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临无语。抱着璧婳,耳边听着种种哭诉,却没了之前的狂风暴雨,好似印象中那样,带着文雅。可是碎碎的唠叨,不断地提醒着自己的处境。本来自己是莫名的走了过来,寻得安慰的。转个眼自己好了,怀里的丫头就开始要发疯了。
不过福临也晓得璧婳的脾气,既然这么放肆的苦闹,指不定这件事,也当真的是严重之极了。而且这么的步步相逼,福临心里头多了两分思量,自己当真是太过软弱了?竟然会闹得嫔妃这般哭诉孩子的去处,却没有要期望自己帮助的想法。不得不说,有些话,对福临来说,实在是太刺激了。
一晚上,这么诡异的。两人相拥而眠,却第一次好似隔着什么的,且无他话的安静。第二天起来,璧婳甚至早早醒来,伺候着福临穿衣洗漱,比着往日的越发恭敬。脸上依旧的文雅一笑,带着两分的出尘和三分的娇羞,好似昨日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梦一般。直到璧婳毕恭毕敬的恭送着他走,脚步间都是虚晃着,神情间带着几分恍惚和思索。
一双对于男子而言,较为清秀的眉目轻凝。两目直视前方,面部紧紧的,拉近了五官的距离。更显现了神情的思索和空洞,只是那双黝黑的眼瞳,双手撑着下巴,一动不动的样子。吴良辅看着,知道主子从昨日的不正常延续到了今天,还一副很端正的紧眉,越发的不正常,也就越发的恭敬的道“起驾。”
璧婳看着福临的轿撵走远了,清淡的眉目才放了下来,扭成一团的,透出了自己心底的烦躁和不安。双眸微抬,久久不语。柳月以为璧婳又是再看天,其实璧婳是在看这些金砖红瓦,这座载满了富贵荣华的宫殿,不知道藏了多少的杀机和暗算。处处都是规矩拴着,就是夫妻也要互相防范,以防那些不怀好意的金丝牢笼的皇宫。直来直往,横冲直撞,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直性子,状似没心眼的科尔沁。和着京城里,那些说话都是算计,眼神都是恶毒,好似要转十八弯才能明白意思的不同的京城。
璧婳面对着皇上看着霸道火爆,其实直性软弱的性格。面对着皇太后看似直性慈爱,其实心里城府,满肚子坏水的心眼。面对着恪妃的帮助好心,其实游移事外,不沾尘俗的清醒。面对着佟妃的大大咧咧,其实心里胆怯,对事事都不清楚的糊涂。璧婳莫名的,就感觉很累。一种从心底里的累。只是还好,佟妃虽然不懂,但没有想象中的冒失。自己糊涂上去,交了好,也还好没有被连累。而恪妃虽然不沾事,但总是不挨边的尽力帮着,毕竟也算是一条船的蚂蚱,哪里能看着如今宠冠六宫的元贵妃就此湮灭?有个人帮着,加上肚子里唯一的安慰,想到那个满是血丝的三阿哥,那同样是自己的动力。
恪妃一直等着信,听了皇上去了早朝,惯是早起的人,也是随意沾了几口吃食,就放下来到了翊坤宫。璧婳看着大早上的,一身好似风尘仆仆的样子就赶了过来,莫名的笑了说道“难不成我今儿个的早膳真那么香?刚上桌呢,就把你引来了。快坐。”
看着璧婳优哉游哉的正夹着一筷子小菜,而后吃了一口粥,望着自己满是戏谑。神情间的轻松,恪妃心里头也算是放了下来。本来没什么的,还当真是感觉有些饿了。看着柳月端上来的银箸,也就顺势的坐下道“贵妃娘娘赏吃的,那我就不客气了。”端着粥吃了两口,连忙点头道“这粥倒是香的很,果然还是贵妃的好吃。也不难得我大早上起来,就往这儿跑,也算是值得了。”
“不过一碗粥而已,要知道你这么好收买,我就不给你吃了。看着倒显得小家子,没吃过似的。”璧婳睨了一眼,不带些许的玩笑,好似当真的样子。不过恪妃却不看在眼里,见璧婳闲情逸致,能这么说,更是嘟囔道“贵妃的粥,那自然是香甜可口的,我这样的可怜人,又哪里吃过呢?”
