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自以为是
“明天是六一。”林晚风梳洗好，从浴室出来，对躺在床上假寐的男人开门见山地说道，深知对他强硬冷淡的个性，自己过去的温吞根本毫无招架之力，为了女儿，她怎么说也得强硬一把。
“嗯？”他凉凉地，闭着眼睛一点起身的意思都没有。
“孩子有表演节目的，作为父母，我们是不是应该去给她一些鼓励。”她就不信了，说得这么直白了，他还有拒绝她的余地吗？
可惜了她的煞费苦心，某人根本没有拒绝的意思：“嗯，你说的有理。”
咦？他这是同意她的提议了吗？
“所以？”
“所以，如你所愿，明天一起去看女儿吧！”他终于睁开眼睛，锐利的眼睛此刻看起来很柔和。
没想到一场本以为艰难的仗一瞬间就拨云见雾，以前她不是没有这样干过，他给的理由很实在，要么不是在外地出差要么就是在忙，久而久之，她也识趣的妥协了。男人，对家事总是缺乏一些激情和耐心，何况他还不是普通的男人，他是展益封。
“不勉强？”
“我去看我的女儿这也能算是勉强吗？”他的眼神中闪着恼意，很快就被淹没了，看来他的小妻子已经将他拒之门外了。这样生分的话听着并不好受，不过他知道自己也有错，所以他忍了，他如此这般在心里劝了自己三遍。
“你过来……”他对她招手。
“干嘛？”晚风不疑有他，走到他面前，本以为他会用冷淡的言语或者眼神惩罚她，让自己不好受，可是他竟然将一本童话书摊在她面前。
“这……”是方才给女儿读的童话书呀，什么时候到了他的手上，“这是要干什么啊？”
“给我念个故事吧！”对于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提出这样的要求，实在是有些奇怪的，不过他无所谓，谁叫他喜欢极她的声音呢？
“念故事？天啊，你几岁了，还要念睡前小故事？”她忍着嘴边的笑意，怪异地看着他。
“我最近失眠的厉害呀，什么方法都试过了，就是不管用。”他深知，这一招对她来说最有效。
果然，她热心地曲腿坐在床上：“你怎么不早说，我同事有治失眠的偏方的。”
她开始动手翻着童话书。
“不用了，没有那么严重，等我适应了这种生活应该就不会了。”没待他说完，就感觉一种温热的香甜气息扑了过来，他愣忡地抬头，正好对上她欲语还休的眼，情绪外露而犹不自知。
“怎么了？”他挑眉。
“你很不习惯这种生活吧！”他果然还是高高在上的他，适合坐在华丽的办公室里运筹帷幄，“真是对不起，晚上我有些失控了。”
因为对女儿的疏忽，她自责不已，可是她怎么能忘了呢，她嫁的男人是一个成功且事业心极强的人，他天生就是一个商人，又怎么会照顾到她们细腻的心思和琐碎的生活呢？
他和她们不是同一类人，又怎么可以以自己的标准去要求他呢？
“不会，我很喜欢。”他老实地说道，比起以前逆来顺受，一声不吭的她，这个林晚风显然更像他认识的她。
“你想听哪一个？”她露出宽心的笑颜，靠在床头，心情好久不曾这样轻松过了。
“随便，你讲的都可以。”他想听的，不是故事，是她的声音。
“好，那今天就讲一个猎人和狼的故事……”
优柔的细细声音，似一阵清风吹过他的身边，夹带着几缕淡淡的清香，他闭着双眼，安心地躺着她身侧，感觉自己在一座绿色森林中，旁边是泉水叮咚的小溪。
哦，原来她的声音真的能催眠那！他勾勒出一抹得逞笑，渐渐地
沉入梦乡。
这一夜，是他七年来在家中睡得最安稳的一次。
午后的阳光暖暖的，静静的透过厚重的窗帘，斜射进来，在地毯上欢快地跳跃着。
展益封站在衣柜前，对着满橱的西装领带猛瞪眼睛。
“怎么了？”林晚风从门外伸进一只脑袋，好奇地看着他纹风不动的身形，“干嘛不换衣服？效率，效率啊，我们在赶时间。”
她抬手指指自己的手表，从家里开车到幼儿园也得三十分钟，他在磨蹭个什么劲。
“我知道，可是……”他喃喃低语着，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很无辜。
所以林晚风知道问题可能有些严重了。
“怎么样嘛到底？”她走近，挨在他旁边，看了一眼衣橱，“哦，全是西装？”原来他是在烦恼这个啊。
这个工作狂，本来衣服就少之又少，平日里休闲的衣服当然不可能有。
