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徐卫一回京便补了守城营副统领的缺,在这位子一坐两年,他这屁股竟再也没挪动过。
不知道是不是徐卫骨子里天生贵胄之气,让他不屑主动与人结交,和谁相处都淡得很,所以除了那些曾一起在西北大营出生入死过的兄弟,徐卫在京城还真是没有什么人脉可言。
何愁虽并未出口埋怨,只她自小便是要强,有意无意地会对徐卫提起自已那些小姐妹夫家如何如何,后来又好几次和徐卫商量,要去求父亲给他谋个升迁,却都被徐卫拦了下来。
但是要说徐卫一点想法也没有是不可能的,最触动他的,便是何莫率五万大兵解救回鹘的事。同样一起长大的兄弟,如今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即便没人特意将他二人放在一块比,徐卫自己也忍不住要掂量一番。
再就是赵太后时不时地对他说些前楚之事,以致于徐卫也曾设想,若自己真当上皇帝,大概就再没有这些烦恼,至少在妻子面前能挺得起腰杆。
想虽这般想,可如今毕竟已是大周天下,而周元帝季远中既然能将前楚皇帝赶下台,便不是泛泛之辈,以徐卫这斤两,真要胆敢和他对着干,怕是刚冒出个头便会被捏成齑粉。
他心里清楚得很,赵太后根本就不是周元帝的对手,否则也不会那么轻易被赶下台。徐卫衡量之后,决定与其以卵击石冒这个险,还不如老老实实看着城门,至少能得个善终。
而赵太后那边,自上次徐卫跑来来找自己,便觉得这孩子大概有些动摇了,不过仍还有些犹豫不决,赵太后心中颇为遗憾,徐卫这一点像极了她的母亲徐皇后,做事总好东想西想,失之果断,而这恰是一个帝王绝对不许有的毛病。
话说自从逃离慈清宫,赵太后已在这个小院困了很久,这日起床揽镜自照,她竟发现头上多了好些白发,除了感叹红颜易老、韶华已逝外,赵太后更担心,有生之年不仅等不到徐卫奋发图强,也再瞧不见女儿阿敷一眼了。
这日小院的门被敲响,仆人递了封信进来,说是赵夫人的旧友。
赵太后藏身此处其实并没什么人知道,那会是谁惦记上她了呢?
打开信一瞧,赵太后不由心中一喜,原来竟是大楚的山东节度使徐骥,也就是徐皇后的堂兄。
说来此人与赵太后还有些渊源,当年养父曾有意将尚未出阁的赵云庭嫁与徐骥,可惜正逢徐皇后不幸蒙难,赵云庭毅然推拒养父好意,而选择入宫为妃。不过后来她与徐骥二人关系仍是不错,只季远中眼中揉不得沙子,硬是将徐骥赶出了京城。
周元帝上位后,不少节度使起兵造反,徐骥反倒没任何动作,最后虽也被削了兵权,但至少保住了命,但从此便没了消息。
赵太后仔细瞧了信,才知道徐骥卸甲归田后便四处游历,无意中遇上了赵太后的一个专门在下面打探消息的心腹,而徐骥与此人是旧交,这才打听到她的景况,所以便带信来问候一下。
这封信让赵太后激动不已,立马写了回信,告知他五郎尚在,大楚的血脉未断,如今自己正劝五郎振作,重建大楚的江山。她在信中也表示希望徐骥能过来助上一臂之力。
几日之后,徐卫被暗中叫到赵太后的居所,而这一回等他的还有一位身形健硕的中年男子。
“五郎,这位是你的舅父徐骥。”赵太后边流泪边道。
徐卫有些迟疑,而那男子早已走上前来,“这孩子虽有几分先帝神采,但细看之下,眉眼竟与我伯父一模一样,不愧是胶东徐家的血脉。”
徐卫虽有些迷惑,却也恭恭敬敬地给自己这位舅父行了晚辈之礼。
赵太后道:“五郎,你舅父曾任山东节度使,后被周元帝削了兵权,一直在各处游历。前些日子知道你还活着,他星夜兼程赶过来,为的是要助你完成大业。孩子,你到底想好了没有?”
“小姨,对不起,我不想……”
“你不想什么?!五郎,你母亲当日为了保你性命,才被人所骗施了巫蛊,落得个被迫自尽的下场;我当初为了救你出魔掌,受尽那季远中的欺辱;还有多少人因为你丢掉了性命!你一句‘不想’,便是想让我们的心血都白白流掉吗?”
“五郎,你姨母说的对,男子汉生而当顶天立地,更何况你还是皇室血脉,自比普通百姓多了一份责任。你既身为大楚皇子,便不能辱没这高贵的身份,老夫不信,你真甘愿做那看门人,一辈子庸庸碌碌,苟活人世吗?”
徐骥这一番话正刺中徐卫的心事,徐卫突然手握成拳,转身奔出了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