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来再次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帐篷里,“徐将军醒了,感觉好些没有?我去请哥将军。”怎么是王难得,这个人面兽心的匹夫,没有趁机摸走我的东西吧。
徐来趁王难得去请哥舒翰之际往裤裆里摸了两把,“幸好还在!”徐来长舒一口气,听到有的脚步声靠近帐篷后又闭上眼睛。
“哈哈,徐将军立了大功啊!”哥舒翰进帐后见徐来还闭着眼,看了一下王难得,王难得急忙分辨“刚才明明是醒来着,所以我才去请将军。”
“算了,让他多休息会吧,这事搁在谁身上都不好受,能往后就往后拖吧。”哥舒翰说完准备离去,“大将军!”徐来却关心战果情况,不能又洒甘霖又流血的什么成绩都没有!至于阵前斩了两员敌将充其量只是点心——免费赠送的那种,算不得大菜。
“战事如何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看看徐将军,一醒来就关心战事,要是我朝三军都像徐将军这般忠心耿耿,兢兢业业,不用说是吐蕃狗了,就是回纥、突厥(把自己也骂上了)、高丽加起来也根本不够看的。王难得,还不快将战场情况细细讲与徐将军听。”当下王难得将徐来晕倒后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徐来及五百骑兵从东南谷南谷口出来后,吐蕃军已大部分进了谷。伏在南谷的高秀岩立即安排一轮齐射后随即封了谷口。这时一支响箭挟着尖锐的厉声飞向空中,声传数里,紧接着从山崖东西两侧冒出无数唐军。
“不好!中计了……”吐蕃将领们脑中不约而同闪过这个念头。“撤!快撤!”前面转想调转马关,但后面的骑还没接到命令,仍然在前进当中,一时间吐蕃骑军已先自乱了阵脚,待后队改前队后撤时才发现北面谷口也早已被封实了,巨石、乱木、杂着柴草堆了二人高,那是张守瑜带着三千人干的好事。
一时间,吐蕃军人心恍恍,不知所措。但是这唐军却围而不打,只是想玩一把猫戏耗子的游戏。
这段时间也确实够唐军难受的,吐蕃军三番五次的来抢麦,等唐军赶到又被他们给溜了,谁让他们的马快呢!
这地方官员可不愿意了,三天一折子五天一加急,搞得朝庭鸡犬不宁,玄宗皇帝大骂这帮军队都是吃白饭,并限期追缴,否则自节度使以下武官全部革职查办。各个将军接到命令后也是愁颜不展,打又打不着,跑又跑不过。
今天终于让哥舒翰的部队有了个报复的机会,一看这么多吐蕃的骑兵被圈起来,个个又都舍不得动手了,都想慢慢品味一下折磨老对手的快感。
又一支响箭飞起,围攻的唐军开始幸福地从高处往下抛柴草、硫磺。吐蕃军可不愿意当烤猪,立刻用长箭射向两边,一部分唐军身子露得太多、脖子伸得太长,所以马上倒下一批。
剩下的唐军开始还击,也是射箭,只不过是箭头上带着愤怒的火焰。靠近外围的吐蕃军纷纷落马,零星的火苗开始在柴草上跳跃,偶尔还会有一两声轻微的爆炸声。
“下马,向树下靠拢,快!结阵!”领头的吐蕃将军一边扯着嗓子嚎叫着,一边向山谷中唯一的一棵树下挤近。山谷中地方太小,二千多骑兵仍非常拥挤,更何况唐军的箭雨轻轻地从天空洒落。“杀马!”骑兵杀死自己的战马那将意味道着什么,吐蕃骑兵们很清楚,但又不得不去执行。
刚才他们已经试图集体冲了一下,由于空间太小,没有助跑的空间,仓促起跑的代价是又有成批的同袍倒了下去;他们也试图踏在倒下的同袍的身体上突围,但是小小的骑士皮盾却遮不了全身。杀马是幸存的骑兵们的唯一选择。
亲手把刀子捅进朝夕相伴的伙伴的身体,已分不清哪是自己的泪水哪是伙伴身体里喷出的血液,每个吐蕃兵的脸上都是湿湿的,红的血水和泪水无声地落在东南谷坚硬的地面上,这就是战争。
战争总有牺牲,同袍的倒下是夙命的安排,可是亲手杀死座骑那种心情不是每一个骑兵都能体会的到的。
一阵马匹悲愤的嘶鸣之后,一支支长箭从马尸围成的环型工事之后盯上高崖之上的唐军。又是一批唐军倒下,但同时换来是大批的硫磺和箭雨罩向山谷中间、那不足一千人的吐蕃骑兵。
火趁风威,风助火势,徒然间,只见山谷里火光熊熊,火苗腾起足有几人高。渐渐烟雾里传来阵阵焦臭,先是崖下最先着火的地方,接着是谷底四周,最后是谷底中间的位置。
枝叶茂盛的那棵大树经过箭雨火焰的洗礼,此时只有一小部分完好的树叶。树下仍有近两百的吐蕃兵坚守着,天空已没有箭雨,满天的火焰已让人十分难熬。
他们或撕下自己的战袍,或割去死去同袍的衣服,有的沾了一把地上的血水,有的用自己的尿液润湿布后遮在自己的鼻子前面。壶中的箭早已射光,只能靠捡来的箭支还击唐军。
虽然只过了半个时辰,但是树下的每个吐蕃骑兵仿佛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将军,快想想办法。”长叹一声,望着这群子弟兵,领兵将军牙缝里挤出一句“好好活下去,给我们的部落留点种。”
吐蕃的兵是由各大部落自己组成的,平时放牧,战时充军。这次奉命来抢粮的五千骑兵却是来自同一个大部落,而领兵的将军正是他们部落的族长。
本来徐来诱敌时他的心里也有不安的念头,但经不过几个子侄的劝说,更何况平时最爱的小儿子和一个侄子莫明其妙的战死,也激发老牧人内心的血性。
心想五千对五百还不是手到擒来,捉住哥舍翰那斯后定要扒皮抽筋,把他的心肝剜出来祭奠我那苦命的孩儿。
哪想人算不如天算,谁想却误中埋伏,五千男儿现在只剩下不足二百人,即使能够活着出去,这叫我如何去见族人,如何去见列代祖先!