“怎么办？”他是去看女儿的表演，不是去公司里和各部门同事开会的。
“呃，其实这也没什么的！”最多就是会被别人多看个几眼啊，她尽量委婉地劝他。
“不，我很介意。”他活了三十二年，家里却连套休闲服都没有，他以前到底是在活个什么劲？
“那，不然你穿穿看这件吧！”她咬着唇，从衣橱最底层的抽屉里翻出一件折叠地很整齐的衣服，有些别扭地递到他面前，脸颊上隐隐透着微红。
“咦，我有这件衣服吗？你怎么不早拿出来。”他狐疑地接过衣服，没有花心思去注意她的表情，而是专注地注视着这件有好几处疑似漏针的地方。
然后面色不改地穿了起来。
“奇怪，这袖子不对劲啊，怎么一只长一只短？”他斜着眉毛，有些故意地大声嚷嚷着。
“不会吧，我看看！”林晚风惊愕地抬起头，看到实物还真是有些受伤，她当初真是费了好大的心思，织了半年多才织好的呢，这……这简直太侮辱他的技术了，“可能……哦，对了！一定是我上次洗过一次，它缩水了。”
“缩水会缩成一只袖子长一只袖子短的？”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蹩脚的理由。他憋着笑，也不拆穿她，伸手将袖口推到手肘以上，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不妥。至少她的颜色选的很正确，深灰色的线衫衬得他更是高大挺拔。
“你……你不换下来吗？”这样“残废”的衣服他还要穿出门，他不怕难为情她都怕丢脸！
那些名牌衬衫在柜子里向他招手呢，他看不到吗？
“不换了，你难道没听过吗？有一种美叫做‘残缺美’。”他伸手捏捏她粉嫩的脸颊，允许自己要笑也只能露出一咪咪友善的笑。
他可是下定决心要脱下西装过几天逍遥日子的，怎么可以轻易就妥协。
“还不快走？”他回头看她发愣的模样。
“哦！”她慢半拍地应着，提着包跟在他后头，没有注意到自己嘴角的弧度正在往耳边靠拢……
幼儿园的外墙由粉红色和粉绿色刷成，满楼的走廊上挂满了气球和彩带，两只偌大的充气小熊站在门口摇晃着，充满了童话般的梦幻气息。这是属于孩子们的节日，到处蕴藏着糖果般的清甜香气。
展益封慢悠悠地跟在晚风后头，东张西望着。
他时不时地皱紧眉头，喃喃自语，时不时又无奈地摇头加叹息，没有人能明白他此刻在想些什么，连晚风也猜不透。
她停下来，转过身等他，好笑得看他注视着走廊上一路挂过来的彩色毛绒公仔，这样新鲜又迷茫的他让她觉得很好玩。
“有什么问题吗？”她歪着头狡黠地看着他。
展益封皱着眉头，看了看她，又转头看了看周围，无奈地说摇摇头，终究什么都没说。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鲜嫩的颜色，好像处处都充满了快乐，希望，和幸福，这是只属于孩子们的颜色，孩子们的世界！
他看着她，发现她脸上那微微勾起的唇角，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你笑什么？”
“没有啊！”她偏了偏头，悄悄地抹去脸上的一抹笑意，抬头看他，“和你的世界很不一样吧？”
他的世界里应该都是浓厚的重色彩，而不是这么充满天真却飘忽的颜色。
“是啊，很新鲜。”他莞尔地抬手抚摸着她的头发，闲暇地开着玩笑。
“其实你应该多体验一下不同的生活。”她晃悠悠地着迷于他深邃的目光中，喃喃低语着，不知是说他还是说自己。
“快走吧，等会要迟到了，桐桐看不到我们，可是要哭的。”他拍拍她的背，轻轻地呼了口气，企图转移开注意力，她的目光搅得他内心微微抽疼，窒闷地透不过气。
“对哦，那我们快走吧！”她憨憨巧笑，主动地拉起他的手。
不久后，他们便找到了幼儿园内的小型展堂，精致的餐点和甜美的音乐衬得整个展厅像个童话王国。
展益封再一次摇头暗叹，可是这一次，他叹气是因为看到现场还有许多和他一样来观看孩子表演的爸爸们，他们有的在交谈，有的抱着自己的孩子喂东西，有的在斥责孩子……他深幽的双眸沉了沉，快速地扫过四周寻视着女儿的身影。
“咦，我看到林老师了，我们坐那去吧！”晚风兴奋地指了指不远处，拉起益封往前走。
“林老师！”晚风熟门熟路地上前打着招呼。
