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的皇子和希瓦娜一起在德玛西亚人民的欢呼雀跃中一路向皇城的方向前进,皇城位于德玛西亚城的中心,其标志是一座高耸巍峨的白色石塔,高大到无论在城中任何地方,只要抬头就能看到这座直插天际的白色石柱,它的两个特征——高大与纯白,象征着德玛西亚的美德——公正,简朴,宏大,威严。
按照常理,嘉文应该先去皇城觐见自己的父王,这是规矩。
但嘉文知道,所谓规矩,必定就是让人来打破的,皇宫并不是自己的目的地,父王刚刚已经见过,而那个家伙,一定快要出现了。
果然,在前进了许久后,两旁的士兵们的队列的尽头,终于出现了一个身影,挡在了道路中间。奇怪的是,虽然此时周围民众已经少了许多,但士兵仍然不少,然而,竟没有人阻止这无礼的行径。
这当然是有理由的,而这理由便是来者的身份。
只需轻轻一瞟,任何人都能看出这是一个真正的战士,高大、英武,一身铠甲比普通的德玛西亚战士更厚重,还有那把标志性的华丽而宽厚的大剑,在德玛西亚,恐怕没人会不认识他,当然,在诺克萨斯大概也是如此。
德玛西亚无畏先锋团团长,德玛西亚之力,盖伦。
嘉文轻轻勒住缰绳,马匹听话的在了盖伦面前停了下来。
“呦!”嘉文挥了挥手,翻身下马,向盖伦走了过去,但同时,手却伸向了后背,“好久不见了!”
盖伦也向嘉文迎了过去,同时,一只手摸到了剑柄。
“是啊,好久不见。”
两人皮笑肉不笑的相互接近着,相互间的距离不断缩小。
终于,就在两人相距的距离缩短到两米左右的一瞬间,猛然都加快了速度,向前激突的同时,长枪与大剑同时出手,利刃呼啸,带动着风也像钢铁般凌厉!
无法形容的厚重与尖锐,两把兵器相撞的声音就如同艾欧尼亚寺院的古钟,也好似皮尔特沃夫工厂内的轰鸣。
“老·朋·友!”两个人同时说道,虽然都笑着,但面色却都带着狠戾。
刚刚还让人欢乐、轻松的热烈氛围一扫而空,危险与紧张瞬间就充斥整个场面!无论是希瓦娜,还是围观的平民,亦或是一旁的德邦士兵,都楞在了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空气彷如凝固了一般,让人几乎窒息,压迫着周围所有人。
就在所有人的紧张都即将到达临界点的时候,两把僵持了半晌的武器终于分开,两个对峙者紧绷的肌肉也终于放松了下来,一阵无比爽朗的笑声传了出来,只有由衷的欣喜与欢乐才会让人发出这样清朗豪放的笑声,与刚刚铁一样的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丝毫没有想到这个玩笑让周围人多么紧张。
受其影响,这如同凝固了一样的的紧张的空气也终于粉碎,恢复了自由的流动,这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仿佛刚刚重获呼吸的能力。希瓦娜还在马上,悄悄擦了一把冷汗。
“不错啊!哈哈哈????”嘉文拍了盖伦一下,后者也不示弱,轻轻拥抱了嘉文一下。
“进步了啊!哈哈,看来没白出去闲逛两年!!嘉文!”在德邦境内能对皇子直呼其名的恐怕也只有盖伦了。
“你以为我是出去潇洒了么?倒是你,在这城里瞎混,竟然还没有退步?”
“在城里?我到是想!你以为这两年诺克萨斯很老实么?我昨天才从前线回来????算了,不说了,来来,到我那去,咱哥俩一起喝一杯!!”
还没等嘉文说些什么,盖伦就一把搂了上去。
“可不许你拒绝啊!哈哈!国王陛下哪里我去说!你就来吧!”
“呵呵···好!我就陪你喝几杯!可一定要是好酒啊!”嘉文也不再推脱,作势就要跟着去。
这可苦了后面的希瓦娜,在马上不知该如何是好,但感觉别人都在步行,自己一个人在马上有些不好意思,便下了马。
“这位是?”盖伦看着希瓦娜问道。
蓝紫色的皮肤,娇俏的脸上又带着半龙血统独特的英气,想让人不注意也很难。
“算是我的侍从,也是我的朋友,叫做希瓦娜。”嘉文说道,“收敛些,这可是位女士!”
