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而已,可贺菱芷的泪水却冲的眼眶生疼,若非她灵魂的坚毅,定会痛哭流涕。
指尖略微颤抖的流连于那伤口之上,贺菱芷想哭,却还是抑制住了哭泣,可身子更为诚实的表达了她的内心感受,百里连城原本被伤的无法愈合的心痛,也在这一刻变成了心疼。
抬手,抚摸着那绝美却冰冷的容颜,无奈的低叹了一声。
“傻丫头,不必难过。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无论是百里晟的帝位,还是我的命,通通都给你。”百里连城语音柔的似水,也唯有在贺菱芷面前才会如此。
侧过脸庞,躲开了百里连城的抚摸,贺菱芷负手站到了窗口前,不愿去多思百里连城话里的宠溺所代表的含义,她宁愿装作糊涂。
推开了窗子,抬手望着天上那浩瀚的星空,微微徐来的冷风吹散了贺菱芷心中的凌乱。
她的重生,是因为师弟韩子焉的唤魂术,亦是她的魂魄不甘死去而逆转了天命。
仇恨,是贺菱芷心中不能泯灭的,她要强大到可以打倒敌人,保护那些忠心于她的人,而非儿女情长。
“你是如何认出我的?”贺菱芷岔开了话题,声音平淡。
“只要是你,哪怕换了千百副的皮囊,我仍能感觉的到。”百里连城的话里,仍旧是满满的情意。
既然贺菱芷新生,那他便不会再允许任何人夺走她,唯有自己可以倾心倾力的去照顾贺菱芷,爱的无私。
“可还有人知晓?”贺菱芷秀眉一簇,果然百里连城带她来靖王府,并非说慕远山之事那么简单。
“惟愿天下人皆不知。”百里连城摇首,这样的要事,他也是现在才敢笃定不是错觉,又怎可让那些觊觎过贺菱芷的人知晓。
“你该明白,我既重生,定会复仇。”贺菱芷转过身来,眼神坚定,透着恨意。“大炎国,我会守护,不忘当年对先皇的承诺。但,绝不是百里晟为君主。”
迎视着贺菱芷那双原本该清澈无痕的眼眸,被那份恨意冲击的心扉疼痛。
百里连城迈步向前,大手搭在了贺菱芷那纤弱的双肩上,低柔的问道:“菱儿,你的仇,便是我的。让我来帮你,可好?”
“不共戴天之人,怎可假手于他人!”贺菱芷并不领情,不知是拒绝百里连城而已,还是不想他卷入这场政变。
有时候,做人难得糊涂,而身为皇室的一员,能如百里连城这般逍遥惬意,更是难得。
“菱儿,为何只有我不可?”百里连城一语双的问着。
皇位,贺菱芷不许他染指,不论前世今生。
而报仇,贺菱芷与他人合作,却也不许他与她比肩吗?
“若不想为敌,望靖王爷继续做你的逍遥王爷。”贺菱芷冷声,不带半点的温度。
“菱儿,你……还爱他吗?”百里连城不确定的问着,眼底那份期翼伴随着痛苦之色,如泛滥的黄河之水,可以淹没的不仅仅是人身,还有人心。
爱之深恨之切,若不爱了,是否恨意也不会那般强烈?
若不爱了,为何贺菱芷两世都不许他坐拥江山?
目光移开,贺菱芷不忍心见百里连城这副模样,却被误解为正解。
“我明白了。”得不到贺菱芷的回答,百里连城苦笑着点头,神色有些苍白。
以为贺菱芷深爱着百里晟,百里连城的心竟比当初被刺中一剑还要痛。
“不论如何,我都会在你身后,只要你转身,便可看见我为你敞开的怀抱。”百里连城煽情的说着,掩下了眼中的难过,以誓言般的语气说道:“若是累了,放心的向后倚靠,我不会让你受伤。此情,永不变迁。”
闻言,贺菱芷的心猛地一咯,连呼吸都变了频率,可最终仍是沉默以对。
曾经,他们的相处方式便是这般,即便一句话不说,仍能够和谐无间,自小弄青梅,却是缘分浅薄。
“连城,不能袖手旁观吗?”沉默了一会之后,贺菱芷终是先开口了,少有的柔和语气里带着几许说不明的意味。
“你有杀身之恨,寡情之仇。而之于我,杀母之仇不共戴天。”百里连城磨着牙,冷冷的开了口。
若是百里晟善待贺菱芷,给她幸福,他或许会在多年以后放下这份仇怨。
只可惜,百里晟不仅负了贺菱芷的一片热情,更是折辱她至死,新仇旧恨如何能放开?