那是一位六十开外的和蔼女人，戴一副银框的老花眼镜，看起来十分知性又有气质。
“哦，是晚风！”林老师看到来人，笑着推了推眼睛，亲昵地拉了拉她垂于胸前的长发，“好久不见，看起来起色很好啊！”
这一动作让展益封十分的不爽，她的头发是他的所有物，就算面前的这人是个六十开外的老太太也不行，他沉默地疏开眉宇，不动声色地伸手在她的颈间，将她的头发拉回背后。
“这位是……”老太太好奇地抬头，没有错过他方才的小动作。
“是桐桐的爸爸！”晚风甜甜地笑着，开心地介绍，“益封，这是桐桐的老师。”
“哦，原来是展先生。”老太太了然地点点头，兴味盎然地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
“初次见面，您好。”益封只当作没有看到她的眼神，简短地打了声招呼。
“嗯，”她笑着点点头，又转向晚风，“你们先找个位置坐吧，表演马上要开始了，我们班的节目排在倒数第二个。”
“好。”晚风笑着点头应允，拉着展益封慢慢走远。
两人的身后，老太太温柔地笑着，老花镜背后的双眼微微眯起。
桐桐穿着白色的蓬蓬裙，背着个小翅膀，提着小篮子在台上溜达了一圈，撒了几片花，唱了几句歌就算完成任务。节目很精彩，老师们很用心，孩子们也很可爱。
节目很快就结束了，孩子们表演完就随着年轻的老师们坐在一起快乐地吃着小点心。两人看桐桐和她的小朋友们吃得高兴，便悄悄退出了展堂，往楼上老师的办公室走去。
“林老师。”展益封敲敲门，和一对刚出来的年轻夫妇打了个照面，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他微微地点了下头和对方示意，浓浓的眉宇不自觉地又皱了起来。
敢情这老太太是准备训话来的？训完他们那接下来就是自己喽？
“进来吧！”老太太温和地笑笑，抬头看了一眼两人，“今天真是难得，没想到竟然看到你们一起来。”
林晚风尴尬地嘿嘿傻笑着，心虚地看了一眼身边的人。曾经她还被老师们认为是单亲妈妈呢？
也是啦，从桐桐开始上幼儿园开始，两年时间他一次都没有出现过，昨晚他莫名其妙地答应连她都很讶异呢？
“是啊，我们平时都有些忙，老师您多费心了。”
“哪里，桐桐很乖，很讨人喜欢。”老太太笑着摆摆手，直摇头，“不过你们来了，我还是想和你们说几句。”
果然，这老太太就是准备训人的。展益封眉心一拧，有些不耐。
“虽然桐桐还小不懂事，但是小孩子的心灵是很脆弱很敏感的，稍微处理不甚都会影响他们以后的性格。你们平时工作之余也要多关心关心孩子，除了物质上的满足之外，还要让他们体会到你们的关爱和鼓励。”老师以过来人的语气教育这对年轻父母。
想来方才那对夫妇也是受了不少的“教育”，展益封的脸色变得不怎么好看。
“林老师，多谢您的关心，我们以后会注意的。”林晚风看到眼里，暗暗在心里直叫糟，她受教地应付了两句，抬头看向眼前的老太太：“桐桐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吧！孩子们吃的差不多了，我们先去了，以后有机会得好好感谢你。”
“感谢就不必了，这是我们的责任。”老太太笑着摇摇头，“快去吧，知道错了，好好补过就是，孩子的教育马虎不得！”
早知道就应该自己一个人来，晚风叹口气，看着前面僵硬的背影。她如果不解释清楚，他是不是会一直这么别扭下去？
“你生气了吗？”
“我没有。”
“如果没有，那为什么不回头看看我。”她固执地站到他面前，看着他深沉的眸色，“其实你不要太在意，林老师她也只是好意！”
“人家是好意，那你呢？”他冷哼一声，眯着眼睛讽刺道。向来都是他指责别人，今天竟然让一个老太太教训了一顿，骄傲的他，怎么受得了呢？
他其实知道问题出在哪，可是至始至终，这都是他们之间的家事，从来都不需要别人来插上一脚，品头论足。
“你什么意思？”聪明如她，怎么会听不出他话中的讽刺。
“什么意思？你难道不是故意带我来这，又让我来听老师的说教，好让我觉得愧疚，愧疚没有好好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
