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光被一伙凶神恶煞掳走了,还被冠以叛国贼的罪名,老姜头愁眉苦脸的说,庞光极可能会在监狱里受到重点照顾然后押送到京城受刑。蛮二子听到这个消息,更加沉默,不笑不说话,即使见到亲近的巴图爷爷也闷不做声。
村中人没了好心情,在背地里狠劲的咒着牛毛一家。
庞光被抓走后第二天,蛮二子闷在小院里磨刀。
庞光被抓走后第三天,蛮二子闷在小院里磨刀。
那砍柴刀刀刃越来越锋利,越来越薄,磨刀的石头都下去好厚一层。
庞光被抓走后第四天,破落小院子空了,只剩下一块被磨成小块的石头。村长吓得不轻,赶紧让村里老少出去寻找,又失去一位亲人的蛮二子,他去哪里了呢?
龙爪坳外落马溪,过了落马溪就是原始森林,松树茂密的吓人,被阴影遮盖的黑乎乎的树洞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窜出来猛兽。
吱嘎吱嘎——蛮二子踩在厚实的松针上,他用砍柴刀劈开荆棘一路向山上走去。早在他第一天碰到庞光,他就从落马溪的水边看到了可疑的脚印——宽大的印子,浸没着水,还有几根深棕色的长毛,那是熊的踪影。
蛮二子永远忘不掉,早上的时候父母挽着手推着绸布出门去,到了下午看到的只是血肉模糊的残肢,恐惧吞没了他的心神。直到四年后,那未曾谋面杀人熊的影子一直晃动在他的梦里。恐惧,孤独缭绕,所以他才封闭自己,看父亲遗留的古诗词,或者沉默寡言地游荡。
刚收到的小弟,能让自己笑出声来的小弟,被人抓走了……熊,毕竟是动物,战胜不了熊,我要怎么才能救下庞光,战胜恐惧,战胜熊!
找到那头熊,找到它,宰了它,巴图爷爷说,要战胜心中的恐惧,一定要坚定自己的信念。但,信念有什么用,我弟还不是被村里人泻露了行踪,规矩是死人是活,光有信念有屁用,让我找到它,宰了它!!!
蛮二子杀气腾腾,但并没有被怒火左右了心思。要寻找熊,就要循着脚印和气味,还需要一只活着的猎物。
“先逮一只野兔子,陷阱,守着。”
入夜的林子里冰凉,白毛风时不时地刮起一阵,蛮二子蜷缩在树杈上,树下有只小动物在使劲挣扎,鲜血的味道随着风在林子里飘摇。
“咔嚓——砰噹——嗷呜——”冬眠将至,饿坏了肚子的刀疤熊从树洞里爬出来,它闻到空气中有一缕鲜香,靠着灵巧的鼻子,它奔着食物的地方冲去。宽厚的脚掌踩穿了落叶,白毛风吹散了空气中人类的味道,那小兔察觉到了大危险,挣扎的更厉害了。而树上,有个双眸明亮的少年,刀反射着月光。
就是它,就是它!蛮二子握紧手中利器,控制住发抖的身体。地上那渐渐临近的庞然大物,正是杀死父母的凶手,这头熊左眼上有刀疤,据说已经在附近几个村里猎杀了六七个人,因此更加凶悍。
刀疤熊摇头晃脑地走过来,正看到了拴在树下的小兔,小兔很小,连塞牙缝都不够。但饿的正火大的大熊丝毫不介意,奔着树就跑过去了。
嚓——陷阱奏效,笨头笨脑的刀疤熊一头栽进坑里,腐败的松针洒进来,刀疤熊不甚灵光的小脑袋这时倒是转了起来,食物,坑,有人类在这儿,人类的肉多也好吃。
“嗷哄——”刀疤熊人立起来,将近一米七的高度,上半身立马出现在坑外,正此时,蛮二子从树杈上飞身而下,手中砍柴刀精准挥出,嗷嗷嗷嗷嗷嗷——!!刀疤熊惨啸,它的一只眼珠爆掉了,刺骨的痛楚让它暴走,但这坑实在狭小,威力无匹的爪子只能抓些泥土。
熊力量巨大,绝不能与之正面对抗。
蛮二子身形急闪绕到后面,刀撩起砍中熊后腿,先让它倒下再让它彻底瞎掉。熊皮很厚,尤其是后腿那块,找不到筋在哪里,那就多砍几刀,使劲,猛砍。
狭小的空间,巨大的身体被限制的不能麻利转身,刀疤熊怒吼不停,蛮二子始终将精力专注于砍后腿,熊毛血迹淋淋,皮肉翻开。
“人只有足够冷静,才能,猎杀,成功。”
要毫发无伤,要战胜恐惧,要救回庞光。
刀在无情的挥动,蛮二子依靠四年锻炼出来的敏捷力量,躲闪着足以要人命的爪子,熊身上的臭气在小空间里弥漫,终于,刀疤熊一声哀嚎推金山倒玉柱摔下去。后腿直抽抽,血痕密布,筋断骨连。
“原来,熊筋长在这里啊。”蛮二子沾上血迹的脸勾出笑容,手上动作倒是不慢,干脆利落地将刀疤熊的另一根后腿挑断,一时间,小坑里的臭味更大了。
“哟呵,原来熊也会这样,临死大小便失禁?”
