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在孩子们紧围着桌子或是在凳子上坐着时,会讲很多很多故事的梦神,奥勒·鲁克傲依就来了。他静静地从楼梯上走下来,轻轻地把门打开,将甜奶洒在孩子们的眼里,让他们睁不开眼,所以他们看不见他。他悄悄地走到他们的背后,轻轻地向他们的脖子吹气,于是孩子们的头开始沉起来了。不过梦神不会伤害他们。奥勒·鲁克傲依只是要他们安静下来,把他们送上床去,他才好给他们讲故事。
孩子们入睡后,奥勒·鲁克傲依坐到床上。他的外衣是丝质的,不过说不出是什么颜色。他的两只胳膊下各夹着一把伞,一把上面有画,他用这把伞遮住乖孩子,这样他们整夜都梦到好故事;另外一把伞上面什么也没有,他用这把伞遮住淘气的孩子,于是他们夜里就睡得很不好,什么好事也梦不到。
现在我们来听听奥勒·鲁克傲依在一个星期中每天夜里对一个叫做希雅尔玛的小男孩讲的故事。
星期一
晚上奥勒·鲁克傲依把希雅尔玛弄上床后说:“我来装饰装饰。”盆里的花马上变成了大树。树的长枝长满了四面墙壁,散发的气味香极了。水果闪闪发光,像金子一样,还长着面包,面里的葡萄干把面包都胀裂了口!突然从希雅尔玛放课本的桌子抽屉里传来了一阵抽泣声。
“怎么回事?”奥勒·鲁克傲依说着打开了抽屉。那是块小石板,因为希雅尔玛算术题加错了。石笔被一根细绳拴着,它在那里跳着蹦着,想去帮一帮算式的忙,但是它做不到!希雅尔玛的抄写本也在里面叫嚷。每一页上都有规范字。在这些规范字母的旁边又有一些字母,它们自以为和那些规范字一模一样,这些字是希雅尔玛照着写的。它们好像要从格子线上摔出去一样,它们本该规规矩矩立在线上的。
“站正点!”规范字母说,“像我们一样!”
“我们也希望这样,”希雅尔玛的字母说,“可是我们做不到。”
“那么该给你们吃点鱼肝油!”奥勒·鲁克傲依说。
它们害怕了,一下子站直了,看上去整整齐齐的。
“今天我们没时间讲故事了!”奥勒·鲁克傲依说,“现在我要给它们上操了,一、二,一、二,”他喊着口令。它们站得笔直,一个个都很精神,和规范字站立的姿势一个样。奥勒·鲁克傲依走了后,希雅尔玛早晨翻开本子看他写的字时,那些字仍和以前一样东倒西歪。
星期二
希雅尔玛刚上床,梦神奥勒·鲁克傲依就用魔力喷壶把家具都喷了一下。除了痰盂以外,所有的家具都开始说话,都在讲着自己,都只想着自己,完全没想着谦逊地站在屋子角落让人把痰吐到里面的痰盂,这使痰盂很恼火。
柜子上方挂着一个很大的镀金框,里面是一幅风景画,有大树,有鲜花;还有一条河,河水潺潺,流过树林,经过许多宫殿流入茫茫大海。
奥勒·鲁克傲依用魔壶喷了一下画,画中的鸟儿便唱起歌来,树枝摇曳,云块飘来浮去,它们的影子撒在地面上。
奥勒·鲁克傲依将小希雅尔玛抱到画框上,希雅尔玛把脚伸进画框里去,踩在草地上。他向水边跑去,爬到一只小船上。六只天鹅,脖子上全都系着金冠,头上戴着一颗光灿夺目的蓝星,它们拖着小船穿过绿色的树林。
最美的是鱼儿,鳞片如银似金,尾随小船游着。它们不时跃出水面,鸟儿排成两行在后面飞着,蚊子在跳舞,甲壳虫呼呼地叫着。它们都要向希雅尔玛讲故事。
这是一次真正的水上漫游!希雅尔玛一会儿穿过树林,一会儿穿过花园。他经过大理石的宫殿,阳台上站着好几位公主,是以前和他一起玩过游戏的那几位,有位手中拿着最漂亮的糖猪。希雅尔玛经过时,他抓住了糖猪的一头,公主握住了另一头,于是两人各得到了一半。每个宫殿旁边都有小王子在站岗,他们是真正的王子。
希雅尔玛漂过了他保姆住的地方。那位抱过他、非常喜欢他的保姆朝他点着头,挥舞着手,唱起她自编的那首歌:
想念你我的小宝宝,
你那甜蜜的,小脸蛋!