“你以为我瞎么?”盖伦回了嘉文一句,就不再理他,径直走到希瓦娜面前,行绅士礼,这高大的身躯行起这优雅的礼节来竟不显的笨拙。
“那么,美丽的女士,请赏脸同行好么?”盖伦弯下腰,本来对女士行绅士礼就需要男士弯腰,而面对比自己矮得多希瓦娜的时候盖伦的腰弯的更是深,几乎是九十度的大鞠躬了。
“美丽???是说我么?”希瓦娜脸有点红,却忘了答应盖伦的邀请。
保持这弯腰的姿势应该是很累的,但盖伦却丝毫没有着急,“当然,希瓦娜小姐。”,高大的绅士彬彬有礼的回答,倒是盖伦身后的嘉文示意希瓦娜快答应。
希瓦娜看到了嘉文的眼色,紧忙说道:“好···好的,当然。”,但对于不谙世事的希瓦娜来说,这繁琐的礼节可谓是一概不知,虽然是说了‘好的’,但下一步该怎么做却不知道了,尴尬的站在那里手足无措,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但盖伦却主动用手掌托起了希瓦娜的小手,他做的很巧妙,在外人看来就像是希瓦娜主动伸出手一样。
“倍感荣幸。”,盖伦说。
被称为‘德玛西亚之力’,可不是会打仗就行的。
“好了,好了,收队!”盖伦大声命令着。
士兵们整齐的转身,列队,迈着一致的步伐离开了,大概是回到了城内的军营,只留下了几个士兵关闭城门。
但是市民们还想目睹皇子的风采,虽然不如一开始那样如潮般的壮观景象,但仍不时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凑过来。
盖伦只好叫了一辆马车,与嘉文和希瓦娜一起坐了上去,直接送到了盖伦府上。
如果论奢华程度,盖伦的家相比城中其他的贵族来说并不显眼,但简朴也是德玛西亚美德的一种,更何况,如果仔细感受的话,就会发现这座白色建筑物散发着一股令人安宁的气息,这与上面无数由艾欧尼亚的高僧亲手刻画上去浮雕和壁画不无关系,而这些,可不是有钱就能弄到的。
盖伦在门口摇了摇门铃,片刻后,一个笑呵呵的老管家打开了门,可以看到府中佣人并不多,大概也与盖伦并不怎么在城中居住有关。
“欢迎回来,老爷。”老管家微微欠身。
盖伦也回礼,“谢谢,库尔吉斯先生。”
“好久不见,皇子陛下,还有???这位可爱的小姐。这边请。”
顺着库尔吉斯的手势,可以看到一桌酒席已经在客厅中摆好了。
菜品并不奢华却看的出很美味,餐具与环境也布置得简单朴实,毕竟也不是什么正式的宴会,事实上,嘉文觉得,朋友间的聚会有酒就足够了,但往身旁看了一眼,发现希瓦娜正在咽口水。
稍后,人都坐定了,盖伦一挥手,道:“好了,尽管吃,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是管饱!”
就如同人群熙攘的小酒馆中的气氛,让人放松。
而且,对于希瓦娜来说,这些菜肴确实让她有些流口水。
浸了蜜汁的烤鸡,撒上黑胡椒的牛排,还有整只的烤乳猪,这些东西希瓦娜恐怕见都没见过,只是看着,闻到了香甜的味道,就感到肚子发出了饥饿的叫喊。
即使如此,希瓦娜还是看了嘉文一眼,刚才众目睽睽之下的尴尬让她忌讳颇深,生怕同样的窘态再次发生,在得到了嘉文的默许后,才拿起东西吃了起来,但那左右开工的姿势颇有些生猛,盖伦看了不禁笑道:“这个吃相,连先锋团的老兵都比不上她!”
希瓦娜听到了,抬起头看了一眼,发现嘉文和盖伦都在看着她,而老管家库尔吉斯先生和女仆们都转过了头去,红晕就瞬间就冲到了希瓦娜的脸上,不觉埋下头,放慢了速度,皱着眉,努力做出优雅的样子,但嘴边已经沾上的面包渣和笨拙的动作让她这一行为显得颇有些可笑,当然,也很可爱。
嘉文和盖伦看着少女的样子,不禁一笑,拿起酒杯轻轻一碰。
啪!
