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下的江边有一黑影,怕是熟人,我说话不敢大声,怕被认出来。
不大一会儿黑影从我们身边掠过。空旷的江边只剩我们俩。身处陌生环境,这祸害有点怕,不停地催我,走吧,去宾馆开间房咱们慢慢聊。
美得他。我才不跟他开房,熟人看见,我还混不混了?
婚后这几年,老公一直不肯吻我,程的热吻在漫长的回忆里就变得温馨起来。人真是奇怪的动物,过去我可是很讨厌他的吻,弄一脸口水,擦都擦不及。
我踮起脚蜻蜓点水般吻了下程。这可坏菜了,他紧紧抱我在怀里,热切地说,去宾馆开房吧。
我还是婚前一样的作派,一接触到实质性的问题就想撤。跟他上床,我一点兴致都没有。
走吧,他拖着我往堤岸上颠。天已黑透,我们蹲在堤沿,他打开在小店买的吃食给我。什么玩意儿,秋燥季节吃瓜子,还嫌我不够上火?黑黑的可乐,看一眼就没胃口,天这么凉,不知道我感冒?我一样都不接,他讪讪地打开可乐,喝下一口就扔了。
我瞥他一眼,怜惜地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一点没变,还是骨瘦如柴。
柴不柴到了宾馆脱了衣服你就知道了。走吧。我打横抱起我往前颠。
不要!你才做过手术,小心一使劲把线绷断了。我对他的健康状况关心程度胜似慈母。内心对他的幼稚行为颇有微词,都这把年纪了,还学毛头小子那一套。久别重逢的疏离感还没消除,他就烧成一团火,这速度快得太离谱了。
抱了一段路他撑不住了,放我在地上,搂着我的腰慢慢前行。我知足地说,婚后这些年我过得不错,和公公婆婆住一起,他们对我很照顾,你看,我比以前胖了不少吧?那时候日子太苦,温饱都不能保证。
误以为我在指责他以前没本事让我过上好日子,他巨不爽,有什么奇怪的,这年龄就是发福的时候,再过十年,你比现在还要胖。
又来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爱较劲的毛病还改不掉。懒得为无谓的事跟他掰扯,掐来掐去有什么劲。在他面前,我习惯了保持沉默,
走在沿江路上,我无限感慨,自从你走后,没人陪我散步了。家里那位没什么文化,没有情调,更不懂浪漫。
在旧情人面前,我还是说出了对老公的不满,他沉闷乏味,平庸懒散,没有进取心。
这祸害应道,我家那位才小学文化,要不换换,他俩都没文化,很登对,咱俩过得了。
我哑然失笑,他玩过家家游戏呢。婚姻这座围城一旦进来,想出去哪有那么简单。
他把自己的婚姻状况说给我听。岳母一家对我很不错。但那里的生活方式我很不习惯。成天吃米,没得面吃,唯一能变出的花样是米粉。他们贵州人无辣不成饭。真受不了那满口的辣。
我心里说,活该,谁让你当初扔下病重的我勾搭人家呢。
找个大宾馆咱吃饭去。这祸害烧包得很,向我显摆他是从大城市回来的,钱多得很。
我怜惜地说,别呀,你在外面挣的是血汗钱,得省着花。
什么血汗钱,一点都不辛苦。你瞧我这双皮鞋,两百多呢。
我心里又把他鄙视了一下,烧包,挣几个臭钱就露富,真拿自己当暴发户了。瞧你这身行头,上衣和裤子一看就是地摊货,皱皱巴巴的,一点品位都没有,不被人当民工就阿弥陀佛了,还在我面前充大款。
走在昏黄的路灯下,甩掉他搭在我腰间的爪子,小声提醒他保持距离,别让人把我们当奸夫淫夫。
他讥笑道,你知名度就那么高,难不成小城里的人都认识你?
没心情跟他浪费唾沫。我从教十年,桃李满天下,偷情被哪个学生抓个现行,今后还混不混了?再说了,老公家族里众多亲戚都在城里,万一撞上,这贤妻良母的美名岂不毁于一旦?
路南有家面馆,生意巨火爆。我指着成堆的食客说,咱们去那里吃好不好?
那地方怎么吃!档次太低,咱们还是到宾馆吧。
没辙,我把他领到十字路口的宾馆。它的档次在全市最高,招牌都是市委书记亲自题写。这烧包一再要求去全市最好的宾馆,我只好客随主便。
大厅里人多眼杂,我坚决要在包间吃,服务员只好领我们从大厅后门出去拐进一排包间。每个包间都起了特诗意的名字,什么满江红荷塘月色之类的,我选了靠南的牡丹厅坐下。偌大的桌子就坐我们俩人。开始点菜。他把菜谱塞给我,让我随便点,不要为他省钱。
我最爱吃的家常菜是韭菜炒鸡蛋,这祸害一听就喊停,换,换。出来吃饭还点这个。
我就点没吃过的,红烧野兔,宫爆鸡丁,然后点素菜。服务员推荐麻婆豆腐,我说这个不要。他不能吃辣。
鼓捣完毕,服务员闪人,我把西服脱掉搭在椅背上,露出翠绿的针织秋衣。我心里着实惭愧了一把,身为女人,我一点也不时尚,买新衣的频率比男人还逊。一年到头用在头发面皮及衣服上的钱几近于零。这件衣服真不给人长脸,宽大得显不出腰身,使本就胸小臀瘦的我显得越发空前绝后。
这宾馆空有虚头巴脑的名头,刚才点的红烧兔肉,却被告知没有原材料,换作别的。油焖鸡仔又火候欠佳,牙齿都累断也不能使它骨肉分离。
服务员用普通话一一报菜名,这祸害常年行走江湖,缺的就是乡音乡情,此时嘴毒刻薄的本性又暴露出来,我道什么是生菜,原来是这玩意儿啊?什么情况啊,还跟我拽普通话。
我才做过手术,不能多吃,你吃吧。这祸害就这点好,吃的方面知道谦让,不像老公,只顾自己埋头苦干。
在友好的气氛中我煽情地说,知道我听说你结婚后心情有多难过吗?
这没有口德的祸害立马来劲,你的意思是我终身不娶,等着你回过头来找我?真搞笑。我能不能活过你老公还是个未知数。
我认真地问,当初我生病住院给你写信,你为什么立马跟我一刀两断?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在广东,离你那么远,咱俩根本就不可能。
我彻底崩溃。这些年我一直在自欺欺人,总为他当年无情地抛弃我寻找各种借口,替他开脱洗刷罪名。白痴的我甚至臆想成痴情公子,因为无法亲自侍立病榻而有意让贤,把我交给心地善良的其他男人。现在看来,他是成心不要我,嫌我病病歪歪,需要大笔医药费,让他奔不了小康。
这种狼心狗肺的男人,我居然为他背叛恩重如山的老公,日思夜念牵肠挂肚地想他,我真是瞎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