还有你那我吻过的嘴巴,
你的前额和眼睛。
我听过你学语伊呀,
可我们不得不分离。
愿上帝保佑你在平安成长,
你是从天国来的小天使。
所有的鸟都和她一起唱了起来,花儿跳起舞来,老树点着头,就好像奥勒·鲁克傲依也在跟它们讲故事。
星期三
好大雨哟!希雅尔玛在睡梦中都听到了。奥勒·鲁克傲依打开一扇窗户时,雨水已经积到了窗槛,外边成了一片汪洋,一艘华丽的大船竟泊到了屋边。
“乘船怎么样?”奥勒·鲁克傲依说,“今晚你就可以到国外,明天早晨又能回来!”
希雅尔玛立刻穿上节日的盛装,站到了大船中央,天气马上晴朗起来。他们驶过了大街,绕着教堂转了一圈,很快就到了大海。他们驶得远远的,已经看不到一点陆地。一群鹳正离开家园飞向温暖的国家,已经飞了很远很远。有一只累了,他的双翅几乎托不住他的身体,没有多久便落下一大截。最后他张着翅膀沉了下来,越来越低,他的腿碰到了船上的桅绳,嘭!他落到了甲板上,小船工抓住了他,把他装到鸡笼子里去,和鸡、鸭以及火鸡关到一起。可怜的鹳懊丧地站在他们中间。
“瞧他的样子!”所有的母鸡一齐嚷嚷。
那只雄火鸡摆了摆姿势,神气十足地问他是谁。鸭子互相挤在一起,说:“嘎,嘎,嘎。”
鹳向他们讲温暖的非洲,讲金宇塔,讲在沙漠中跑起来像野马一样的驼鸟。鸭子对他讲的东西一点儿也听不懂。他们说:“我们一致认为他是个大傻瓜。”
“就是大傻瓜!”那只雄火鸡说,格格地叫了几声。哒样鹳只好不再作声,一心想着他的非洲。
“好细长的腿呀!”火鸡说,“院子得花多少钱?”
“嘎、嘎、嘎!”所有的鸭子都大笑起来,鹳则装做什么也没听见。
“你也一起笑啁!”火鸡对他说,“这话很恢谐!要不就是太庸俗了。哈!哈!”于是鸡、鸭又都叫了起来。
希雅尔玛走到鸡笼跟前,把鹳放出来。鹳休息够了,他似乎对他点头表示感谢,然后伸开双翅飞向温暖的国度去了。不过鸡咯咯叫着、鸭嘎嘎嚷着,火鸡的头变得通红。
“明天我们要拿你们做汤。”希雅尔玛说。于是他醒了过来,还躺在自己的小床上。这次旅行真是奇妙极了。
星期四
奥勒·鲁克傲依举起手里那只轻巧可爱的小老鼠走到希雅尔玛面前,说:“他是来邀请你去参加婚礼的。有一对小老鼠今晚要结婚。”
“那我怎么进入小老鼠洞里去呢?”希雅尔玛问。
奥勒·鲁克傲依说:“我会叫你变小的!”于是他就用魔壶喷了希雅尔玛一下,他马上就越缩越小,最后只有一个指头那么大。“你借锡兵的衣服吧,穿上制服去参加宴会是很神气的。”
希雅尔玛马上就穿戴好了,和最神气的锡兵一个样子。
“请您坐到您母亲的顶针上好吗?”小老鼠说,“我将拉上您!”
“那得有劳小姐!”希雅尔玛说。然后,他们就乘车参加婚礼去了。
他们走进地下那条长长的过道,它的高度只容驾驭一只顶针穿过,整条过道都是由引火木照亮的。
“这儿的味道不是挺香吗?”拖他的那只老鼠说,“整个过道都是用咸肉皮擦过的!”
然后他们来到了婚礼厅。雌鼠全都站在厅的右边,她们挤在一起相互逗着玩儿;雄鼠都站在左边,他们用前爪摸着胡子。新婚夫妇站在厅的中央!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拼命地接吻,因为他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客人越来越多,新婚夫妇正好挡住门,弄得大家既进不来,又出不去。大厅也是用咸肉皮擦过的,宴会吃的也是咸肉。最后一道甜食是一粒豌豆,一只小老鼠在上面啃出了新婚夫妇的名字,真是了不起。
所有的老鼠都称赞说这是一次很不错的婚礼。
婚礼结束后,希雅尔玛又乘着顶针回家了。参加这样的宴会,他不得不变得很小,并穿上锡兵的制服。
星期五
“许多大人老想请我过去看他们,”奥勒·鲁克傲依说,“特别是那些干过坏事的。他们对我说:‘我们不能合眼,整夜望着我们的那些丑行,他们像可怕的小鬼一样用烫水浇我们。请你把它们撵走好吗!让我们安稳地睡一觉,我们愿意付给你钱。’可我做事不是为了钱。”
“今晚有什么事?”希雅尔玛问。
“今晚有另外一种式样的婚礼。你妹妹的大玩具娃娃赫尔曼要和玩具姑娘伯尔莎结婚。今天正好是伯尔莎的生日,所以会收到许多的礼品。”
“我知道!”希雅尔玛说,“每逢玩具娃娃需要新衣服时,我妹妹就让他们过生日或者结婚!这已经有过一百次了。”
“今天这次婚礼是第一百零一次了。等这次过去,都完结了!去看看吧。”
希雅尔玛看了看桌子,上面有所纸做的小屋,所有的锡兵都在外面持枪致敬。新婚夫妇靠着桌子腿坐在地上若有所思。这可能是有理由的。奥勒·锡克傲依身穿祖母的黑长裙,为他们主持了婚礼。仪式结束后,屋子里家具都合唱起铅笔作的下面这首歌:
一百零一次婚礼开始吵闹,
他像别针一样骄傲,
她是皮肤制造。
我们为别针呐喊,
我们为皮肤呼叫。
别针要了皮肤,
新婚生活开始了。
他们开始收受礼品。他们拒绝收取一切食物礼品,他们的食粮就是爱情。
“我们去哪儿旅行,是乡下还是国外?”新郎问。经常旅行的燕子和孵过五窝小鸡的老母鸡开始出主意了。燕子讲了许多美丽温暖的国家的事:那里葡萄又沉又大,天气暖和,山峦五彩斑斓。
“他们没有绿甘蓝!”母鸡反对说,“乡下有一个细沙坑,我们可以到一个大绿甘蓝园子里!没有什么更漂亮的地方了。”
“绿甘蓝梗长得全一样,”燕子说,“而且天气经常这么糟!”
