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在踌躇不决中过完,我还是想不出辙。要我向那祸害解释分手的原因,还不如拿刀直接杀了我。明天就是星期日,我不能让他在焦灼不安的等待中度过,也不能让我在犹豫不决中来回折腾。我一定要找他,跟他掰开了揉碎了讲我俩有多不合适。让他对我死了心。
黄昏时分,我走进了他的宿舍。推开门我就被雷倒。屋子正面墙上挂着两条巨幅,硕大的字,长长的句,几乎占满东面的整面墙壁。白纸黑字庄严肃穆,让人疑心走进了灵堂。我毛骨悚然地看那挽联。左边是:展眼望满目魑魅魍魉,右边是:低头想一腔忧悒惆怅。
挽联下坐着神色萧瑟的他,忧伤的眼神里写着诉不尽的落寞。
满屋的悲壮气氛再次把我雷倒。我怀着对逝者的无限敬意走向这祸害,怜惜地看着他,等他开口说话。他倒是跟我拽起来,玩酷耍帅装雕塑,仿佛在这古墓里呆了几个世纪。
我张了张口,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我是来告诉你分手原因的。
他料定我会来解释似的,也不接茬,正襟危坐在床沿上,就着书桌奋笔疾书。那速度快的,好像害怕我稍纵即逝,化成风卷走似的。
见他神神叨叨的样子,我好奇心被逗起来了,跟我装B,我倒要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笑盈盈地着望着他的背影,等待他把谜底揭开。
把心里想说的话写完之后,他那矫情的样子跟大使递交国书有一拼,我不得不跟他一起装,那庄重的样子跟接受外交大臣有一拼。
天色昏暗,寂静的乡间小道上路断人稀。我根本就不用担心别人看见那祸害写的爱情白皮书:
亲爱的A?Z:
不管你如何看待我,我都会一如既往地爱你,而且会爱你一辈子。至于你评价我的“淫 荡”二字我不敢苟同。所谓“淫 荡”者,淫 乱放 荡也,我自信对你的爱是专一而神圣的,不为淫 荡。我要对你说:爱你到永远!
吻你
深爱你的A?Z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被这些话深深地打动了,被人爱着是幸福的,他的话使我像喝了蜜糖一样倍儿甜。我坐在路边啜泣起来。我何尝不是深爱着他。可是这里没有适应我们爱情生长的土壤。为了保全名节,我不得不装,装出没心没肺的样子拒绝他。我知道世俗杀人的力量有多大。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被它废了。面对他真诚的爱我茫然无措:是听从父母之命和他失之交臂,还是勇敢地向世俗挑战,坚定不移地跟着他?他能为爱奋不顾身,我却畏首畏尾优柔寡断。我的难处他肯定体会不到,父母和他形成了夹缝,我在这夹缝里苟延残喘。犹如陷入敌友不分的战场,只是徒劳地厮杀,谁都不能从中获利,受伤害的是大家。我自小到大都是父母的乖乖女,他们的养育之恩我没齿难忘,又怎么忍心伤害呢?我是善良的情人,不愿看到他忧伤的眼睛。他那居室的布置使我产生不祥的预感,我不想他有事。只希望他幸福平安。假如他对我的痴情少一点,我心里的痛苦也许会少些。他对我这么好,我受之有愧。他若把这些感情放在一个敢与世俗挑战的姑娘身上,得到的回报要比我多得多。天啊,如果能有人从中调和他和我父母的关系,那该多好啊!我渴望有大仁大德的圣人出现。
星期天在家呆得巨不爽。因为我所爱非人,伤了父母的心,他们指望我改写这个家庭一贫如洗的面貌,然而这计划破产了。多年的希望落了空,可想而知,这沮丧有多惨烈。他们一副跟我不熟的样子,使这个原本就不温暖的家显得更加冰冷,更没劲。我郁闷,这个家容不下我,还呆在这里干什么呀。若不是怕时间长不回,他们要生疑心,我才懒得回呢。我那间小屋有多美,门一关呆在里面谁的脸色都不用看,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想到这里,我立马闪人。
寂寞杀死人。我这人命贱,一闲下来心里就没着没落,闹腾得厉害。刚在屋里坐定,我就在风琴旁弹起来。正一个人如痴如醉high着呢,学校隔壁的两个丫头风风火火推开了门。好心情被破坏,我邪火井喷,却隐忍不发。有没搞错,进别人房间连门都不敲,懂不懂规矩?