他知道自己的话很过分，也知道她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可是他的自尊不愿承认那全都是自己的错，只能将过错都归咎到她身上。他的用心她又怎么会懂？
“你是这样想我的？”她注视着他故意避开的眼神。难道在他心中她就这么有心机吗？
“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向你抱怨过什么，我会无聊到用这种方式向你抗议吗？”她做错了是吗？她只是想让他融入孩子的生活，想让他给孩子一点父爱。
“你到底想要什么？我给了你一个遮风挡雨的家，给了你衣食无忧的生活，这难道还不是爱吗？”他无奈地看着她，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晚风睁着水亮的眼睛，受伤地望着他，倔强地咬着唇什么都不解释。许久，她转身背对他，克制着颤抖的身体，无声地哭泣着。
“真是见鬼了！”他懊恼地痛骂着，后悔自己的口不择言。为什么要说这些话呢，看到她伤心，更加折磨的更加愧疚的还不是自己吗？
他明明下决心要好好和她相处的，为什么又搞成这样？
“你觉得自己很富有吗，除了钱，你还有什么？”晚风背对着他，苦涩地开口，“我想要的东西，其实很简单，可是你给不了我。”
“晚风！”展益封下意识地抓住她的手，无端地痛恨起自己，怎么能让她掉泪呢，他发过誓要给她幸福的。
错了错了，全都错了，不该是这样的，为什么要把气撒在她身上呢，她并没有错！他……他只是心虚，只是愧疚，这么多年的空白真的填补的过来吗？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放心，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她轻柔温润的声音似猛雨一般滴滴敲打进他的心上，比起大声斥骂或是拳脚相向更让他后悔自责。
“你知道什么？”他对着娇小的背影嚷着，“你什么都不知道！”她不明白他的用心良苦，不明白他的痛苦和挣扎，不明白他的不舍和狠心统统都是因为她。
展益封顿步不前，看着走远的窈窕身影，内心翻江倒海！
他到底该怎么做呢？
两人陷入了这段时间以来的第一次冷战，她表面上不说，可是他知道这一次她真的很难过。展益封快被现在这种压抑的气息折腾地寝食难安，为什么每次想对她好，可是到最后总是适得其反，惹她伤心？
难道他们真的不合适吗？难道真的要到离婚的地步？
该死的，他为什么要离婚，他明明不想放她走的，又为什么不顺从自己的心意呢？他想将她收在羽翼之下，每天让她快乐，如果他们真的离婚了，那他就再也没有理由光明正大地看着她了。
可是，他也是个商人，他能想到的那些弥补方式全是形式而外在的，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走这下一步？对于桐桐，他还会有很多的时间和机会去补偿她，可是晚风却不一样，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未来都还是个未知数。
值得庆幸的是，在他缺席的五年当中，孩子并没有对他疏远或排斥，相反，她活泼健康，天真可爱，对他这个爸爸一点都不陌生，这该归功于美食和玩具的诱惑……抑或是晚风的教育……
“爸爸，妈妈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来？”桐桐童稚的清脆嗓音打断他的思绪。
“妈妈要上班，很忙的，我们等会回家就可以见到她了。”
“哦！那爸爸不用上班吗？”
“爸爸现在在休假，可以陪桐桐玩一整天。”
“好耶！”
“桐桐喜欢爸爸陪你吗？”
“喜欢啊，可是我更喜欢爸爸妈妈一起陪我。”小孩子做什么都喜欢一套一套的，她喜欢爸爸妈妈还有她在一起时的感觉。
“爸爸，我还可以玩那个吗？”圆圆的小小手指指着不远处的小木马，兴奋地问着。
“当然了，爸爸带你去。”他露出看起来还算慈祥的笑容，点头应允。说实在的，应付小孩绝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孩子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和毫无逻辑的童言童语永远是他这种人无法跟上的。
