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学校的庄稼地有手电筒的亮光,它事儿妈一样莽撞地乱照,看它那暴强的敬业精神,大有掘地三尺,地毯式搜索的阵仗。这里一马平川,地形不利于隐蔽,敌人来了无可逃遁。 看到那光亮向我们逼近,疑心是舅舅带人来抓我,我吓得晕了菜,颤抖的手拉着这祸害直问,怎么办?是我舅舅来找咱们,跑吧。
他被我惊惧的样子雷倒,惊恐万状地望一眼那亮光,拉着我猛跑一阵,见这是自投罗网,就低声叫停我,蹲下别动,他在明处,咱们在暗处,要以静制动,相机行事。
我早已吓得没了辙,巴不得有人帮我拿主意。此时他说一我决不说二。我们屏声敛息地蹲在那里,静观那光亮游移的方向。只见它漫无目的地扫射,忽东忽西,忽左忽右,虐待狂一样提溜着我的心拿它当石头玩。我默念阿弥陀佛,拜托,放过我们吧。别折腾了,OK?这样下去我会得心脏病的。
求佛果然有用,手电筒的亮光向村子方向移去。我舒了口气,总算躲过这一劫。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我还以为他是来抓我们的,现在没事了。
远远的公路上偶尔驶过的一辆车发出极微小的声音。更衬出田野的空旷寂寥。这广袤无边的闭塞乡村,我常把它比作无边无际的牢笼,走啊走,总挣脱不了它的粗朴与单调,总看不到城市里鳞次栉比的高楼边边角角。年复一年,我在这愚昧的乡村慢慢老掉。
西边村庄里有人在学吹唢呐,呜哩哇啦的声音断断续续,这祸害特能忽悠,酸不啦叽地说,这唢呐是在庆祝咱们破镜重圆啊!
鸡皮疙瘩掉一地。我来劲地跟他贫,不是吧?你花重金请来给咱们庆祝的?别忽悠了,那是生手在吹练习曲。你听那断断续续的调儿多青涩,噪音污染有多严重。
他爱怜地亲亲我,嗔道,就爱跟我较劲!把我搂紧了些,他无限神往地说,我多想找个人迹罕至的山林隐居起来,终日饮酒下棋该有多好!
切!美得你。还没入世呢,你就想着遁世。这破地方难道还不能算隐居?闭塞得要命,巨没劲!我可不想过这种乏味的生活。我爱这喧嚣的城市,看见熙熙攘攘的人群我就忍不住要投身其中。我豪情万丈地说,我的作家梦还没实现,我想投身到时代洪流中,不断充电,完善自己。这辈子要是能大红大紫,我就把钱拿出来给父老乡亲修路,修四通八达的水泥路,使他们不论在下雨天还是晴天都能自由自在地来往,不像现在这样,遇到雨天行起路来跟过沼泽地似的。
你的理想还真不小。跟你在一起,我汗呐!他取笑我。
你的人生理想是什么?说来听听。在他面前我特能折腾。
我想像聂卫平一样当围棋大师。他比我还爱做梦。
围棋是什么东东,我没见过。正是因为无知,才盲目崇拜。我这粉丝狂热起来能燃烧撒哈拉大沙漠。听说你围棋下得特牛,是吧?
是啊,就是因为它我才离开大学的。那时候我整天不上课,找人通宵达旦地下。我想杀遍全国无敌手,做世界第一。你说当年我狂不狂?提到围棋,他眼神有些飘,在咱们镇没人能赢我,那些人都是我教出来的徒弟。
别臭显摆了,我又没怀疑过你。你牛,行了吧?
时间不早了,撤吧。这祸害催我回屋。
早着呢,再坐一会儿。我不想撤。野外天高地远,幽静无比,说起话来自由自在。回到我的小屋,那叫一个憋屈,怕隔墙有耳,捏着嗓子说话,还得咬耳朵。
他抬头看西斜的月亮,估摸着时间,该有一两点了吧。明天还要上班呢,红着一双眼,不怕人家八卦你?
禁不住他三番五次地催,我被他搂着往学校颠。
天亮起来做饭才知道实在没什么成品食物可吃。我急中生智,把面粉搅成面糊烙煎饼。这祸害起床来看,见我笨手笨脚,油还没烧热就把面糊往锅里倒,面糊聚集在锅底怎么摊都摊不开,他立马伸手帮忙,谁知他比我还菜,简直是越帮越忙,净添乱。
李老师恰好经过这里,看见我俩手忙脚乱不得要领尽出糗,笑着走到灶前指点,应该这样转动锅底,火不能太旺,约摸面糊下面烤得凝固了,用铲子轻轻把它翻过来,两面都烤黄就能吃了。记住,倒面糊的时候一定要慢,用铲子把它从锅底向四面推,推得越薄越好。
这祸害站在一旁看李老师示范,一边听她口授机宜,待她闪后,他亲自把这些经验付诸实践。他天生聪慧,几分钟就烙出黄灿灿香喷喷的煎饼。吃吧。他把煎饼往我口里塞,那张没有熟透的留着他吃。
我心里爽。算他有良心,吃苦在前,享受在后,终于学会了怜香惜玉。
站在旁边吃着他为我烙的煎饼,心里那叫一个美!瓶里没有油了,他立马跑回宿舍倒一碗油过来,然后继续烙。我被他喂得饱饱的,一边拍着肚皮一边劝他,你吃吧,我已经吃饱了。他为我倒了一大杯开水,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喝起来。
看看堆放在碗里的煎饼,他感到够吃了,便熄灭炉火坐下来与我共享早餐。我不时把开水往他嘴里送。我们就这样含情脉脉地共喝一杯水。第一次与异性同饮一个杯水,这种无间的亲密把我乐晕了。只觉得我们的心贴得那样紧,我们是世上最幸福的恋人。
前任女校长早早地来到学校,却进不了办公室。她来到我门前,还有几米远就在喊,发贞,你没有办公室钥匙?
我倒!她要进我的屋子。不成,得把她拦在门外。她跟我有血海深仇,一大早看见这祸害在我屋里,到同事面前编排我,我浑身长嘴都说不清。
见我门神一样诚惶诚恐敬业地堵在那里,这祸害巨不爽,恶搞我的念头噌地上来了。随后以奥运短跑冠军的速度蹿到门口,成心让同事看见他。还好,同事背过身子颠到别处去了。
心脏病都被他吓出来了。我处理突发事件的能力特差。此时便跟他急,有病啊你?还嫌不够乱是不是。
没事吧你?她又不吃人,把你吓成这德行。你打算把我金屋藏娇到什么时候,我特不给你长脸是不是?
我呵呵一笑,双手捧着他养眼的脸蛋,别多心。我这样做是为了防震减灾,让咱俩不受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