清脆的响声,鲜红的葡萄酒在杯子中晃动。
仿佛是受了这一下的惊吓,希瓦娜猛地站了起来,慌乱的动作中身体碰到了桌子,杯盘相撞,不少食物就这样掉到了地上。
盖伦咧咧嘴,他眼睁睁地看到一只烤鸡腿掉到了地上,原本包裹着鸡腿的混着油的蜜汁正缓缓的流到地上铺的毛皮地毯中。
很明显,这地毯并不便宜。
“咱们碰杯的声音这么大么?”盖伦有些讪讪的问嘉文。
“滚吧,半龙怎么可能会被碰杯的声音吓到?”嘉文看向希瓦娜,“恐怕,来者不善。”。
半龙少女正直直的看着门口,好像受到了惊吓的狗,或者说狼正在警戒着令她感到危险的对象,而此时希瓦娜脸上的表情则更甚于狼狗,娇俏精致的五官拧在一起,瞳孔抖动着金光,如临大敌。
“在德玛西亚城中会有这么危险的人?”嘉文问盖伦,然而,还没等盖伦说话,那扇白色的大门便发出了‘兹呀’的声音,然后缓缓打开了,光芒打进来,在地上映出一个人型的影子。
库尔吉斯照例迎了上去,这件事老管家已经做了数十年,即使门外是个巫婆他也有应付的办法,但当他看清来人时,就连这位沉稳老练、笑容满面的老管家,也再也说不出一句欢迎的话语。
恐惧像四处蔓延的寒霜,先是出现在老管家的眼睛里,然后便扩散到全身,以至于在向慌忙后退的过程中竟然打了个趔趄,险些摔倒。
没有礼节,也没有多余的话,来者看都没看狼狈的管家,自顾自地走进屋中,毫无顾忌,丝毫没有注意到在这里自己只是个不速之客。
深栗的披风罩住全身,漆黑的长发疏的顺滑整齐,几乎垂到的小腿,在末端扎好,整个人人看起来就像一个影子,黑暗,神秘。
但从那张露在外面的脸上还是能看出来这是一个女人。
应该说,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
如果换上巴洛克风格的拖地长裙,带上东方的金丝绸子手套,再布置些华丽的彩纱与蕾丝,用珠宝和首饰点缀,一定会让那些贵妇们再也不敢出现在舞会上。
但此时这些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件沉闷的让人心生畏怖的披风,而那张原本应该美丽照人的脸旁,却显比男人还冷峻,眼眸的深处,仿佛在怀疑着一切,也拒绝着一切!
当来者踏入这个房间的一瞬间,小酒馆一样的气氛就无影无踪了,她仿佛将永夜的寒冷与恐怖带进了这个屋子,令人窒息的不安之风反复肆虐着。
哒。
来者在屋中走动,不安随着她的目光将整个空间灌满,高跟鞋敲击着大理石地面,从披风的缝隙中能看得到那是一双结实修长的腿,被包裹在黑色的皮裤中,线条流畅而凌厉。
她走向餐桌,女仆们慌忙的向后面逃窜,仅仅是看着这个来人,对她们来说就是一种恐惧的煎熬。
与其说她像黑夜一般让人畏惧,倒不如说连黑夜也会怕她。
寒冷,而孤寂。
目标明确,旁若无人。
终于,来人在餐桌前停了下来。
希瓦娜全神戒备,摆好架势,脚步却缓缓向后退却。
面对危险,人们总是想要拉开距离。
但是盖伦与嘉文此时想得却不是这些,惊诧写在两个男人的脸上。
终于,嘉文猛地站了起来,桌面仿佛随着他的动作震动了起来,地毯上早已洒满了酒与食物,但此时早已没人去注意这些。
嘉文看着来人,身体抖动着,当然不是因为恐惧,当那其中的复杂感情,是悔恨?哀伤?激动?还是别的什么,早已无法清楚辨别。
半晌,那仿佛堵在喉中的话语终于出口,酝酿出的却是一个人的名字。
“薇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