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婳知道不应该如此,可是就是莫名的想到自己的处境,就是无尽的悲哀。
就是遇到了佟妃,同样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未来又如何?虽然不清楚,但她还是知道的,看佟妃的反应和些许回忆就知道,皇太后可不是一个短命,且老糊涂之人。而这么一想,知道这些,反而是痛苦的。若是不知道,她还能大着胆子,存着怨气,至少还是有个期盼的不是吗?
有着皇上的恩宠又如何?如今看来,反倒是越发致命罢了。皇上得意你,却又没有法子完全的安保你的安全,想到这儿,璧婳就是心里头一冷。那些莫名浮起的欢喜,原本滚烫的温度也瞬间变凉,慢慢的,好似一潭湖水,寂静安宁,不见一丝,那让人心中彭动的潋滟。
感觉到璧婳的安静,福临也收起了心里头的千万思绪。看着璧婳的侧脸,不知怎么的,竟然是煞煞的,手脚都好似是拘束了一样,不敢随意乱来。再没了方才的那副自如,因为,他竟感觉一瞬间,璧婳走在了离自己更远的地方,且多了一层莫名的隔阂。一瞬间的,他甚至不敢深究,就怕知道里头的缘故,却是自己最没法子的。
福临是脆弱的,而璧婳却是敏感的。两人都是很神经单薄的人,只要一点的事,可能就会变了心思。但共同点,却是很坚信自己的所想。譬如福临对于璧婳的情感,譬如璧婳对福临处境的了解。这样的人在一起,很是温馨的互取温暖。但若是不慎,那就是永远的相爱却无法相近的猜忌。只因为,两个人太了解了,也顾虑的太多了。
还好,福临多了一根坚韧,而璧婳也多了一丝阔达,对于对方。璧婳转头看着福临,眼圈通红,更是朦胧的带着一层氤氲,遮掩着那双好看的黑眸。福临见璧婳转个眼成了这样,心里更是莫名又紧张的问道“怎么了,可是我哪儿不小心,弄着你疼了?”
福临就在旁边,却不敢靠近的碰到哪儿,又是焦急的拧着眉,带着懊悔的拿着巾子,双手在空中晃着,围着璧婳的身子,说话间,却也始终没有当真的触碰到。这样小心的行为,璧婳心里虽然知道福临的敏感,但还是压不住心里头思想的,觉得对方这样子,分明看来就是懦弱甚至窝囊的,作为一个男人,一个皇上,都缺乏了太多应该有的果断和强势。
但想想,这到底是自己的男人,总不能说心里头嫌弃的。在进宫前,自己不就晓得一点了吗?特别是皇上总是来此,嘴上碎碎念着,好似孩童的行为,璧婳心里头也算是平稳了下来。若是觉得他太过的稚气,担不得大任,那,自己要么争取,要么还要在其中加一把火也不怕他不够威武了。反正,皇上看着是这个样,其实在许多人眼里,就是一个火爆脾气,很难对付的人。既然待自己的态度和蔼,自然自己就要在此争气才是。
璧婳轻眨眼眸,黝黑的眼珠子一转,垂下眼帘。在福临看来,璧婳这般的委屈作态,睫毛刷子细浓密长,是一向的好看。而今,眼眶里框着通红的还有些许泪珠,几滴黏在了睫毛上,欲滴不滴,带着晶莹。侧脸时自然的抿唇,越发的显得樱唇红艳诱人,却是嘴角微垂,露出了本人的低落。福临也当真是着急了,璧婳虽然身背听得很直,看着就好似青竹一般的风雅而不柔弱。自然也就不是那些总爱哭啼的女子的性格,如今的模样,反是之前的喜悦如海水一样的潮起潮落,一下子潮落,连个泡都不见影。把他心里头的难受,轻轻的勾起来。又把他挠的痒痒的,好似那个词一样,百抓挠心,也不为过。
福临难受了,眉梢也是带着愁绪。有些不安的微微的抿唇,手指刮着手肚,各种的小动作,璧婳都看得一清二楚。也明白这样的福临,是心里头不安的时候。璧婳看此,再次的肯定自己要狠心了。若不然,这幅模样无他,可是拿出去说是皇帝,那就当真是可笑了。想此,璧婳才微微抬起眼眸,瞟了福临两眼,嘴唇张张合合两回,最终看着福临,神情黯淡。
这幅模样,福临看着越发的无奈。看着璧婳比自己都还要脆弱,那样越发显现了女子弱势的神情,心头又是鼓励着,自己也有了勇气。抓着璧婳的道就道“你若有什么委屈,只管和爷说尽是,难不成还有什么事,要瞒着爷不成?”
璧婳急忙摇头,看着福临瑟缩了两下。福临急忙起身,随意裹上了中衣,再为璧婳拿去衣服。两人穿着中衣,走向床榻,璧婳才慢慢的说道“方才看爷对孩子这般疼爱,不尽就想到三阿哥和佟妃,一时神伤罢了。”
福临蹙眉,有些不解,拉着璧婳的手道“三阿哥身子虽然单薄些,但宫里头,自然会好好的把身子补起来。再说佟妃不过昏睡,转个眼,不定什么时候就醒了。你啊,就不要胡思乱想了。”
以为是璧婳心思太重,福临有些好笑的劝道。璧婳见福临这般的不懂得心思,心里更是一恨,跟着福临坐在床榻,脚上厚重的毯子暖暖的,只觉得脚掌心都是痒酥酥的。很是舒服的,摇头道“自然说的不是这个,我是想的,三阿哥的去处。”
这么说着,福临多少也就明白了。心里头一顿,而后道“这都是祖宗规矩,总不能就在爷跟前就没了。况且,阿哥都是放在大臣家中,自然很好的。偶尔佳节,也都能进宫看到。其实在宫里头,生母和孩子,都是这样常年不得见。和在宫外,不过是隔着远些罢了,爷当年,不也是这样的。”
福临说话,看起来很是有理,只是左顾右盼的神情,璧婳就晓得了其中的气弱和心虚。若是有能耐,福临向来任性,多半不会这样说话的,还是一副劝慰的样子。不免闹得璧婳心里头一赌,一个转身躺在床上,背着福临,埋在枕头里瓮声瓮气的,带着情绪说道“那咱们两的孩子,也是要这样?趁着我还没醒来,就要连忙送出宫外,至此母子不得见?”