这俩疯丫头嘻嘻哈哈你推我搡地来到琴旁,想尝试一下这玩意是怎么鼓捣出那么好听的曲调。她们真不拿自己当外人,一进来就鹊巢鸠占,叽叽喳喳,还心安理得。
这也太不靠谱了吧?我这人心里不藏事,有了不满和鄙视全写在脸上。
看到我缺乏亲和力的冷脸,她们明白了自己有多不受欢迎,知趣地闪了。
我人缘差就差在不懂与人相处之道上。心里一不得劲,看谁都不爽,不拿好脸色给人看,把身边人统统得罪光。有什么高兴事,拿谁都当亲人,见了恨不能亲上一口。
我继续弹琴,把俩疯丫头带给我的不爽交给琴声,不留一个活口地灭掉。我自弹自唱,心灵被音乐净化得跟婴儿的境界有得拼。有人敲门,是熟悉的旋律,忍耐克制的三声响。用脚趾头思考,我就知道是谁。
我轻轻拉开门,果然是日思夜念的那祸害。他什么也不说,一下子把我搂进怀里,汹涌的思念洪水般倾泻在狂热的亲吻里。我们淌着热泪,死死抱紧对方,生猛地把劲爆火辣的激吻奉献给对方。呼吸着融在一起的温热鼻息,压抑了太久的心灵得以舒张,我们贪婪地吮吸着,索取着,只想把这激情戏进行到地老天荒。
心贴心地相互抱着,心里真他娘的踏实。让一切分开我们的力量统统见鬼去。我迷醉于他温暖的怀抱,一辈子都不愿离开。
直到把我亲得满脸口水,他才松开。我们不约而同地长叹一声,分明是对离别之苦的无尽诉说。我眯起双眼打量他帅得迷死人的脸庞,轻轻摩挲他直挺的鼻梁,厚厚的嘴唇。两眼贪婪地看了又看,只想把他装进心里,永远都不分离。
这辈子再也不要分开了。我想死你了!他煽情地在我耳边低语。
我也是!躺在他怀里,我孩子般享受这浓浓的爱。又是一阵狂吻。我的头发、眼睛、脸颊、耳朵、脖子,到处都有他的爱痕。我们紧紧拥抱,忘我地沉醉在如梦如幻的仙境中。就这样两情缱绻,郎情妾意到室外暗了下来,他才松开,笑着牵住我的手,放在他的额头上,你摸摸这个包,就是想你想的。它可是癌瘤,你得负全部责任。
我慌忙用手捂他的口,乌鸦嘴,欠扁是吧?再胡说我抽你。
他笑着挣脱我的手,这可是记号,以后我失踪了,你就凭此标记寻找,谁也别想以假乱真冒充我。
就贫吧你!越说越不靠谱。又不是三岁小孩,谁敢拐卖你。我笑着,粉拳在他背上一通狂舞。出去走走吧,隔墙有耳,屋里说话不方便。
他顺从地点点头,把手搭在我的小蛮腰上,搂着我往老地方走去。四周静悄悄的,夜色中的田野空旷辽远。大自然的琴师歌手都销声匿迹了,只有月亮和星星望着我们甜甜地笑。面对广袤的田野,我们有全天下都属于自己的幸福感,尘世的烦恼,世俗的偏见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坐在老地方,回头望村庄和学校,它们都变成缥缈而遥远的梦境,不再是束缚我们自由的牢笼。我们在这理想的天堂里大声谈笑,无所顾忌地亲吻拥抱。为了证明这不是在做梦,他用牙齿咬我的唇,听到我疼得低声呻吟才打住,心痛地问,我不是在梦里吧?
小样,看你美的!要不我掐你一下试试?痛就是真的,不痛就是梦,OK?我依偎在他怀里一脸坏笑。
他笑着捏捏我脸蛋,我人都被你折腾得歇菜了,还在乎掐这一次?他以为我真要掐,两手护头躲闪着。
我望着他养眼的脸蛋感叹,咱俩这么相爱,我的家人却要拆散。哥哥竟然要抽我,想用武力胁迫使我和你分。
他心疼地说,他敢打你一下,我就加倍还给他。你是我的命根子,谁跟你较劲,就是跟我叫板,看我不灭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