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主听说之后,拿了瓶万花油去看七皇子,见弟弟脸肿得滑稽可笑,心里想笑,面上忍着,不禁数落了几句:“平时我劝着你不听,我不在一日就弄出这么大的事,三弟老实沉默不曾惹你,你总跟他过不去,如今可是自己吃了苦头,皇妹也在宫里哭得难受,但凡你听句劝,好好读书,父皇欢喜了,什么都好,莫把心思放着这上头,往后改了才好。”
七皇子都气死了,偷鸡不成蚀把米,还被父皇训斥,这倒霉的,这又被大姐姐说,心里委屈地什么似地,大公主见他这样不免又拿些好话安慰“你好好养着,这万花油最是清热解痛的,每日擦上几次,明儿去学堂可好好上学,等见了父皇祖母,我给说几句好话。”说着递给了宫女,见婕妤娘娘眼红红的,知道她这几日不好过,遂过去安慰几句。
婕妤娘娘因为这件事忙备了礼去淑妃敬妃宫里赔罪,敬妃倒罢了,三皇子跟公主都没事,淑妃娘娘瞧七皇子自己也遭了罪,比自己女儿还严重,也不好再说什么,婕妤娘娘自被皇上斥责,一直小心翼翼,见了太后话也少了,太后只当没这回事,学堂里因少了七皇子跟小公主两个捣蛋虫,倒清静了不少。
中秋一过就是八皇子廉颙的周岁,皇上很高兴,在宫里摆宴庆贺,到了晌午时分几个奶嬷喂了奶,抱着八皇子出来,碧芙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虎头虎脑的,留着一头寿桃头,圆滚滚胖乎乎的,一身喜气的红色秋褂,项上挂着一赤金如意纹长命锁,锁上缀着几个铃铛,小家伙一动,就叮叮当当作响,很是喜人。
众人围着这孩子说笑,不知哪位娘娘说了句:“明间有抓周的习俗,咱们不如叫八皇子抓抓看。”
太后拉着孩子胖乎乎的手,笑道:“哀家也听说过,就叫上摆上,叫咱们的八皇子抓抓,瞧这孩子将来的志向!”
众人忙准备了笔、墨、纸、砚、算盘、钱币、书籍,吃食等不下数十样摆在一方如意楠木大圆桌上,奶嬷嬷抱着八皇子放在桌上,这孩子围了着桌子转悠了一圈,拿到什么都看看,然后又扔了,坐在桌上四处瞧,众人都称奇,竟然一个也不抓,突然盯着一处眼睛放光,一边用手指着,嘴里呜呜呜地叫着,众人忙循着目光看过去,指着的竟然是三皇子,昭仪娘娘笑道:“叫他拈东西,他竟指着三皇子!”说着上前把三皇子拉到跟前道:“你且瞧瞧,你兄弟定是看上你身上什么东西了!”
小家伙笑着爬过来,奶嬷嬷怕摔着,忙在旁边护着,小家伙见廉颢靠近,拿眼瞧着廉颢,伸出小肥手扯了扯廉颢腰间的玉佩,廉颢忙解了给他,小家伙摸了几下又还给哥哥,突然朝廉颢伸出小手依依呀呀叫着,廉颢一时不知所措,长这么大,他还是头一回见着这么可爱的婴儿,颤抖地伸着双臂,果然八皇子欢快地搂着廉颢,无牙地小嘴咧地好大。
众人都称奇,这么多孩子,他独指着三皇子,昭仪娘娘笑道:“看来他跟三皇子投缘!”
八皇子指着他身后,嘴里说着咿呀说着什么,廉颢小心翼翼地抱着弟弟,奶嬷嬷跟在一边护着,原来廉颢身后的墙壁上挂着一佩剑,为黄金打造,剑柄上镶有一块宝石,手柄末端垂直一玉佩缀着红色流苏,廉颢想他可能喜欢这剑,果然一靠近,小家伙欢快地伸手拉着剑柄上的流苏,奶嬷嬷吓得连忙抱过来哄道:“小祖宗,那东西可不能拿!”