见恪妃进来,一窜的反应,璧婳有些了解的道“佟妃可是醒了?”
恪妃点了点头,拿着小包子吃起,而后道“可不是的。之前去的时候,就见佟妃迷迷糊糊,好似是睡梦里不肯醒。嘴上也是稀里糊涂的,乱说一通。我就在耳边,一个劲的说三阿哥不好,快要抱走了做我的孩子,叫我额吉了。可把我吓坏了,本来一点反应都没有的,结果她当时一下子就起了身,抓着我就吼。拽着就不肯放手,都把我胳膊给掐青了。”
说完,恪妃摇头,几声啧啧的感叹着。璧婳含唇一笑,吃了两口,放下了银箸。顺手接过柳月递的巾子,抹了两下嘴唇,这早膳也就吃过了。点了点头,满意的道“我就知道,她啊,福大命大。就是怕她醒过来后反应过激,所以我也不敢去。”
恪妃了然的翻了璧婳一个白眼,却也是理解的道“这是自然的,那丫头冒冒失失的。若不然,你以为不是你肚子的那块肉,就是皇上要来,我也要把你拽过去,一起受罪。”
璧婳得意的笑后,两人收拾了一下,起身去了暖房。让人都退下,恪妃才有些感叹的说道“虽说是醒了,可她迷迷糊糊的,就把些话都给记下来了。看着她好像是没事,可就是心里头不知怎么的,总是不放心。这孩子,估计到了时辰,马上就要送出宫了。之前叫了人问,她昨儿个醒来,就一直守着孩子,不愿走不愿动。当真是,让人心酸。”
恪妃感叹着,璧婳抚着肚子,动作一顿。嘴边的笑意,也越发的浅淡。微微垂下眼帘,有些神不守舍的道“应该不会吧。那到底是自己的孩子,皇上也不会当真如此心狠,且说,皇上的子嗣也当真是不多。”
按理说,的确是不该的。可是,皇上如今好不容易处理朝政,越发的有了样子和规模。嫔妃向来都是皇后的事,皇后没了,宫权也一直都在皇太后那儿。皇上就是再有心,那也是鞭长莫及。两人都知道这个道理,恪妃看着璧婳这幅样子,有些心酸,更是想要知晓结果的问道“昨儿个,可说了?”
璧婳乖顺的点了头,可是这副没有精神的样子,恪妃一下子也没了主意。蹙着眉头,暗自思虑道“既然说了,皇上兴许也就放在心里头了。”到底,那也是自己的儿子啊。虽然皇上看着没有那些明显的皇家的刻画的性格,可是事到如今,恪妃心里头也是没了底。这是做的什么?好不容易,佟妃醒来,相安无事了。却是被逼着不顾身子,死死的守着孩子的小心和守护,倒还不如继续昏睡,倒还来的轻快舒服。
反过来,自己好似还做错了什么一般。恪妃咬牙,又有些不忍心。虽然说自己不沾嫔妃的争宠和地位问题,可是佟妃其实是三人,或者宫中性子最纯的一个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期盼,那双黑眸,好似孩童一样的真挚,反而让佟妃心里头万般不是滋味。暗自后悔自己糊涂,做什么这么高兴,干巴巴的往上去刺激着叫醒。偏偏时间太过紧凑,璧婳就算有心,皇上那儿也指不定无力啊。想到自己劝说时,说起皇上会留下孩子的时候,佟妃自然而然黯淡的神采,不由得更是酸楚。
好像佟妃,也知晓皇上的不能耐了吧。那种不给期盼的眼神,与皇上属于交好,蓝颜知己关系的恪妃,也是心头无助,没有法子替其说好话了。
