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叭!叭!”“没想到徐将军还有如此文采,真是文武双全啊,来接着喝!”哥舒翰一边拍巴掌一边一使眼色,剩下没醉的几位将军立刻展开新一轮攻势力。不久,徐来便醉伏在案上酣睡了起来。“把他抬到我的帐中。”哥舒翰向身边的左车吩咐道。
第二日起床后徐来发现这不是自己的营帐,遂匆匆爬起跑了出去。昨天记得哥将军说阿万伤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本想庆功宴过后就回去看他,没想到一下醉倒了。
徐来到了自己帐篷前发现自己的铺子和衣服都胡乱摆在营帐外面,怪事,阿万今天怎么了,不是在收拾屋子吧,还是要搬家啊,也对,自己当了名符其实的上镇将军了,屋里也该收拾一下,嘿嘿,这小子,受了伤还为我想着。
哼着小曲跨进帐篷却见帐篷正中放着一张铺,上面好象躺着个人,具体是谁看不见,身上是套崭新的明光铠,但是脸上盖了张黄纸。“这谁啊,一大早怎么跑我屋里,阿万,阿万!懒猪跑哪去了。”
徐来三步并做两步走到铺前用力跺了跺脚,“我说兄弟,你是哪个营的,怎么跑到本将军的帐篷里了?”喊了两嗓子却没见动静,徐来伸手把那人脸上盖着的黄纸一把仍掉,刚想发火却发现躺着的是阿万,只是阿万的脸灰白,两只小眼紧紧的闭着。
“天亮了,太阳哂屁股了!再不起来我把小晶许给阿冠那个混球了!”小晶是西苑新买的一个丫头,身材玲珑,五官小巧,脸上还有几个可爱的小数点,徐来每次找阿万时都发现两个人躲在角落里叽叽喳喳的讲个不停,哪有那么多话。
有一次徐来故意当着阿万的面指着小晶说,“这个小丫头笨手笨脚的,也不会看眼色,我准备把她卖到怡红院去,”说到这,徐来瞧见阿万的嘴已张的大大的,“阿万,你说怎么样啊!”“这个…….这个,公子,公子,”
阿万涨红了脸,不知所措,平日里的机灵劲一成也没了,两只手不安地使劲地搓着,徐来心里暗暗发笑,“家里不能养个吃白食的,这样吧,阿万,我把她许给你做老婆如何?你今年十六,再过两年,我把你们的事办了。”“呵呵,我听公子的,我听公子的。”
自此后,徐来对付阿万的手段除了爆粟之外的杀手锏就是把小晶卖了或许给阿冠,每次阿万都会中招。
“这小厮长进了啊!连小晶都不要了。我说阿万!”徐来没办法只得准备用第一招了,可是仍然没反应。于是伸手去拉他,当徐来摸到阿万的手时立刻缩了回来,阿万的手冰冷,没有一点温度。
难道,再想想黄纸盖面,崭新的铠甲(阿万那付平时是油光光的),徐来急忙把手伸到阿万的鼻子下面,这一拭证实了徐来的猜测。
王难得说的那个被吐蕃兵射成刺猬的人就是阿万!揭开衣甲,阿万身上已无完整的皮肤。果真如此,我为什么没早点想到,除了阿万会叫“还我家员外的命来”还有谁?
平时与阿万聊天中得知,阿万是个弃婴,自小被张员外收养,张员外遇难时阿万在张家已生活了整整十六年,张员外是个厚道人,名义人阿万是他家小厮,实际上是当半个儿子养的,两人感情自是无比深厚。
所以从吐蕃军营脱险后徐来提出帮唐军打吐蕃狗、替乡亲们报仇时,阿万没有一丝的犹豫。大仇终于报了,我们可以安心回家了,可是没想到阿万竟然……
“阿万!阿万,你不要吓我,这不是真的,不会是真的,”“阿万,你又在和我开玩笑了!”徐来希望这一次不是真的,眼泪已模糊了视线。
从小南村把阿万接到身边相处还不到一年。把阿万带在身边的意义对于徐来来说却格外重大,阿万是自己初来这个朝代第一批接触的人;阿万也是救自己的人之一;小南村遇难后阿万是唯一幸存者。所以最初把阿万带在身边徐来是出于一种报恩的心态。
除此之外,自接到身边后,徐来的身边总少不了阿万的身影。阿万的腿尚在恢复之中时就被自己安排去看守成品库;搞推介活动时被自己安排去清点银票;进了西苑后又是阿万提醒自己要增加人手;去奴隶市场又是阿万陪着;处理西苑的大小事务自然少不了阿万跑前跑后;这次贩货西行千里又是阿万相陪;吐蕃军营脱险只有阿万伴随在身边;投奔唐军以来,每日除了阿万相伴着放马还有谁?更不要提生活上的照顾。
就是这次诱敌实际上也是阿万立了首功,要不是那一箭说不定自己可以会殒命沙场,徐来对自己的情况最清楚了。
徐来在这个陌生的朝代每一个脚印都与阿万联系在一起。如果没有阿万的出现,徐来心情不好的时候谁来劝慰、甚至甘心当个出气桶?
