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边残阳淡去最后一抹光,一群蒙面人突然从茂密的山林中冲出来,将子衿和楚淮风团团围住。他们身穿黑衣,手持长剑,并不似为财而来的寻常山匪。
子衿与楚淮风背对而立迎敌,只不过楚淮风并没有立即询问来者用意,而是微侧过头低笑着对子衿说:“一会儿动起手来,你只管待在我身边就好。跑得太远,我可不一定能再救你一次。”
他这一番话似真切关心又带着调侃,子衿嗤笑一声道:“公子不是只会点花拳绣腿吗?怎么这会儿神勇起来了?不过我还是想好心提醒一下,这次再冷眼旁观的话,恐怕就要被戳的千疮百孔了。”
话音刚落,她的纤纤身影已经瞬间来到一个黑衣人面前,右手闪电般钳制住对方握剑的手,左手则迅猛从外侧向其肘部击去,只眨眼的功夫那人便一声惨叫,折了一臂。
子衿夺了那人的剑,近身与附近的三人缠斗起来。她迅捷如鬼魅的身形令楚淮风大为惊叹,但事情紧急不容他有片刻分心,于是长剑出鞘,不由分说地划向冲他袭来的几人。
向来静谧的荒野山林里霎时间刀光剑影,衣袂翻飞间,两人已去敌大半。只是,前几日的毒发令子衿大伤元气,她急于启程,身体并未完全恢复,再加上今日上山体力已消耗殆尽,片刻过后她就已经体力不支。
两个蒙面人抓住了子衿抵挡他人的缝隙,一齐从她背后举起了长剑。楚淮风见状已来不及提醒,急急用掌拍飞身前之人,脚尖点地运起轻功来到子衿正后方,一脚踢开其中一名刺客,但已抵挡不住另一人的袭击,他只能要紧牙关硬生生地用身体去挡。
子衿已然察觉到身后的变故,她急忙转身查看情况,却眼见着长剑刺破衣衫没入楚淮风右肋下方近乎一寸,可叹他还苦苦支撑着没有倒下。
正在危急关头,犹豫片刻都可能被挫骨扬灰,子衿不再耽搁,她从背后撑住楚淮风不让他倒下,一手捂住他的口鼻,另一手扬起云袖,白色的粉末瞬间弥漫开来,几名蒙面人察觉情况不对,立刻撤身而逃。
等确认他们走远后,子衿扶着楚淮风慢慢地坐下,撕开衣物为他止血。伤口虽然不算很深,但血肉被刺开的模样看起来还是触目惊心。
她扯下衣裙的一角,白色的绸缎覆在伤口上瞬间染成鲜艳的红色,她边包扎边问道:“你怎么样?我没带金疮药,只能先简单处理下,你忍着点。”
楚淮风摇摇头表示不要紧,背靠着树一声不吭地看着为他包扎伤口的子衿,英俊的脸庞因疼痛变得苍白无色。
认识他以来,还没见过他如此沉默的时刻,子衿觉得很稀罕。包扎好后,她回眸发现对方正在望着自己出神,那眼神深邃而热烈,令她心里产生一阵莫名的悸动。
两人对视良久,倒是楚淮风先察觉到自己的失常。
他轻咳一声,苍白的嘴唇弯起好看的笑容,道:“你刚刚洒的粉末是什么?既然那么厉害,怎么不早拿出来,害我白白挨了这一剑。”
“那是加了附子的面粉,吸入过量会中毒身亡,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
想到刚刚子衿捂住自己口鼻的情景,楚淮风心中一惊,情急之中他抓住她的手,关切问道:“你刚刚只顾护我,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放心。”子衿垂下头抽出自己的手,神情很不自然地转头看了下周边环境,姣好的眉头微拧,一针见血的道出心中的不祥预感:“只是我担心,你派出探路的那些人已经糟了毒手。”
“我也有同感。”楚淮风强撑着自己站起来,额头因伤口的剧痛冒出几颗豆大的冷汗,但眼下情势危急,此刻顾不得许多,“眼下天色已晚,估摸着离约定之地也不是很远,我们且往上走一段路吧。”
“也好,这里地势还算开阔,绝非久留之地。”子衿牵过两匹马的缰绳,单臂搀着楚淮风,继续艰难地上山。
两人此刻亲密无间,子衿倒毫不在意只来回扫视周围环境,寻找沿途记号。反倒是向来肆意风流的楚淮风有些心猿意马,他踉跄着半依偎在子衿的身上,只要一歪头就能碰上她美丽的面颊。
察觉到他的目光,子衿没有转头打趣道:“长这么大我还不知道,我的脸竟如此有趣,勾的你这样盯着也不眨眼。”
“咳咳,”楚淮风干咳两声,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察觉到自己的失神,他叹口气摇摇头,笑道:“当真有趣,当真有趣。”
“什么?”