“唉,”福临看着璧婳这般,也算是晓得了璧婳的心头伤了。想想自己和布木布泰的关系,理所当然的,也就忽视了。不是所有的母子,都像他一样,没有思念,没有思愁,只有权利的争执和利益的分割,对于慈宁宫,他总是不愿意去。甚至在心头觉得,那里比每日早朝,都还要繁琐伤神费劲的。只是,别的母子,看着璧婳这样,孩子还没出世呢,就这般的上心了。想想,心里就泛酸,有些不是滋味。
“佟妃那可是过得鬼门关,你想想,好不容易叫醒了,却连孩子都不得见。等熬到可以见的时候,孩子小,都是认人的。你说那劳什子的破夫人福晋若带着三阿哥见生母,结果却是吓着直哭,缩在人身后不愿相见,想想,岂不是把心都给绞碎了。”璧婳越想越不是滋味,同位思想,不久后的自己,岂不就是和佟妃一样可怜巴巴的。到时候还要讨皇太后的高兴,若不然偶尔想给点东西给孩子,恐怕都是不允的。今日动作已经幼稚了,璧婳也不介意自己的形象,一个劲的哭着,往枕头上蹭着。
见璧婳小脑袋瓜子在那儿蠕动蹭着,福临有些好笑,心里头却感觉好似一根针,扎着自己一样。想想当初,知道有孩子的时候的高兴,福临也想过那样温馨的一家子的生活。可是很快,他知道宫中规矩,所以理智回来之后。也不知怎么的,就这么莫名的压着这个规矩,一直不肯和璧婳说,生怕有个万一。
可是如今有个同病相怜的佟妃在,倒是把璧婳的神经触了出来。福临心里头好似戳了气一样,一下子,也没了主意似的。但看璧婳这个样子,想要劝说,习惯上的承诺,也被打击的说不出来。反而手抓着璧婳的肩,要拉起来道“瞧你这个样子,哪是一个贵妃啊,连个形都没有,也不害臊。快起来啊,这么窝着里头哭,憋着气了怎么办?看看,孩子都被你压着了。爷都心疼了。”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璧婳却愈发的上瘾,在旁哭着闹着,一个鲤鱼起身,转而看着福临。一下子气势十足,瞪圆了那双红通着宛如兔子的眼道“心疼什么?心疼我,那我还被你欺负得哭成这样?若说心疼孩子?哼,刚出生就扔出去的阿玛,我怎么不知道哪儿心疼了?若是当真压着了才好呢,反正我身子弱,指不定到时候我这辈子都睁不开眼了。你说,这孩子被扔出去,就是饿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这般凄凉,还不如死在我肚子,我还看得见。”
“胡说八道什么呢?这些话也能信手拈来的?快快闭嘴,刚才说的爷没听到,都不算数。”福临扭紧着眉,道。璧婳却是一下子的回了过去道“说都说了,岂能说不算数?老天爷在上,那句话他听不到的。他老人家慈善,凡人祈愿,总有几个是能做真的,你就再说也没用。”
“朕是皇上,就是老天爷。朕的话就是圣旨?难不成你不信朕,还相信那些不着边的东西?”福临第一次在璧婳身前说着朕,摆着皇上的架子,一派威严。可是这样的稀薄厉害的气势,璧婳看着却是冷笑,丝毫不害怕的回过了眼神,带着一个为母的凄凉道“皇上若是能保住三阿哥,保住我的孩子,我自然就不会迷信,去相信那些没边没底的,所谓的老天爷了。可是我有什么办法?我这样期盼,难道不应该吗?难道还要指望着在我眼前,很是威严神武的皇上为我做主吗?”
璧婳越说越气,好似当真是看到了那样场景的凄凉,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尽了伤感。眼神中更多的弥漫着苍凉凄冷。福临却是无奈,这孩子还没出世呢,怎么就说扔出去呢?再说,那是扔出去的吗?这都还好,说到最后,越发的过分了。福临气急,可是看着璧婳这般撒泼一般,没有形象,却很真实的反应。福临不得不低头的承认,觉得自己刚才还理所当然的挺直腰背,如今却是压着喘不过气来的痛苦和悲哀。
福临感觉到耳边都是自己的心跳声。这种反应,一瞬间的想法,一下子就出来了。好似上次看着璧婳,想着晋封一样的痛快和刺激。想想自己的处境,当真是笑话。而且若是成功了,得意的还有自己。那样美好的想法和未来,他也曾无数构图过。尽管心里有些思量,但如今看着璧婳的歇斯底里,福临一下子也是无言以对。
璧婳哭泣,带着软糯的声音,好似更多的是撒娇一般的痛苦。福临上前抱着璧婳,璧婳顺势的拉着福临身前的衣物,最后带着软声中,带着质问道“三阿哥身子弱,本就该在宫中修养。那个破寺庙的地方,不定的什么样子。且不说佟妃醒后反应,就是我,也是不能放心。这不是活生生的往人心里头刮吗?这可是千刀万剐啊,谁的孩子会舍得这般?你说,你怎么就这么狠心,怎么能这么狠心呢?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