果然,臭烘烘的熊下身,那坨肮脏物体难以形容。但,体积越大的猎物越难被杀死,即使双腿废掉,光靠流血还杀不死它。
“坚挺,正好缺过冬衣裳,熊皮是上好料子,够我与弟御寒衣。”
蛮二子随后挑断前腿筋脉,这时的熊已经因为大量失血,除了身体偶尔的颤抖没了其他能耐。皮下脂肪很厚,而用砍柴刀又会破坏熊皮的完整,毫不犹豫的蛮二子可是利用自己的牙齿,撕开脂肪层。
剥皮过程极为血腥,在此不赘述。总之一个时辰以后,一张犹自冒着热气的熊皮新鲜出炉。至于剩下的血肉模糊,还在坑里作垂死挣扎,蛮二子用地上积水清理好脸上污渍,照例编好树藤网,将熊皮往上一搭再不看曾经令自己恐惧的那头猛兽。
寒风凛冽,失去了毛皮,四条腿都废掉的刀疤熊,绝无活着的可能。
“父母,你们可以瞑目了,庞光,等我去救你出来。”
蛮二子走失后的第二天下午,村里人跟上次一样分立道路两侧,蛮二子一手拖着后面的藤网,一手拎着砍柴刀。一步一步,极为稳重。村长看着网上熊皮,暗自叹口气后作出决定。蛮二子将熊皮扔给老姜头,请他硝制皮衣。
而村长就邀巴图将蛮二子迎进屋里,而少年手里一直紧紧的抓着那把磨得锋利的砍柴刀,刀上熊血凝固。
“小二,你的仇看来是报了。但,庞光的事我也很难过,自古民不与官斗,何况我们又斗不过他们,那既又可能是比八国联军还要恐怖的敌人。”
“那又,如何?莫非,我要……再一次失去亲人?”
蛮二子很冷静,他直视村长的眼睛,很坚定很坚定,村长颓然。
“罢了,既然你执意这么做,我也只能……”村长使劲拍拍手,屋子里的门都打开了,一帮子汉子们涌出来。有嘻嘻笑着的刘老七,有一脸苦瓜相的周巧。嗡嗡泱泱足有十七个人,都是义士村里年轻力壮的男子,他们背上都挂着大刀,手中拿着短铳。
“罢了,我们村的先辈们都是与八国联军死斗的勇士,虽然我老了,但当年也是杀过黄毛鬼子的人!小的们,记住咯,庞光是我们的村民,是我们的亲人!来吧,我们去拯救他,杀败那些敌人!!”
村长说得热血,十七个年轻壮汉被鼓动的更是热血沸腾,纷纷举起手中武器大声呼喝。
“救回尿脬,杀败敌人!救回尿脬,杀败敌人!!”
蛮二子不敢置信地看着村民们,感到眼眶热热的。
“来。”刘老七递过一把火铳,“光有刀怎么能行,这玩意儿才能杀贼杀的爽。”
十九壮士小跑着出了门,留守村中的父母们即便擦着泪脸上也带着笑,因为村民之间血浓于水,因为这里都是义和团的后人,都是捍卫祖国的英雄。
山里的汉子们都是长跑健将,更何况对周围山势极其熟悉。村长一马当先后面十八个好小伙紧紧跟随,除了喘息声就是树上枝条被碰撞发出的摩擦声。
“前天我就差人去了安阳镇,打听清楚了那帮督警押送犯人的必经之路。我们一定要在他们赶到之前埋伏好,争取第一轮就给他们造成大量杀伤。你们这些小混蛋们没少外出打猎,但还没杀过活人吧,到时候可不要吐出来啊。”
村长笑呵呵的说着让人毛骨耸立的话,除了蛮二子其他年轻人都打了个抖——杀人,这跟杀动物可不一样啊,长得差不多,到时候该怎么办?!
“我不用回头就知道你们的表情,哈哈哈,都快吓得尿裤子了吧。当年,义和团里的精英队,那可必须是杀足二十个黄毛鬼子才能加入进去的,精英队里有肉吃有酒喝,还能拿军饷。可惜,我努力拼搏到义和团散尽也不过杀了七个。”
“好久没见血了,不过你们也不用怕,庞光那孩子说的对,那些督警都是祸害咱农民的蛀虫,就是这国家里的领导者,也不过是更大的蛀虫罢了。虫子办坏事儿,碾死就好。”
这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村长,是充斥着暴戾性格的村长。但蛮二子他们觉得很安心,慌张的情绪只有强硬手段才能抚平,老李头真心觉得,带他的那个义和团师父说得对,这叫恩威并施。
路途并不遥远,在夜里只有奔跑才能让身体暖和,总之,天还没亮的时候一伙子人就成功的到达了将要救人的区域。
两个低矮山峰,土路从狭缝中穿插出来在两侧林间蔓延,有处土堆正好是藏身的好地方。众人埋伏好了,刘老七自告奋勇沿着路去望风。蛮二子用路边捡来的石头擦着水磨着刀,刀身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