他的妻子是怎么做到的，他一边好奇着一边佩服着。那些繁复的数据，头疼的方案已经慢慢地离他越来越远了，脑海里始终围绕着的是幼儿园里她怨怼又隐忍的眼神。
这时，露天的桌椅旁坐下一对年轻的夫妻，女的大腹便便，看起来行动很不便，男的则小心翼翼地隔开她与路过的人群。
“老婆，换个角落一点的位置吧，这里人太多了。”丈夫端着餐盘紧张地东张西望，皱着眉头似乎十分不满意这里的环境。
“不要，我就要坐这里。”妻子利落地坐了下来，惊吓了丈夫一身冷汗。
“拜托你慢点坐啊，急什么，动作这么大，小心伤到宝宝。”
“你尽管发神经吧，宝宝是豆腐做的吗，我坐一下就会伤到他啊！”妻子好笑地看着丈夫紧张兮兮的表情，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手臂，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快乐地吃着汉堡。
“可是这里真的好吵好乱！”男人不妥协，环顾了一下四周，对游乐园内嘈杂的环境十分不敢苟同。
“我不要，我就要在这里吃，我要带我的宝宝在游乐园玩。”
“想玩以后有的是机会啊！”何况小家伙还在肚子里呢，男人摇头苦叹，十分不能理解孕妇的思维逻辑。
女人美眸一扬，男人马上识相地静了声，随即又开始啰里啰嗦地追问着：“老婆，和我换着吃吧，你不应该吃辣的。”
“你烦不烦，没见过你这么婆婆妈妈的，我就是喜欢吃辣，不然吃起来一点味道都没有。”妻子不耐烦地瞪着眼前碎碎念的丈夫。
“好好好，你别生气，别激动，想吃辣还不简单，回头叫妈给你做几道菜在家里吃。”
“嗯，还是老公对我最好，我好幸福啊！”女人上一刻还凶巴巴的，下一刻就笑嘻嘻地躲在丈夫怀里撒起娇来。
“那是老婆还愿意给我机会啊！”他深情款款地注视着自己的妻子，里面蕴藉了太多的千言万语。
“所以一定要好好珍惜我和宝宝哦！”妻子甜甜地笑着。
“那是当然！”男人严肃又认真的保证着。
展益封站在小木马的旁边，提着桐桐的书包和水瓶，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对年轻夫妇。这就是幸福吗，这就是夫妻吗？他转头，将视线固定在正玩得不亦乐乎的女儿身上，当初晚风怀着她的时候，是不是肚子也有那么大？她那么小的个子，是不是很辛苦？
近日来频频袭来的揪心之痛又笼上心头，他皱紧了眉，想要抛开这些不良情绪，奈何眉头久久都没有疏开。
五年前，晚风怀孕的时候，他在干什么呢？那一夜她生产的时候，他又在干什么呢？
他在德国出差，母亲第一次骂他骂得那么凶：“工作有那么重要吗，明知道自己老婆这几天就要生了，还要跑那么远，你知道生个孩子有多辛苦吗，你知道她差点痛死在手术台上吗？要是不给我马上回来，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当时他们的问题已经出现了，她对谁都是笑意吟吟，和善温柔的，可是对他总是胆怯紧张，苍白脆弱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那样的，他不记得了，可是他真的怕了，他不想她活得那么累，如果没有他在，她能过得轻松一些，那他会躲得远远的。
在德国的事情没有忙完，又害怕自己的出现会给她带来负担，所以他忍下来了。后来还是她自己打电话来说不用管她的，让他忙自己的。那张在口袋里温了好几天的机票终究还是扔进了垃圾桶。那一趟，他连孩子的满月都没赶上。
很多事情，在当初看起来是那么自然，那么情有可原，可是换一个时间，换一个地点，换一种心境，一切都变得那么深刻而直接，一下又一下执着地敲开他关闭太久的心门。
他们是不是都用错方式了，彼此自以为是的为对方着想，到头来却害得彼此越走越远。
他真的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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