小家伙执拗地拉着廉颢的手指不放,眼看就要哭了,还是昭仪娘娘笑着抱过去哄了哄。不知哪位娘娘笑说:“难怪这么多东西都看不上,原来是看上这个了,八皇子将来指不定是要做大将军,为皇上守江山呢!”
昭仪娘娘一听脸色都变了,这话叫人听了不免多想,谁不知道云南王当初就是先帝的大将军,后来图谋不轨,刚刚被皇上囚禁,一时气氛有些尴尬。
碧芙笑说:“八皇子定是觉得那剑柄上的宝石好看,莫说八皇子,我也觉得好看,不知是什么稀罕物!”
昭仪娘娘缓了缓脸色解释说:“这剑柄上的宝石还是外国进贡的,听说叫金水菩提,皇上差人镶在剑柄上。”
却是七皇子从没见过这个弟弟,宫里的男孩子他最小,如今见着肉呼呼的八皇子也稀罕地紧,围着这孩子转悠,彼时奶嬷嬷正扶着八皇子坐在桌上给他围兜兜,七皇子立在他面前逗着乐,谁知这孩子苦着小脸,奶嬷嬷正抱起准备走,小家伙突然尿了,弯曲的水流正好淋得七皇子一脸,奶嬷嬷懵了,小公主见了哈哈大笑起来,众人这才发觉,除了宫人,太后娘娘们都笑了,八皇子小孩子不知众人笑得什么,也呵呵地笑得口水直流。
昭仪娘娘忙叫人打水给七皇子换衣服洗脸,小公主拍着手蹦蹦跳跳道:“七哥,八弟准是知道你给蜜蜂蛰了,给你清洗清洗,解毒!”
七皇子羞得脸通红,丁嬷嬷笑道:“七皇子莫恼,小公主说得这话不全错,都说童子尿能做药引子呢!”
正说着,外头有人来回说午膳准备好了,皇上已经往这边来了,众人忙去迎接,皇上很喜欢这个小儿子,还没等众人行礼,就上前伸手抱孩子,八皇子很给父亲面子,笑呵呵地伸开双手。
秋季一过,冬季来得特别快,第一场雪降下的时候,林府里来报说老太太病了,吓得碧芙赶紧告假,回去才知道崔夫人昨日摔了一跤,林二爷在家大发雷霆,马氏哭着说冤枉,老太太也气得卧病在床,家里乱作一团,姜妈妈几人见大小姐回来了,好似有了主心骨,“姑娘,快去看看吧!”
碧芙先去看了老太太与崔夫人,崔夫人一直昏睡着,林二爷把大夫请来住下以防不测,老太太脸色蜡黄,碧芙心疼,拉着老祖母的手道:“祖母您宽心,大夫说好生养着不碍事!”
老太太道:“我一把老骨头有什么要紧,倒难为你跑回来,明儿就回去上课!”
碧芙安慰了一阵,这才来问话,姜妈妈回说:“崔夫人确实是在马夫人的院子摔的,可马夫人坚决说没有,还好崔夫人身子骨好,下次若这么摔一下可就不保了!”
碧芙道:“好端端的怎么就摔了,跟着伺候的丫头婆子们干什么去了!”
姜妈妈道:“都摔了,也亏得有个婆子在底下垫着,不然可就出大事了,这外头下了雪,奴婢们也怕崔夫人出行不便,老太太再三嘱咐叫养着,连请安都不必了。”
碧芙道:“既是这样怎么就去了二婶子的院子!”
姜嫂子道:“崔夫人是给二夫人请安去的,也不知谁放了冰块雪水在走廊拐角,夫人几个没防头,一脚踩上去。”
因事情出在马氏的院子里,林二爷只当是她素日嫉妒,鬼迷心窍了,立刻叫人拉了来问话,马氏赌咒发誓说不知情,林二爷如何肯信,这家里除了她还有谁有动机使坏。
碧芙听了却说:“说不准真不是二婶子的主意!”
众人都惊讶,谁都知道二夫人最是心胸狭窄,崔氏有了身孕,她能不妒忌,听下人来回说二叔正要休妻,碧芙忙劝说:“二叔切莫冲动,既是二婶子做的,二叔可有证据!”
