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心眼啊你?平时你给别人送礼多了去了,可逮着个机会让他们还你,名正言又顺,这有什么可磨唧的,到你这里就成了张不开嘴。你他娘的脑子被驴踢了,只会往外撒钱,不知道往兜里聚钱。老妈骂起人来不积一点口德。她那大嘴巴造的孽太多,所以我才这么命苦。
打住,我请还不成吗?一骂就没完没了,烦不烦啊你?我喊停她,提出要求,我把同事请来可以,你得把酒席办得漂亮一点。那些人都事儿妈,你不是不知道。吃得不爽回去八卦个没完,把人往死里鄙视。
爹站出来跟我叫板,一人才送五块,够买点什么?山珍海味倒是好吃,他们配么? 不是为了赚三核桃俩枣,谁吃饱了撑的请他们,累得吐血,临了赔一大把钱,有病啊我?
爹身上的狼性不比老妈逊,这些年他俩对掐互练,道行一个比一个深。谁想跟他俩比拼刻薄狠毒,铁定没前途。身为乖乖女的我,打死也没那么肥的胆跟他们掐。
记住让你那些同事六点准时到。临走前爹凶巴巴地提醒。
最烦人情世故这些烂事。在它面前,我跟弱智儿有得拼,总是一头雾水,找不着北。这破学校成心不让人活。芝麻大点事都要请客。孩子过生日,家里造新房,家属生了病,婚嫁丧娶,同事们都要去送礼。简直比苛捐杂税还要命,摆明了是巧立名目。每月那点口粮,尽拿来应付这些破事了,你说我憋不憋屈?乡间流传着一句经典,人情大如债,顶着锅盖卖。大家都这样,找不出始作俑者,谁都拿这陋习没辙。
在我眼里,这事压根就不该请客。二哥的孩子满月,关我屁事,把同事都请来,多没劲啊。女同事打胎也劳我们大驾送礼,我家折腾不出别的事,只好拿这茬儿敛点财了。
让我亲自请同事们去,比杀了我还恐怖。舅舅见我是扶不起的刘阿斗,就替我张罗了。
下午一放学我就去校长屋里,希望他替我召集大队人马。校长没见着,正撞上这祸害。他一脑门官司,见了我跟见亲人解放军有得拼。显摆自己有经济实力了先,我送多少合适?送一百我都送得起。问题是你家里人起疑心,一棒子把我打死。
我怜悯地看定他,小样,美得他。他以为他是谁,送一百我家人就肯收下?我能让他去,已是不小的恩赐了,他还想添乱。没工夫搭理他,这么多人等我带队呢。我巨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吩咐道,你跟大家送一样多吧。
冬天黑夜来得早,还没走出多远就看不清路了。坎坷不平的便道上布满了雨天里拖拉机轧的辙,一条条沟壑憋一肚子坏跟自行车较劲,人在车上想不摔倒难度系数实在太高。大队人马前呼后应地在前面颠,我却因为看不清路连连摔跤远远落在后面。
为了掩人耳目,这祸害骑车载着于金香紧紧跟在队伍后面。赶不上他们,我心里那个急呀。世上哪有向导落在队伍后面的理儿。我越急,摔倒的频率就越高,他娘的,我跟这沟沟壑壑干上了。
眼看程那祸害带着于金香有说有笑在我面前消失,我心里那个醋坛子翻了。有没搞错,他是我的护花使者还是她的?他花心花得太离谱了吧,在我眼皮子下和那丫头亲密,气死我了都。
一路摸爬滚打,一路妒火中烧,我杀人的心都有了。这祸害真他娘的乏忠,见一个爱一个,比宝二爷还花心。跟他在一起,我的安全系数实在太低。汗,就他那熊样,要哪没哪,还以为自己是极品男,到处给我招蜂引蝶。我这不是犯贱吗?明知道他没用,还把青春搭上,跟他没完没了地耗着。
正在我心理阴暗得跟怨妇比拼的时候,这祸害在断桥边停下等我。旁边站着于金香。真是纳了闷了,这祸害已是名草有主了,她还泡个什么劲,她以为自己巨拉风是不是?有能耐去泡别的帅哥给我看看。
远远就看见我爹伸长脖子在张望。他那急脾气我是知道的,最扛不住的就是等待二字。
村里男尊女卑的思想巨严重。男宾一进门就当仁不让地坐进堂屋。女宾只好在院里坐。迟来一步,屋里没地儿了,那祸害只好和村里的酒鬼对坐在厨房门口。
客人该吃吃,该喝喝。我却不能闲着,又是端茶又是递水,顺带把盘子和碗也洗洗。知道自己在这个家不招人待见,我干脆拿自己当女仆看。
姐姐这大嘴巴不知怎么认出这祸害的,在厨房里指给我婶母看。瞧,那就是缠着发贞不放的流氓。瞧他那熊样,嘴唇厚得跟猪嘴有得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美得他。
看见我姐在厨房里八卦,这祸害一副我是流氓我怕谁的破罐子破摔样,跟那酒鬼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他是够憋屈的,整个晚上,我爹都拿他当空气。我们一家老少没一个拿他当客人待。
我正往堂屋里拿烟递茶,这祸害拦住了我,大喊一声,拿酒来!
我被他雷倒。没事吧他?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儿,有他撒野的份吗?还不夹起尾巴乖乖的,欠扁是吧。他这样显摆,赚我全家的眼球,不是让我难做吗。我心一横,酒有的是,随他大小便,不信喝不死他。尽管心里巨不爽,我却不敢表露出来,毕竟他是客人,不好怠慢的。把酒递给他之后,我继续忙手头的事。
于金香在一旁八卦起来,他这是干什么呀,在丈母娘面前显摆他海量是不是?
我在院子中间洗刷堆得跟山一样高的盘子和碗。见这祸害逞能,心里那个急呀,却不敢上前喊停。在家人面前,我得装,装出不关我事高高挂起的样子。
客人酒足饭饱闪人,爹送他们到门外。为使父母深信我和这祸害不熟,我蹲在院子里洗碗,动都没动。本想跟他们一起回学校,怕二老起疑心。
这祸害不舍得我留下,对我狂放电。没个眼力价,白色恐怖下也敢乱来,真拿他没辙。我装作看不见,埋下头专心洗碗。他这才跟着同事闪了。
客人都撤了,只有跟那祸害拼酒的酒鬼还在。他喝大了,满嘴跑舌头,口口声声自己没喝多少,再来几个小菜,还能干一瓶。
全家累得歇菜,没工夫搭理他。我妈敷衍道,厨子都撤了,以后再来喝吧。
这厮白痴一个,整不明白状况,依旧大着舌头说一些没营养的话。
我缩在屋角,等着老妈来收拾我。今晚全家的劲敌来了,这不是成心叫板吗?她老人家不发飙才怪。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我等着呢。
我等得花儿都谢了,酒鬼才闪人。院里狼藉的杯盘被鼓捣利索了。我妈洗洗睡了,撇下皮痒欠扁的我。平安无事了,侥幸躲过了一劫,我心里那个美呀,念了大半夜的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