虽说唐朝蛮子暂时不进攻,但难保不会有更恶毒的手段来对付我们,为了保住族中唯一剩下的血脉,看来只能牺牲自己的老命,用自己项上人头换众人活命的一线希望。
打定主意后,领军将军把想法对几个将领说了一遍。”众人听了一片默然。“好了,就这么决定了!”说完领头的将军抽出配剑就往自己脖子上抹,但却被身边的人夺了下来。
一杆大枪上拴着一块已被血水污了半边的白袍高高举起,接着被围成环型工事的马尸后面挪开一个缺口。
围攻的唐军全部现身,高高的站在山谷四周的高地上。火还在烧,从缺口里走出一队狼狈的吐蕃兵。
就在这时,从南面的谷口站出一人,只见他一面疯狂的朝那队吐蕃兵放箭,一边用接近野兽嚎叫的声音骂道“你们这帮畜生,还我家员外的命来!”
吐蕃兵一看有变,立刻将手中箭齐齐射向那人,只一轮散射便将那人钉成一只刺猬。四围唐军齐齐呐喊了一声,在那人倒下之前,漫天的箭雨再次罩向最后的一队吐蕃骑兵。
这场战斗最后以唐军大胜而结束,吐蕃五千骑兵或被射死、或被烧死、或被窒息而死,无一生还;唐军也折了近五百人,都是死于吐蕃兵的箭下。
“终于胜利了。”听了王难得近一个时辰的讲述,徐来还是非常兴奋,毕竟这里面包含了自己的心血和努力,还差一点挂掉。
想想自己第一次在唐朝的沙场与传说中的吐蕃军交锋,想起那乌龙式的斩杀敌将的情形、想起那双目圆睁、血肉模糊的头颅,尤其是最后交锋那敌将的一声大喝,种种情景早已深入徐来记忆深处。
唯一遗憾的是自己没能够亲眼观看自己亲手导演的这场战斗。没想到五千敌军全军履没,小南村众乡亲的仇也报了,哈哈,我的上镇将军也跑不掉了。想到得意处,徐来一拍床板坐了起来,“我睡了多长时间?去战场看看。”
“你已睡了一天一夜了,昨天把你抬下来后军中郎中说你只是脱力,其他无大碍,休息一天没事了,没想到你竟然睡了那么长时间,走,大家都等着你醒后摆庆功宴呢。”
“呵呵,不好意思,真是太不好意思,让这么多人等我,都是阿万这小子不早点叫我。阿万,阿万呢?”
“这个……这个,”王难得为难得地看了看哥舒翰,“哈哈,是这样的,阿万小兄弟听说作战时很勇敢,只是在战斗中受了点小伤,现在你帐中休息呢!没事的,走,先去喝酒,大伙可都在等着你啊。”“阿万那小子毛毛糙糙的,即然没事那我们还等什么,要这么多将军等我一人实在让我担当不起啊。哥将军有什么好酒请我啊?”
酒宴是摆在大帐之外的空地上,说是庆功宴,也不过是摆了几张案,案上放着简单的几味肉类和酒,几个胡姬在摆弄琵琶。大家都是席地面坐,哥舒翰居中,徐来坐在了左首第一个席位。
哥舒翰端起杯子,作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说,把徐来夸成了前五百年比诸葛、后无来人的智星。“这第一杯酒敬给在这场战斗中牺牲的兄弟……第二杯敬徐将军!”徐来一看这酒杯里血红的液体,一闻,葡萄酒,没想到这里还有这玩意。
“徐将军,”又是王得难,不过这厮今天怎么看怎么顺眼,“你可知这是什么酒?这是大将军家乡的特产葡萄酒,平时里大将军藏着掖着,今天大家可是托你的福啊!来我敬你一杯!”
王得难凑近徐来,在碰杯时用只有他和徐来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徐将军,你看我的那一半……”“忘不了!”“好,干!”其他人一看两人亲密的态度,还以为在说什么悄悄话,哪知王得难一转身,徐来立刻送上一个中指。又有人来敬酒,徐来自然是来者不拒。
边地荒寒艰苦的环境,紧张动荡的征戍生活,使得大家很难得地遇到了一次庆祝胜利的酒宴。
夜色下的军营里到处洋溢着喜气,中军大帐前,众将仍在忘情的畅饮,有的已经倒在地上,有的已伏在案上,把案上的菜肴、酒杯丢了一地,有的在猜拳。凉风吹起胡姬的襟袍,耳听着阵阵欢快、激越的琵琶声,徐来不禁吟道: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