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校园里就是这德行,工作日闹腾得要疯掉,休息日凄清得让人抓狂。性情达观的李老师对这种生活习以为常。苦命的她没有休闲娱乐,只有没完没了的工作和家务。此刻她把孩子们穿破的衣服找出来缝缝补补。哼着小曲,飞针走线,谁看了都会说她是幸福的女人。的确,她的生活充实得没工夫叫苦喊累。她那结婚三四年就疯掉的老公把床上的棉絮撕得满地都是,刚刚被她骂了一顿,这会儿没声了。真受不了那疯男人,半夜三更飙歌,唱的全是******时代的经典歌曲。幸亏我睡眠质量好,半夜被惊醒不到三分钟又见周公去了。
我坐在屋里安心地看自修教材。恋爱期间实在不适宜学习。难怪老师和家长把早恋视为洪水猛兽。定力不够,我一边看着书,那祸害的影子一直往我眼前蹦,折腾得我一句话读N遍还记不住。
忽然我的好邻居李老师尖叫了一声,妈呀,这是什么东西?我没法继续用功,颠过去看出了什么状况。
这祸害一脸坏笑地站在那里,见到我笑得抽风。李老师像见到了亲人解放军,血泪斑斑地控诉这祸害罄竹难书的罪行,我正坐在这儿做针线,发忠奸笑着进来要给我糖。他把衣兜伸向我,要我自己拿。我手往里面一伸,触到的是光溜溜软乎乎的东西,还一动一动的,你猜是什么东西?
我立马问,是什么?
她脸都吓绿了,颤抖着告诉我,小蛇!
啊?我被吓晕菜了。这祸害脑子被驴踢了吧?跟关系并不铁的中老年妇女开这种玩笑,实在有点过。
你说说看,他平时中规中矩的,没跟谁开过玩笑啊,今天忽然来这出,表情还正经八百的,我还纳闷呢,他今天遇着什么好事了,竟然给我糖吃!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呀。
我责怪地看向这肇事者,帮李老师声讨他,过了啊,你这不是要吓死人吗?
这祸害笑喷了,全无悔改之意。真是变态狂,把人魂都吓飞了,他还乐。我留下陪李老师,算是替她招魂。她这屋子实在太简陋。唯一称得上豪华的家具就是我俩坐的这对沙发,面料是人造革的。在我对面放着一个油漆剥落得面目全非的煤炉,屋子东北角是用木柴做燃料的油腻得黑洞洞的灶台。一张布帘子把屋子一分为二,里屋是她全家睡觉的两张床。疯男人大小便都在床上解决,屋里的味儿只有我这劳苦大众能忍受,别人轻易不到这里作客。
不知是缺少正常男人的滋润,还是她天生的反骨,总爱跟领导较劲。她特事儿妈,一开口就是校长不够man,连拴在树上晾衣服的绳晚上都要解了拿回屋。校长是马屁精,见到上面像只羊,见了贫下中农像只狼。校长贪污公款,每次上面来人他都在自己屋里招待,报销的时候账面上浮夸虚高。
领导这些烂事,全被她当车轱辘话,把我都薰成愤青了。谁做官都是贪,我又不是纪检委干部,知道这些有什么用。我们俩正在这里忧国忧民口诛笔伐贪官污吏,两个小屁孩鬼鬼祟祟从我屋里出来,令我生疑。望着他俩往南走,我紧追几步逼问,你俩干什么呢?
一抬头,那祸害站在院子南边他的屋门口冲我乐。鄙视他!院里没外人,想来就来,用得着隔空放电吗?
沈老师,他往你的被子里塞了一条蛇。其中一个小屁孩良心发现,揭露同伙的罪行。
啊?我脸都吓绿了,冲他喊,疯了吧你?竟敢把蛇往我被窝里塞。你胆儿也忒肥了!快,快把它拿出来!
是程老师让我干的。小屁孩受不了憋屈,不用我严刑逼供就招了。我亲眼看见他把蛇拿走,心才落到肚子里。
出门再向南望,那祸害正对着我笑得抽风。两个卫生球眼远远向他砸去。变态狂!小心下巴笑飞出去!我阴损地骂了一句。明明知道我最怕的动物是蛇,还拿它来吓我,有病啊他?真没见过这么变态的,拿蛇当玩具,就不怕被咬,中毒而死?
他曾跟我讲过,蛇肉鲜嫩肥美,是高尚人士的最爱,我听得鸡皮疙瘩掉一地,捂住耳朵再不要听。我怕自己做噩梦。多少回梦里看见一大堆蛇,脖子上身上全是,连四周都爬满了,我被逼得无处可退,吓醒后一身冷汗。从此我认定,敢跟蛇叫板的人一定特血腥,骨子里流的全是残忍。无法全心全意爱上这祸害,这应该是原因之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