如果没有阿万的出现,初来这个朝代的徐来在办事时谁来提醒一些小事?如果没有阿万的出现,徐来的生活谁能细心照料,谁知道徐来的生活习惯?如果没有阿万的出现,这一个多月的放马生涯的乐子永不会出现。
徐来无力的坐在阿万的遗体前默默流泪,回想着与阿万在一起的一点一滴的往事。
从内心里讲,徐来是把阿万当成一个好兄弟。即使不是小南村的那番机遇,徐来对手下都是投入真感情,虽然不信奉付出总有回报,但自己做到内心无悔就够了。
阿万在这不到一年时间里的进步是可以看得见的,由一个乡下的小厮到大商号的成品库守;再到活动收银员;从西苑的建设过程当中阿万以一个普通唐朝人的心态提出各种实际问题帮助徐来决策和执行,起到一个参谋和助手的作用;见哥舒翰时的尽情表演则是阿万的临场发挥;放马时的厨艺和武术的提高虽然有徐来躲懒的因素在内,但如果阿万不去做也是枉然;到临阵前的那恰到好处的一箭;虽然最后因为冲动送了性命,因为他还太年轻。
如果自己没有晕倒的话一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啊!阿万,都是我的错,我没有照顾好你啊!想到这里徐来不由得嚎啕大哭。
哥舒翰、王难得、范艺等人陆续走进徐来的帐篷,范艺扶起几欲哭晕的徐来“徐将军,哥将军和大伙来看你了,节哀顺便!”
哥舒翰缓步走到徐来身边,将黄纸重新盖在阿万的脸上,“昨天就想告诉你,却担心你的身体还没完全休息好,郎中说你的心神受了点影响,需要调养一段时间,所以一直把你安顿在我的帐中,等你彻底好了再告诉你的。
本来准备今天把阿万兄弟火化了的,这是军中的规矩,人在沙场,身不由己,大丈夫生当建功立业,死亦马革还尸才不负黄天生我一场。你来了正好!再见一面,再送一程!你选个地方送他吧!”
东南谷的某处高地,徐来等人为阿万送行。苍茫的夜色,萧瑟的秋风卷着火苗。“阿万,这里你还记得吧,这里曾是我们最快乐的地方!”徐来看了一眼身后的众人。
“员外和乡亲们的仇都报了,五千吐蕃狗陪葬,你该安心了吧。你放心,我不会留你一个在这里的,很快,我一定带你回家!”徐来将阿万的骨灰装进一个瓷瓶里贴身放好,尾随大伙回了营寨。
是夜,范艺在徐来帐中陪着饮酒直至二更。
再醒来已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徐来的头疼的厉害,昨晚喝太多了。伤心的酒最伤身体,可是除了喝酒什么事情能让我暂时忘记阿万呢。
躺在铺上,徐来不想起来,阿万的骨灰就在枕下。仇也报了,但是阿万也没了,我是不是要继续留在这里当那个上镇将军呢?留下来又要杀人,或者被人杀,难道就要永远的留在这个时代?越想越头痛。
这时帐外有两个人的声音传来,一个好象是范老头,一个是守门的兵丁,“徐将军没醒?”“没有!”“看好了,不要让他跑了!”徐来心一惊,这是什么意思,怎么怕我跑了,蹑手蹑脚地靠过去听他们谈话。
“没想到啊,竟然把将军的小汗血马驹给丢了!将军大发雷霆,要不是他兄弟刚死,早把他绑了!那可是纯血马啊,两匹汗血马下的小驹子,将军可是盼了好久啊,没想到这两小子放了一个月的马就没了,这是偷去卖了呢还是怎么的?所以你们给我盯紧了,让那小子再舒服一会吧,醒后说不定就要被砍脑袋喽……”
随后脚步渐远,估计是范老头走了。
坏了,东窗事发啦,不跑等死啊。徐来迅速套好衣服,从枕下取出骨灰瓶装在胸前,把随身衣服和昨晚吃剩下的几块肉脯打做一个小包绑在身上,末了又把枕头、杂物堆在被下,拢成人卧着的形状。抽剑从帐篷的另一端切开一个缺口直奔骑兵营。
“徐将军怎么有空过来?”立刻有几个兵丁热情地迎了上来,徐来的大名现在全营皆知,尤其是骑兵营,在那五百诱敌的骑兵描述下徐来成为军中的英雄,诱敌都能随便斩了两吐蕃将军,这本事除了哥将军还有谁能比得过。
“哥将军要我去打探一下消息,这不换了身衣服!我的坐骑还给哥将军了,哪能天天骑哥将军的汗血马啊!”徐来一边说话一边观察这几个傻大兵,尤其在汗血马三个字加了重音,见他们没反应心知这边还没接到消息。
“所以我来借一匹马,有没有脚力好些的?”“那是,那是,您来的正巧,刚好有一匹大宛马才上了鞍,准备给骑营副统领的,你急着用先给您,我们再另备一匹!”
那几个大头兵还在费着心思讨好徐来,徐来正中下怀,“有劳几位兄弟,请速速把马牵来,待本将军回来后再请几位喝酒。”少顷,马牵出,徐来飞身上马急驰而去。
营寨外的一个土丘上,哥舒翰望着策马狂奔的徐来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哥舒翰身边的王难得见状立刻拉满长弓,箭头直指徐来的背影,却被哥舒翰拦下了。
“将军,这小子跑了,为什么不要末将射死那厮?”“算了,让他去吧,徐来是个人才,偶有小过亦无大碍,本将军不是个小肚鸡肠之人,功过相抵也就罢了,不过最大的赢家还是咱们,你说是不是?”说完和范艺意味深长的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