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很纯粹的笔友,没有启用“电话”这一现代高效、迅捷的联络工具,我们也没有提及见面之类的事儿,因为最初的感动是缘于笔尖的真情流露。
又是一大堆想同我交笔友的读者来信,那些信极为相似,开头总是一大通恭维,中间介绍自己,篇末提出要求,一切都已格式化。不过,偶尔也会有一两封精致的信件,所谓的精致不是指信笺,而是指文学化的语言,诗意的表白。于是,也就顺理成章交起了笔友。我的几个笔友都是男生。
伍高我一届,但感觉像是我的小弟弟,动不动就哭鼻子,挺容易动情的。最初我们是写信,但到后来,我们便通过电话交流。我一向都是说普通话的,为了配合我,他不得不一改往日的一口崇明话,操起了他自认为是挺别扭的普通话,也真够难为他了。
他是第一个夸奖我的男孩,把我叛逆的性格不羁的思想归之为有个性,有主见。他说我成熟可爱,总算满足了一个女孩子小小的虚荣心。反正,每次打电话总会听到新的溢美之词,我不得不问自己:我真的有如此出色吗?
后来,他说想和我见见面,电视里笔友见面胸口都插上小红花。不过,那太老土了,我们约定手里拿一本当月的《青年文摘》,在精品商厦底楼化妆品专柜见面。
朋友说,你得好好打扮一下,给对方留下一个美好的第一印象,我说,去你的吧,又不是去相亲。反正,我对他说过我不美丽,他不会把我想得太离谱吧。
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来到精品商厦,抬腕一看,九点零五分,迟了5分钟,他该到了吧。对了,为了不让他先看到我,我把杂志放进了背包。
的确,化妆品专柜那里有一个拿着《青年文摘》的正在左顾右盼的男生。走上前,细细打量一番,天哪!一头红色的头发,那是我最讨厌的颜色;小个子,感觉不比1.63米的我高多少;肤色黑黑的,身子骨瘦瘦的,穿着一套阿根廷球衣,要命的是他的嘴唇上边还有一小撮小胡子,我差点晕倒,跌跌撞撞走出了精品商厦。
晚上,他打电话问我为什么没有如约而去,让他足足等了两个小时。他买了两张《泰坦尼克号》的电影票,因为我没去,他也没心情看。我推说身体不舒服,脑子里又浮现出那个黑黑瘦瘦的小个子形象。
以后,我怎么也无法像从前一样和他开开心心聊上几个小时。或许,他觉察到了我的冷淡,也就不再打电话了。
凡是我第二个笔友,既写信又打电话。写信是交流各自的诗文,而电话则是海阔天空地聊天。一个月,一两百块的电话费算是为邮电事业作了一点贡献。
暑假的某一天,我正在家里看《灌篮高手》,门铃响了,急急忙忙去开门,我简直窒息了:怎么会有这样好看的男生?而且就这样真实地站在我的面前。用“好看”来形容一个男孩子或许不合适,但当时脑子里一闪而过就是这个词,望望墙上的海报,刘德华只能靠边站了。
“你好,庞婕蕾在吗?”
哦,是凡!他按照信封上的地址跨越了好几个区,找到这儿来了。早就知道他爱好体育,爱好唱歌,想像得出他帅气的模样,只是没有想到会如此出色。我记得那天我穿的是一件深色T恤,一条浅色的背带裤,嘴里还嚼着波力圆缘棒棒糖,幼稚得要命,而且头上还别着两只小发卡,同学说我像金鱼,哎,在他面前,我自卑死了。
平日还算伶牙俐齿的我一下子拘谨起来,没话找话说,始终不敢正眼瞧他。后来,带他去参观华东地区最大的人工森林——东平森林公园,当了一回差劲透了的导游。
凡实在是太好看了,我本来就不出众,和他一比简直成丑小鸭了。
后来,也就不了了之。
想想自己两次失败的经历,找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我犯了“笔友是万万不能见面的”这一条大忌。
现在,我又有了一个男生笔友平,读平的信是一种享受,那挺括的钢笔字,流畅的语言,逼真的素描,清新的小诗,总带给我不同的感动。因为他的认真,我也不得不认真起来,抛却往日玩世不恭的态度,端坐在写字台前,在昏黄的灯光下,铺开散发着淡淡香味的信纸,为笔尖注入满腔热情,遥寄一份对远方友人最诚挚的祝福。我们是很纯粹的笔友,没有启用“电话”这一现代高效、迅捷的联络工具,我们也没有提及见面之类的事儿,因为最初的感动是缘于笔尖的真情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