“你我此刻如此亲近,若是换了别的女子,怕早已羞红了脸。怎么你的反应平平,反倒是我痴痴看你,活像深闺中的女子般,太不像话了。”
“哦,那你的意思是怪我害你失神?那是不是说明我可以扔下你独自上山了?”说着,子衿搭在他腰间的手臂逐渐松开,却倏然被一只温厚的手掌拉住。
“我说笑而已,莫要当真。”楚淮风拉着她的手重新放在自己的腰间,只是笑容在目光不经意看向前方树丛时变得僵硬。
子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忍不住心头一惊,只见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正挂在枝头。这人表情狰狞扭曲,从眼角、口中流出的血渍已经干涸,可见已经遇害多时。
最令人胆寒的是,细长的树枝从人头的一只眼框中穿出,那场景恐怖至极,杀人者的残忍也可想而知。
“这是我的贴身小厮,他叫石义,曾与我约定将来定会追随我征战沙场为国尽忠。”楚淮风的声音十分平静,似乎在诉说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故事,只是望向石义人头的目光逐渐由悲愤变成了决绝。
他突然猛烈咳嗽几声,牵扯伤口带起剧烈的疼痛,脸色更加苍白。
子衿对这名小厮印象不深,但似乎聪明伶俐,很受楚淮风的器重。他惨死异乡,确实可怜可叹,杀人者以如此残暴手段置他于死地,想必是有深仇大恨。
“他们是冲着我来的,我早该做出防备的,该死!”楚淮风愤愤地捂住伤口,绕过树丛接着往上走,满目尽是断肢残骸,他派来开山探路的人全部遇害,个个死相狰狞恐怖。
“究竟是谁,手段竟如此毒辣。”子衿不忍再看,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只是刺鼻的血腥味依然强烈刺激着她的感官。
此时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楚淮风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取光,细细勘察了一遍现场,终于在一具尸体的手中寻到一缕黑色布条,似乎是从杀手身上扯下的。
他拿着布条凑到火光近处细看,英挺的眉骤然拧紧。见他的模样似看出了几分蹊跷,子衿凑过去仔细查看,问道:“这布条上似乎绣着图案,是什么东西?”
“这是麒麟,左侧麟角上方绣有祥云,是太子府独有的绣纹。”楚淮风将染血的布条收入怀中,声音中似有疑虑,“只是,太子为保地位稳固,一直向拉拢我与父亲,他在此时下此狠手岂非弄巧成拙?”
“那朝中可否有与太子不和、又野心不小的皇子?”
“子衿为何有此一问?”
“也许是有人暗中作梗,令你与太子产生嫌隙,这样一来你定然不会站在太子一边,而他就多一分胜算。”
“没有必要,我定然不会卷入皇家争权的漩涡。”楚淮风虽然这样说,但心中亦觉得子衿所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事实究竟如何,他只能回到京城暗中细细调查。
此时,从深山中传来一声凄厉的狼嚎,楚淮风拉着子衿的手说道:“夜深不宜再赶路,我们在附近寻一处山洞,一来可以休息,二来也可藏身,防备那些人卷土重来。”
“好。”子衿任他牵着自己的手,她知道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