感受到百里连城那份浓浓的恨意,贺菱芷张了张红唇,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她很希望百里连城能够活的一如既往的纯粹,但在十几年前,一切便在不知不觉中有所改变了吧。
历史,无法重来,即便她已重生。
“容我思量几日再做回复,可好?”贺菱芷终是妥协了,但只就复仇一事。
“好,我等。”百里连城收敛起了恨意,柔情缱绻的说道:“夜深了,一起用过晚膳,我送你回去。”
“好。”贺菱芷没再推托,只是这一顿饭丝毫没有老友叙旧的轻松,反而如千斤重担般压在贺菱芷的心头,让她食不知味。
关于贺菱芷重生的事情,百里连城并未多问,只是不时的给贺菱芷布菜,两人很少说话,看上去倒也融洽,更像是多年的夫妻那般。
晚膳过后,百里连城亲自送贺菱芷回去,并一路送贺菱芷到了小院里,算是给慕廉的警告,休想再对贺菱芷有不良的居心。
事实上,百里连城还真的做对了。
早晨的时候,慕远山死于非命之后,慕廉心痛的无以复加,在悲伤过后,第一个便是想去找贺菱芷算账。
虽没有证据,但慕廉的直觉便是此事与贺菱芷脱不开干系,奈何没有找到人,碧珠倒是免不了的被责难了一番,却也没有大碍。
一夜的好眠,贺菱芷无心与慕廉面对面的碰撞,她的计划已经开始实施,自也不必多费心力,除去慕廉并不难,还可以不漏滴水。
“碧珠,这几****多辛苦些,但凡是院子里的一切用度,都要亲自处理,切莫出了差错。”换上了一袭鹅黄的裙装,娇美而不是清爽的贺菱芷梳了简单的发髻,在出门前不忘对碧珠交代着。
瘟疫果然开始蔓延了,虽不至于大爆发,但以贺菱芷的经验,不出三天必会大幅度的横行,届时所造成的灾难,怕是难以估量,大炎国必会外忧内患,险象环生。
“奴婢知道了,这几日都在院子里熏醋,每日都按照小姐的吩咐,煎了药熏屋子的。”为贺菱芷簪好了一朵珍珠为蕊,金为叶的珠花,碧珠惊叹的看着自己的主子,果然是人比花娇,怎么打扮都令人耳目一新。
“其他的事情暂时放一放,我给你选了几款花样,让人做几身新衣裳,余下的布料,你绣出几个荷包来,要款式相同的。”贺菱芷嘱咐了这么一句之后,便起身离开,而碧珠自是也闲不下来了。
主子有吩咐,不管让碧珠做什么,总会有原因的,碧珠也不多问。
命管家备了相府的马车,贺菱芷带上了一方蒙面的轻纱,绝丽的容颜若隐若现,不过于招摇,却也明艳动人,这样的朦胧美,更令人心往几分。
很快,马车便来到了慎王府之外,车夫虽犹疑,却还是按照贺菱芷的吩咐,将马车停在了难民营的所在地。
豪华的马车上,一袭流水般轻盈的衣裙,华美却算不得华丽的佩饰,使得贺菱芷的美艳多了几分平和的温柔。
在管家的搀扶下,贺菱芷踏过了矮凳,走下了马车,轻轻摆了下手,身后停着的十几辆马车,有家丁开始忙碌着,不断的往下搬运着东西。
本就引人注目的一行人,此刻更是吸引了无数的目光,莫说是那些难民,就连慎王府的侍卫也注意了起来,自也包括一些看热闹的路人。
“各位父老乡亲,这位是我们大炎国相爷的四小姐,听闻近些日子灾祸不断,小姐秉承相爷亲民、恤民之心,不愿见到大家流离失所,特请示相爷后,准备了这些细软和口粮,希望大家能够回到家乡,可以安居乐业,为大炎国多尽一份心力,忠君爱国。”管家按照贺菱芷的意思,大声的宣告着。
“真的会有这样的好事?”难民中,不可置信的声音来传。
“那位相爷根本就不为咱们做主,怕是这位四小姐是菩萨转世,不忍见我们如此可怜,才会出手相助的吧。”又有人大声的说话了,却是只赞贺菱芷一人。
闻言,贺菱芷面纱下的红唇微扬,却唤了管家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会意之后,管家的脸色一沉,有些犹疑不定的看向贺菱芷,却在贺菱芷冷冽的眸光下不敢再有所迟疑。
“大家安静一下。”管家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噤声,否则他喊破了喉咙,也没人能听清他的话。“大家都知道,灾情过后必有瘟疫。四小姐听闻这里的百姓有不少人出现发烧呕吐等症状,所以特地请来了几位大夫看诊,还请大家配合。看完诊后,自会有人安排大家的去处。”
“四小姐这是什么意思?”人群里,有激动的声音传出来,听得出正当壮年。“难不成,有了病的人,就要当作是疫症处理吗?四小姐是有心救人,还是要草菅人命?”
一时激起千层浪,这人的话一出,原本感恩戴德的人也迟疑了起来。
他们想要安家立命,但那也要先活着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