林二爷恨恨道:“你二婶子成日在家拈酸吃醋,家里闹得不成样子,为你崔婶子,没少跟我置气,这回可了不得,要我林家断子绝孙,老太太也躺着了,我岂能容她!”
碧芙忙道:“二叔糊涂了,二婶子再傻也不可能在自己的院子做手脚,这不是明摆着被人怀疑吗?”
林二爷听了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在屋子里来回转了好几圈,像似在问,又好像自言自语:“还能有谁呢?”
碧芙道:“家里的仆役都清扫地干干净净,那冰块雪水定是有人故意放在那边的,既是出在咱们府上,不如一个一个问,尤其二婶子的院子,或许有人看见也说不定!”
林二爷听了,暂时歇了写休书的心思,派人去把家里的大小仆役包括厨房里的烧火丫头也没漏下,一个一个盘问。
到了次日午后,碧芙正伺候老太太喝药,姜妈妈回说人是找到了。
老太太推开碗问:“查到了,究竟是哪个?”
姜妈妈看了看碧芙,有些为难,老太太眼睛一瞪,拍着床板道:“快说?”
碧芙忙拍拍祖母安慰道:“祖母您别动气!”
姜妈妈回道:“是……是二姑娘!”
老太太显然不太相信,眯着眼道:“蓉姐儿!”
姜妈妈回道:“二夫人院子里人说看见二姑娘院子里地丫头给弄得冰块,老爷叫人唤了二姑娘屋里的丫头,打了一顿才招了。”
老太太道:“果真是她,她一个小丫头怎么想的出来,二爷怎么说的?”
姜妈妈道:“请了家法,二夫人哭着求了半天,二爷也训斥了一顿,说夫人为母不正,教养不周!”
老太太哼道:“你们也别管,既是她的错,她老子打她也不必拦着,小小年纪竟要谋害未出世的兄弟姐妹,长大还了得!”
那日林娇蓉屁股给打得开花,二夫人哭得几天睁不开眼,你说这林娇蓉怎么想得出来的,林二爷也不算冤枉马氏,马氏整日仇视崔氏,口里没个遮掩,一不高兴哭哭啼啼,崔氏有孕,二爷去那边多了,就说是狐狸精给挑唆的,大人说话无意,她小孩子可记得清清楚楚的,这才想了这个办法整崔氏。
林府出了这样的事,自然是瞒不了多久,林二爷发落了马氏母女,又备了厚礼亲自去伯爵府请罪,伯爵夫人是大家出生的小姐,又是主母,这深宅大院里的事如何不清楚。想当初太后提了林府,除了林二爷已娶妻,她是一百个满意,纵观京城显贵人家的公子,哪个不是妻妾成群,可林家不一样,自大昌建国以来,世代为将,人口简单,当年林老将军掌控天下兵马大权,皇上对林家颇为信赖,伯爵夫人当初一心想跟林家攀亲,林家大公子生得风流倜傥,文武全才,人品贵重,京中的小姐哪个不动心,只可惜林老将军不愿与权贵结亲,不远千里求了惠州韩家,到了如今只剩林家二爷,虽不如兄长出色,但他为人正直,也不用拿命去搏前程,那个马氏不足为据,可谓是最好的选择,她做梦也没想到他家的丫头不省事,见林二爷来赔罪,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嘱咐他好生照顾屏儿。
林二爷见女儿不长进,遂又请了两个先生回来严加教育,从此崔氏也不用来给马氏请安,马氏也不得往崔氏院中去,如此安静了些日子,碧芙在家读书写字陪着祖母,日子过得倒也惬意,还有一个多月过年,林老太太赶紧叫她回去念书,左右还有一个月就回来了,碧芙应了。
按照往常一样到寿康宫出给太后各位娘娘问安,太后问了几句老太太的身体,碧芙回说好了,太后点点头,这日去上课,发现三皇子与三公主都告假了,忙问采柳,采柳叹道:“敬妃娘娘病了,三皇子兄妹两个忙着照顾她,自然不能来上课了。”
碧芙疑惑道:“前些日子我走的时候还好,这会子怎么病了,是不是旧疾发了?”
采柳眼神有些慌,忙道:“奴婢也不知!”
