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皇后自然心中酸楚,如今周元帝与她渐行渐远,而宫中那些个狗眼看人低的,也越发对自己这个皇后阳奉阴违,而娘家兄弟不仅靠不住,反给她不断地惹麻烦,张皇后终于明白,此生她怕是只能在这周王宫忍气吞声地过下去了。
阿敷自有了个小兄弟后,总是掩不住的兴奋,现在见着何莫,左一个阿蒙右一个阿蒙,口口声声都是小兄弟的名字,却没注意到何莫脸上的表情,总漾着一丝被忽略的不悦。
如今周元帝每日抱着儿子阿蒙,又有女儿阿敷承欢膝下,觉得人生到此竟是完满了,只盼着此后风平浪静,给儿子一片清明江山,让他能稳稳当当地接自己的班。
无奈天不从人愿,北方的瓦剌人连个年都不肯让周元帝好好过,正月初十突然兴起了战事,战火竟在瞬间燃遍了北方各镇。尚在京城的马云成一接到战报。便立即准备动身回返西北大营。
临行前,周元帝特意为马云成送行,另调了十万兵马支援,以确保有足够兵力对付突袭的外敌。
何莫整日跟在周元帝身边,自然对战况有所了解,而且按照他前世的记忆,这一年冬天北方雪灾,瓦剌人受损严重,因此孤注一掷南下抢夺粮草,他们来势凶猛,前世这场仗最终惨烈收场,双方都是损失严重,甚至马元成还因此受了重伤,差点丢了性命。
何莫瞧着马云成远去的背影直叹气,没想到竟被周元帝瞧见了,便硬要让他说道说道,何莫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忘形,赶紧敷衍:“末将是想到了那句‘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所以有些感叹!”
周元帝“哼”了一声道:“你个贪生怕死之人,居然说出这般情怀,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何莫听了这话,心中不免震动,一瞬之间血性差点就冲上脑门,不过想了想阿敷,又想想家中长辈,硬是忍了忍,装出一副豪气满怀的作派道:“末将在此守护陛下,也是尽忠报国!”
京城过年的气氛还未消散时,北方却已是一片狼烟,这日前线传来战报,漠云城失守!
周元帝震怒,漠云城地处要道,自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一旦失守,无异于撕开了外敌进入中原的口子。周元帝立马派人质问马云成,本是固若金汤的漠云城,为何短短几日便落入敌手?
马云成很快回书,说这次瓦剌突袭竟是预谋很久的,三个多月前他们就派兵乔装进城埋伏,因此当两军一正式交手,漠云城内便乱成一团,瓦剌人内外夹击,瞬间便占领了漠云城。
何莫听得一阵揪心,想到此前彩云城一役,也是在城内擒获大批瓦剌探子,看来瓦剌人使此计倒是上瘾了。
接下来几日的战报,又有几座城池被攻占,周元帝大发雷霆,八百里加急命马元成必须全力以赴,若要兵马,京城会立即为他调取。
何莫终于坐不住了,脑海中不断闪现出前世的景象,他知道,瓦剌人只要一攻入中原人的城池,便是大肆地烧杀抢掠,更有甚者屠城焚尸……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来给何家报信,说是几天前徐校尉率兵在彩云城外与敌军正面交锋,不料寡不敌众,最后只有一个传令兵得以逃脱,而包括徐卫在内的所有人都阵亡了。
何莫一下子就蒙了,怎么可能徐卫就这么死掉?前世那些恩恩怨怨难道只是自己的南柯一梦?他何莫还没开始和徐卫交手,怎么可以对手就没了!
何莫只觉心中五味杂陈,想了整整三天后,终于还是跪到了周元帝面前。
周元帝问:“何莫,有何话要说!”
何莫道:“末将恳请披甲上阵!”
周元帝不为所动,只道:“不准!”
何莫急得眼眶通红,道:“末将本是军人,国家有难之际,当尽军人本分!”
周元帝问:“西北大营几十万兵马,多你不多,少你不少,象你这种软骨头的,还是不要上战场丢人现眼!”
何莫道:“末将……”
“退下!”何莫正待还要说,却被周元帝大喝了一声。
等他回到何府,家中气氛低迷,下人说大小姐已然哭晕过去好几回,老太太和大太太如今还在她房中守着,就怕她想不开做什么傻事。
何莫来到何愁屋门口,站了好一会,也没敢进去。
这时何大老爷听说何莫回来了,便派人将他叫去了书房。
一到屋内,何振英便问他:“你知道徐卫的事了?”
何莫点了点。
何振英叹了口气,道:“这场仗怕是有得打了!”
何莫突然道:“爹,我相信徐卫不会死,我想去找他。”
何振英瞧了瞧他,道:“阿莫,老爹知道你不是懦夫,虽面上吊儿郎当,其实你比谁都不差血性。不管别人说你好或坏,老父一直以你为荣。但是,在任何境况下,我都不想你去涉险。如今我们已是没了徐卫,若你再有不测,你让我们几个老的怎么活得下去!”
何莫这时跪到地上,道:“爹,儿子比谁都惜命,一定会活着回来。徐卫是我兄弟,更是我妹夫,我此去只想找到他,等寻着了人马上便回!”
何振英摇了摇头,道:“徐卫活着的可能性小之又小,你跑这一趟真得有用吗?”
何莫却是非常坚持:“爹,徐卫不会死,我一定能找到他!”
正在相持不下,有人进来报昌云公主驾到。
何莫忙迎出去,果见阿敷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一见面就问:“何莫,你是不是要上战场?”
何莫一愣,道:“你听谁说的?”
阿敷道:“是陆胜告诉我的,他说你都向父皇请命了。”
何莫盯着阿敷,问:“那你怎么想?”
阿敷回答:“我自然不想你去的。可是如果你觉得去一趟战场才安心,便去吧!何莫,你必须活着回来,若你死了,下辈子、下下辈子咱们再不要相见。”
何莫一把将阿敷搂到怀中,在她秀发上吻了吻,道:“阿敷,好阿敷,我听你的,一定会活着回来,若违此誓,我便再没有下辈子、下下辈子。”
何大老爷远远地听到他们的对话,知这一对小儿女原是心意相通的,他只能叹了口气,自回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