“但大家都习惯了!”母鸡说。
“天气这么冷,真冻人!”燕子说。
“那对绿甘蓝可大有益处!”母鸡说,“我们也会有温和的日子,而且也没有那些凶狠有毒的动物,没有盗贼!谁不承认我们国家是最美的谁就是下贱的。真不配呆在这里!旅行一点也不舒服。”
“母鸡很有理性,”玩具姑娘伯尔莎说,“我也不喜欢在山上旅游,我们还是到绿甘蓝园子里去散步吧!”
夫妻俩就这样决定了。
星期六
希雅尔玛刚到床上就说:“开始讲故事吧。”
“今晚没时间。”奥勒·鲁克傲依说着把他漂亮的伞打开遮在他的头上。“天亮前我们要把全世界都擦洗干净。”奥勒说,“你知道明天是星期日。我要到教堂钟楼去,看看那些钟是否都擦干净了。我要到田野里去,看看草上、叶子上的灰尘是否都吹掉了。最大的工作是要把星星都摘下来清擦一遍。我要用围裙兜着它们’,把每颗星都编上号,这样它们能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否则流星便会太多,它们会一个个跌落下来。”
希雅尔玛卧室墙上的一张老画像说:“我是希雅尔玛的曾祖父,很感谢您给孩子讲了许多故事。不过有一点,星星是不可能摘下来擦洗一番的!星星是像地球一样的球体。”
“谢谢你,”奥勒·鲁克傲依说,“你自然是这一家之祖,是‘老’始祖!但我比你还老些!我是个异教徒,罗马人和希腊人把我叫做梦神。我懂得怎样和大人小孩打交道!现在你可以讲故事了!”说完,奥勒·鲁克傲依就走了,拿上了他的伞。
“唉,连提点意见都不成了!”老画像说。
这时,希雅尔玛醒过来了。
星期日
希雅尔玛把曾祖父的像翻转过去朝着墙,以免他像昨天那样打岔,然后对梦神说:
“现在讲故事吧!讲些好听的故事,讲那根自以为是很精致的缝衣针的故事!”
“好故事听多了也会厌烦的!”奥勒·鲁克傲依说,“我让你见见我的弟弟,他也叫奥勒·鲁克傲依,也是梦神,只不过他光临一个人家最多就一次。他总是把孩子抱到他的马背上。他只会讲两个故事,一个是美好的,谁都想不到;另外一个又可怕又残酷。”于是奥勒·鲁克傲依把小希雅尔玛抱到窗台上,说:“你瞧我弟弟,另外那个梦神,他们也把他称做死神。他的样子一点也不难看,不是一堆骷髅!那是骑兵制服上的银饰。瞧他骑马奔得多快!”
希雅尔玛看到另外一个梦神,也就是死神怎么样骑马跑着,把年轻的年老的都带到马上。有的在他的前面坐着,有的在他的后面坐着。他首先要问一声:“成绩册上是怎么写的?”“优!”大家回答说。“好吧,让我自己看看!”他们就成绩册给他看,那些是“特优”和“极优”的都坐在前面,听那个好听的故事。那些得“尚可”和“一般”的则只得坐在后面,听那个又可怕又残酷的故事,他们都被吓得发抖,哭了起来。他们想跳下马来,但是不行。
“死神是最可爱的梦神,”希雅尔玛说,“我不怕他!”
“你也用不着怕他,”奥勒·鲁克傲依说,“只要成绩册上得个好评语!”
“这故事有教育意义,”曾祖父的画像说,“提点意见总还是有用的!”他心里高兴起来了。
这就是梦神奥勒·鲁克傲依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