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拜别了清湖村众老人,用破烂布儿稍稍遮住唐龙和庞光的脸,就在官道上行走起来。没办法,四个人里面没有一个知道离了官道该怎么去往新京,事急从权,只能寄希望于两人的通缉令文没有张贴得到处都是。
不理他们几个在官道上行走的战战兢兢,离这儿几十里地外的义士村正面临一项严峻的挑战。过不了则家破人亡,过的了也不见得以后会有安生日子。
老刁头那一伙儿人最终还是走了宋球的老路子,推举出三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在老刁头的率领下将义士村村长李铁刀的大逆不道通通告诉了彭胖子。这彭司长近来正因为消无声息的宪兵压囚队头疼不已,乍闻此消息,第一件事儿就是把四个老头的秋衣剥光,挨个老屁股上打了二十板子,当即就有个平素瘦骨嶙峋的老头撒手人寰。
这还不完,彭司长要牢头从老刁头的嘴里撬出更多有用的东西来,比如以诗存人有没有枪,除了他们之外还有没有其他造反的人。在十几般酷刑中死去活来受尽折磨的老刁头悟了:老李说的没错,这群人根本没把自己的同胞当人看待,可怜他这耄耋老人自以为站对了位置,其实是羊入虎口。
幸好刘老七给乡亲们分武器的时候,这些反对党跑到了别处小院。彭胖子想当然以为义士村民除了十几杆火铳子,再无他物。
“兄弟们,那帮义士村的混蛋,劫了皇帝点名要的囚犯,还杀了京城里的宪兵队,这可是大逆不道的罪行!杀过去,鸡犬不论,全都得弄死!”
彭胖子开着誓师大会,三个全身筛糠体无完肤的老头子听到这消息,眼前俱都乌黑一片——全都杀光,那不是自己的妻儿老小都没有活路了吗——老刁头挣扎半晌,用两根还算完好的胳膊支撑起上半身。
“彭司长,你不是说要善待我的家人吗,怎么?!”彭胖子阴阴一笑。
“是啊,我请他们去阴间,永世不再受苦,你这老猴,先去给你的子女探探路吧。”
说完,他从腰间拔出手枪,砰一声子弹从炽热的枪管里旋转出来洞穿了老刁头的脑壳,他的脑袋因为脱力朝着地面栽去,还活动的耳神经又听到两声沉闷的枪响。
“哼,这些老匹夫,以为老子这么容易就能放过你们?!出了这么大一件子事儿,你们这个村子的命都不够填,倒是这老猴说的乡下民兵团政委在什么地方,若是让我探听清楚,定是大功一件!罢了,去杀了义士村民,还愁问不出来?!”
胖手一挥,浩浩荡荡一百多个荷枪实弹的军丁骑着大马出了营,那营外杂树丛里有老刁头特意安排的老伙计,看着乌压压杀意十足的人出来着实被吓得不轻。等这群军爷走后,又有人从军营里出来,将一大袋长条物体随意扔在垃圾堆里。
那几个伙计心中升起不妙感,等扔垃圾的人走了连忙赶过去看——老刁头三人脑门上有个黑眼死气沉沉地躺在垃圾堆里——
“完啦完啦,老刁都死了个球的,那伙儿杀神一定是去找咱村麻烦去了,完啦完啦!”一个老伙计哭天喊地叫苦不迭,其他人心有戚戚然,好歹有个能说上话的站出来擦擦泪。
“行啦,都别哭啦,我早就告诫过老刁别这么冲动,别这么冲动,这下可好,以后再用不用冲动了。这人啊,活得挺好的非要来这里触霉头,哎,这胖司长此次定时去义士村,看他们去势汹汹样,咱的那些后生们可就遭殃了。”
“咱都是半条腿埋到坟墓里的人了,死了倒不可惜,那些后生可是咱的后辈娃子,拼了老命也要把这信儿告诉他们!”
那哭哭啼啼的老汉子抹了抹脸上的泪。
“可是咱们这老胳膊老腿儿的,怎么能赶得及那些马儿。”那发话的老汉惨然一笑:“自己招来的祸事儿还得咱自己解决,都豁上这一把老命,给咱后辈们争个前程吧。”
……
时间须臾,已是黑夜,那最早哭出声来的老汉借着对山林小道的熟识,驾着匹偷来的驽马回到村中。一路哀嚎着扑进李铁刀的院子,那凄怆的悲号惊醒了整个村里的人。家家户户屋里的蜡烛燃起来了。
那老汉看到村长威武的站在自己跟前,跑岔了气儿的他不等顺顺就二七三十一把所有的事情都给鼓捣了出来。
老刁头生了反骨把第七支队的事情泄露给彭司长,然后死了。其余老汉商议着要让村里人提前准备好,逃到山上去留些义士村的后生,除了这报信老汉,剩下的老汉们聚集起来,拖着自己年迈的身躯挡住上百铁骑的脚步。
李铁刀看着对面这花白胡子上带着鼻涕泪的老伙计,不由悲从中来。
“老刁头这老混球,没死在黄毛鬼子的手上,倒是被同样黄皮肤的人打死了。他老糊涂了啊,可惜王大强这群老伙计了,张三儿,你年岁也不小了,快张罗着村里的娃娃和女眷躲到山林中小屋去,千万记住,不要燃起火烛!”