碧芙料事情不简单,这宫里的事,采柳一个宫女也不敢说,估计说也说不清,赶紧叫了妙春惜梅往斓月殿去,进了屋子,一股浓药汁味扑鼻而来,方嬷嬷见碧芙来了,连忙施礼说:“林姑娘来了!”
碧芙往里屋探了一眼,轻声问:“娘娘怎么样了?”
方嬷嬷叹道:“旧年的疾病,如今正喝药养着,姑娘去瞧瞧吧!”
碧芙点头边往里面走,边问道:“敬妃娘娘一向注重身体,这两天天气冷,是不是出门受了凉!”
方嬷嬷不语,碧芙绕过屏风见三皇子与三公主一个端着药碗,一个扶着敬妃,正伺候喝药,敬妃见碧芙来了,勉强笑道:“碧丫头来了!”
碧芙见敬妃娘娘脸色苍白,脸型消瘦,惊道:“不过十来天不见,娘娘,这是怎么了?”
三公主红着眼道:“林姐姐,我外公舅舅被关进大牢了,我母妃急得病了!”
碧芙闻言,大惊失色,不想走了半个多月,竟出了这么大的事,“这是犯了什么法?”
敬妃强撑着身体道:“贪赃枉法!”
三公主辩道:“定是有人陷害的,我外公为官多年,从来不收人一文钱,最是清廉的!”
碧芙听三公主说过敬妃母家闵氏乃是江南盐政使,这差事油水多,皇上对别人不放心,这才委派了闵大人,怎么如今却被人诬陷贪赃枉法!
敬妃道:“皇上最痛恨贪官,我身在深宫不得干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兄身陷囹圄。”
三公主道:“父皇也不见我母妃。”
碧芙见这母女两个急得不成样子,唯独三皇子面无表情,低头不语,碧芙道:“那……那去求求太后,叫太后向皇上说情?”
敬妃道:“说了,太后叫我好好养病,皇上如今正在气头上,就是说了也无用,等时机好转方能开口。”
碧芙一个孩子对朝政大事也不懂,只得安慰敬妃道:“娘娘放心,如今闵大人父子在大牢里还没开审,事情或许有转机,皇上定会查清楚还大人一个清白。”
敬妃道:“只盼如你所说!”
过了几天,大理寺卿接受了闵家的案子,经审理后,呈给皇上,最后判了下来,闵氏父子贪污一案证据不足,但督查不力,着降为从五品,此事终是告一段落。
闵家被降职,碧芙以为敬妃难过,谁知敬妃很看得开,道:“能保命就不错了,降了也好,人在高位不免遭人暗算!”
敬妃不知,这结果还是太后促成的,闵家的为人她是知道的,此事定是遭人陷害了,太后心里明镜似地,如何不知这里面的文章,三皇子养在敬妃处后,一直事情不断,前阵子七皇子放蜜蜂蛰他,这会子闵大人被告发了,这么巧,后宫里有人耐不住了,打压闵家就是打压三皇子的靠山,太后若不叫皇上降了闵氏父子的职位,只怕以后还有更糟的。也不是太后多向着三皇子,想当年她自己也不是先皇最得宠的妃子,她娘家势力平平,可先皇力排众议,选了她的儿子为太子,原因就是她的儿子为众皇子中最合适的,大昌的帝王一定要最合适的,这是先皇当年亲口所说,如今皇上不过夸了三皇子几句,有人就坐立不安,耍起了手段,在她的眼皮底下她可以装作不知道,但该出手一定要出手。
经了这次事,三皇子又回到从前一样,沉默寡言,连魏先生问课也寥寥无语,时间长了魏先生也不问了,除了三公主碧芙两人,与旁人也不说话,他们本来也瞧不上他,自然不理。
敬妃自打娘家出事病了后,除了向太后请安,旁的地方也不去了,母子三人缩在斓月殿里过自己的日子,只大公主与碧芙常去走动。
离年底还剩十天时,文华殿的课终是停了,碧芙自回家过年,这一年,林家比去年热闹了很多,林家多了两个人,且一个待明年春天就出生了,全家不开心的也只有马氏母女,气归气,可自打上次被林二爷训过后,老实了很多,不敢轻举妄动,胡作非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