字营在围绕营地小跑了二十圈之后便开始列队练习兵刃,由于山字营是步兵营,所以山字营的人练的兵刃只有两样,一样是冰冷的制式长剑,还有一件则是蜀地独有粗壮硬木长枪。
不得不说,这些看悍卒们练习兵刃很枯燥,因为这些悍卒在练习兵刃的过程中既没有穿越小说中所描绘的列阵整齐,也没有传说中的所谓的肃杀之气,更没有对打的激烈场面。山字营的悍卒们只是紧握着手中的长剑大枪循环往复的做着几个最最基本的挥砍刺杀动作,除此之外毫无新意。
但纵便是毫无新意,刘璋依旧在督看,一直看了整整一个时辰。
没错,就是一个时辰!
这种毫无新意的挥砍刺杀动作一直持续的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钟头。刘璋不知道营地中央练习的悍卒们是否疲惫,但刘璋的小腿却是渐渐变成了一块硬木,酸硬的厉害。
巳时,当辕门口的那根记时用的长木刚好指向营帐所在的位置时,山字营一天中的早操才在朱云龙的一阵鼓声后宣布结束,同时这些悍卒们也像饿虎一样扑向了营盘中的露天伙房,不一刻小米粥的香甜气息立时就弥漫了整个大营。
与此同时,刘璋也如每日一样遣散了恭敬侍立在身旁的朱云龙,随后独自若有所思的返回了自己的大帐。
等到刘璋双腿微酸的返回营帐,刘璋才忽的发现,阎圃竟然还没有走,他竟在送走蒲松之后又回到了自己的大帐,一直枯等到早操结束。
刘璋脸上歉意的一笑,随后很是随意的径直坐到了主座上,一边用手锤着酸酸的小腿以缓解疲劳,一边毫不抬头向阎圃问道:“你等了这么久,想必是有要事对我说?”
“公子天生聪颖,卑职不及!”阎圃当即躬身行了一礼,脸上尴尬一笑,没有想到刘璋竟然看透了他的‘来意’。
“再聪颖还不是普通人?”刘璋当即一阵自诽笑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我大概也知道你为什么没回金曹,说说罢。”
只见阎圃脸上的尴尬先是更甚了几分,随后面色转瞬变得郑重起来,沉稳问道:“公子当真要私冶刀兵?”
原本正在捶腿的刘璋在听过阎圃的话后当即停下了双手,静坐在座位上许久不语,随后点了点头,惜字如金回道:“然。”
然,自然不是当然,而是‘是然’,是‘必然’。
阎圃深会其意,沉默了片刻,随后再次出声问了一个无比沉重的问题,道:“公子可否想过州牧大人的想法?”
刘璋眉头一皱,面色凝重,并未直接回答阎圃的这个问题,而是在心中细细盘算了一下中原的局势,随后轻声叹了口气,没有回答阎圃。
刘璋没有回答,但是阎圃却得到了答案,阎圃再次对刘璋深深行了一礼,当即劝谏道:“盐铁自古乃国之利器,民无盐不行,兵无铁不利,武帝时曾以桑弘羊专制盐铁,防的便是诸侯造反,私冶兵器实在是大事,天子一怒流血漂橹,还请公子慎之又慎!”
阎圃说的很是委婉,武帝时桑弘羊专制盐铁防的是诸侯造反,这分明提醒刘璋,私冶兵刃一事已经触及了州牧心中的那道红线,天子一怒,发怒的不是别人,正是刘焉,而愤怒的对象便是刘璋。
刘璋叹了口气,他明白阎圃的深意,也明白盐铁一事已经触及了父亲刘焉的底线,可是刘璋却不能向阎圃说明明年四月便是十八路诸侯讨董的日子,所以他要赶在四月前做好一大批军械去参加这次诸侯讨董。
刘璋摇了摇头,看了看一旁的阎圃,脸上仿佛吃了苦瓜一般,但随后眼睛忽的一亮,对阎圃突地问道:“如果我说一年后将有战事,所以我要赶制兵刃以备战事,你可信?”
阎圃没有搭话,只是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拱手一礼弯,弯腰弯的愈加的深沉······
刘璋一阵无语,如果有人对刘璋这么说,刘璋也不会相信,自欺尚难,何况欺人。
“冶铁工坊我是一定要开的,我不喜欢受制于人,所以我不能仅限于这东州军。”刘璋长叹了口气后,无奈道,这是诛心之言,但刘璋却不得不说,因为只有这诛心之言才能合理的说明这个问题。
刘璋苦笑了笑,看来有时自己怎么想并不重要,重要的还是天下人认为他是怎么想的,身边人又认为他是怎么想。
阎圃肃立,良久无语,脸上凝重无比,一双深邃的眼睛仿佛要透过身前拱手垂下青色的丝质衣袂看穿些什么,但毫无疑问,最终他还是失败了,所以阎圃陷入了凝思,脸上既不惊讶,也不惶恐。
“公子如有这般想法······”阎圃沉疑许久后有些沙哑回道:“这番话本不该说!”
阎圃声音有些沙哑,但语气却是决然,同大帐外面渐渐强硬的秋风未尝不有几分相似。
“此当瞒过益州所有人。”阎圃再次确定不疑道:“所以公子当找一世家襄助,让私冶兵刃的工坊和公子您脱离直属关系。”
刘璋不由苦涩一笑,“这个背黑锅的世家我已经选好了。”
阎圃双目忽的一亮,心里不禁一惊,没想到刘璋早已做好了打算,连忙问道:“是哪家?”
“王家。”刘璋苦笑回道。
“只怕甚难。”阎圃微微摇了摇头,不禁表示有些担忧,刘璋昨日将王家王通气得吐血三升一事阎圃也是有所耳闻。
“不难!”刘璋忽的会心一笑,脸上的苦涩旋即化为朗笑,自信道:“王累这人看上去还是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