恪妃也没了之前的悠哉,如果说贵妃的话也不顶用了,那么以后皇上能听谁的?听那个手抓大权的老虏婆的?笑话!到时候,哪还有她们的位置?更别说这个属于璧婳的翊坤宫,只怕就是第一个被摧毁的。看着恪妃也没了神采,璧婳嘴角勉强的拉着几分笑道“放心吧,虽然皇上没说什么,但我看,也是放在心里头的。想来,情况也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差呢。”
“但愿如此吧。”璧婳好心的安慰,恪妃自然接受,尽量的敷衍自己道。而后想到了景阳宫佟妃,心里头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些不安“佟妃一醒来,就这幅神魂颠倒的,皇太后如今可是得意了。只是,总觉得这件事,只怕没这么简单。我倒心里头没了底了。”
恪妃寄托过来,那种希冀的眼神。璧婳起身摸着隆起的肚子,带着和当初佟妃相似的为母的慈爱,道“既然都不放心,那咱们就过去瞧瞧。守着两母子,至少对事儿也清楚些。”
“可是,外面的雪新旧一块,地上也滑,你身子?”恪妃看着璧婳的单薄身子,和中间这么挺起的地方,不禁又是担忧。璧婳却是不以为然,柳月知道璧婳的坚决,只是和着柳仪上前搀扶着走“放心吧,我每日都要走上一段,况且是坐着轿撵,找那些稳重有力的轿夫,无碍的。”
看璧婳坚持,恪妃也没有说什么的跟着走着。璧婳稍稍的掀开帘子,看着墙角的冰块,上面些许的雪,莫名的冷意拂在脸上,起着一身的鸡皮疙瘩。连忙把帘子放心,拿着暖炉,捂着取暖。璧婳深深的呼了口气,在这条越来越靠近的路上,莫名的感觉到了紧张。不知怎么的,想到了记忆深处的佟含玉。如果是那个佟含玉,会是什么样的?应该是在知道自己无能无力的时候,一副断肠神伤,为此而瘦削的骨感美人。是那种一举一动,至少都会讨得皇上怜爱和愧疚的女子吧。
想来,也不会有谁,向她那样的无力。不顾形象,不怕皇上嫌弃的无礼取闹的撒泼,甚至把皇上的尊严都给抹去了。想到今早上皇上起来,看着自己的安静,还有眼底的关心,璧婳又有些心暖。只是,只要没有看见结果情形,璧婳就不敢松懈。所以恪妃问起,璧婳也是避开,尽量的以防给了希望,到时候却是希望破空的糟糕结局。那样的答案,自己也是受不起的。想着,抚着肚子,紧紧的咬着下唇。
璧婳和恪妃,一同走进了景阳宫。却是安静得吓人,就是周边的奴才,走动都很是细步小心。给两人请安,都好似是刻意的压低了声色。以往因为主子的和颜悦色,景阳宫的奴才都是面上带笑,偶尔还有两声放肆的笑声。为此恪妃不止一次说了,要御下有道,以防奴才见主子和蔼爬上头来。往往如此,佟妃都是听过,哄着恪妃答应了,却依旧如故。反正礼仪规矩无他,璧婳见此很好,从来都没有说过什么。
可是今日的情景,璧婳越发的不安了。而且最主要的是,都说三阿哥身子弱,但都没有问题,虽然不爱乱叫,但也是个活泼捣蛋的主儿。可是这个环境,安静的,哪有一点有孩子的样子?一点生动都没有。璧婳顾不得自己,快步走着。一个扭头,进了正殿。就看见佟含玉坐在美人榻上,眼神呆滞的看着门处。好似没有看见两人的样子,呆愣着没有动弹。一张脸当真是憔悴损,发丝甚至是带着凌乱,嘴唇发白。走近了,才发现里头却是嫣红一片的带着血丝。转了眼,除此,只有几个贴身的奴才守着,不见了之前只见过一眼的三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