那张三儿已然捋顺了气儿,拔腿向外跑,嘶哑的苍老声音在全村传开了:
“女娃子男娃子们随我去后山林木屋避难啊,官兵就要打过来啦!!!”
整个村里霎时间戚惶惶一片,壮实后生们和身体力强的中年人在各自家中嘱托好妻儿老小,毅然决然拿起放在炕头的火器奔着村长屋子而来,浑然不顾妻儿的劝阻和哭喊。李铁刀背着他心爱的大刀,手里拿着火铳子走出去,姚夫人早就被他送走,那妇人含着泪嘱托老李千万别让她守活寡,否则她就随着去了。
村里熙攘间,男人们的心头肉都去了安全地方。
“儿郎们,我们这第七支队成立不过几天,练枪不过打些山中野兔,现在离我们村几里外,正有一群移动靶子朝这里冲来!纵然他们气势汹汹,也难挡我们手中钢枪!告诉我,你们怕吗?!”
“不怕!不怕!!不怕!!!”四十多位中青年民兵右手高举,山呼震耳欲聋,他们是真不怕,知道那鱼肉百姓的当官的都是些蛀虫,那就当杀虫一样都宰了便是。
“那就好,今儿是我们第七支队第一战,不能没了名头,刘老七你这就去寻块红步子,把咱第七支队的大名写上。到时候让那群肥头大耳的大爷们知道,送他们上路的是谁!”
“好嘞。”刘老七欣然答应,但这个时间段去哪儿寻红布子呢,刘老七看看兀自兴奋地直喘的周巧,计上心来。
义士村外有三个哨塔,彭警司能来的路线就只有村子通往镇上的主道,李铁刀率众埋伏在主道周边的林木里。但这片地势是平的,苦于没有居高而望的优势,到时候打起来难免第七支队会有死伤,这可都是村里的本家人,山里的猎人汉子们开始动起脑袋琢磨怎么减少伤亡来。
风声告诉他们那伙儿靶子还没来,四十多口子人分散在山林里,将朽在林中的烂木头堆到一块儿,刘老七趴地上将枪口冲着外面试了试,嘿!这天然的掩体挺好用,解决了阵地问题,老猎人们又急匆匆回家拿坚韧的动物毛皮,将硬松树皮裹到里面然后穿在身上。这下可好,连防弹衣都有了。
希律律——
暗夜中传来马匹的嘶鸣,间杂着嘈杂人生,离得近了那对话声就越见清楚。
“彭司长,那等刁民着实可恶,万不能走漏一个。”
“笑话,还用你给本官说?!我早就瞅着这义士村不顺眼,那李铁刀整个一浑人,实我眼中丁肉中刺。这下可好,没想到这群山野村夫居然敢劫囚,撞枪口上还不给他们点儿颜色瞧瞧!”
“给点儿什么颜色瞧瞧?”
“冯老弟,我敬你是宪兵队派下来的督军,可不代表你能给老哥我拆台。什么颜色?!就是那些不长眼的老头身上流出来的颜色,那老刁头自己不咋地,手下一群人倒是很忠实,居然用自己胸膛挡我马蹄子,嘿,别说,马蹄子踩在人身上的感觉是挺好啊!”
埋伏在烂木堆后的一群人牙齿咬的嘣嘣响:强子老叔小时候没少让后生们骑着他的肩膀头子玩闹,二东家的老爷子虽然脾气不太好但哪家收成不好的时候他总是匀出自家粮食。
老巴图更是老泪纵横,那些都是义和团里打出来的兄弟义气,这一转眼时间,就只剩老巴图老姜头和李铁刀了。
死在旷野里回不了老家,那些老兄弟们的灵魂估计在哭泣吧。
“****祖奶奶,老兄弟们,巴图我会给你们报仇的!”
山路那头,挑着灯骑着马的大军出现在众人眼中,那马上人被频繁的赶路累的个个哈欠连天,疲惫不堪,殊不知亮腾腾的灯火已经让他们要害暴露在埋伏的众人的枪口下。
离得近了,更近了,已经与第七支队的临时阵地垂直了。忍了好久的李铁刀,趴在地上,手中长枪瞄着彭胖子胸口,那胖子正转着头跟旁边骑马的人聊天打屁,就听山道上——
“啊——打!”
当先一颗从草垛里飞出的子弹钻进彭胖子胖胖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