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域·南太平洋】
正在南太平洋上作业的一艘水下考古船卷入了突如其来的热带风暴之中。
漫天黑云裹挟着电闪雷鸣,示意要与咆哮的大海一决雌雄。
这艘转载着尖端专业考古设备,以人类科技最高姿态来拜访远古文明的小船,此刻在这场天与地的厮杀中显得太过无助,它只不过是自然忽视下的渺小存在。
倘若巨浪有意,弹指之间便可让它葬身大海。
狂风为暴雨和巨浪助力,狠狠地抽打着船上每一位考古专家与水手。
剧烈晃动的船体在巨浪的撕扯下发出一声声绝望的哀嚎,即便形势如此危急,可这艘水下考古船并没有返航的打算。
一位年轻的水手从船舱内冲到甲板上,他一把抓住了还在风暴中等待的老教授。
“教授!返航吧,在这样下去船会沉没的!”年轻的水手大喊道。
老教授即使紧握着船舷上的栏杆,可依旧保持不了身体的平衡。
他冒着被巨浪卷走的危险,死死的盯着水下的情况。
“不能走,不能抛下他们!”老教授焦急地呐喊着,“无线电通讯机接收到水下信号没?”
“没有!电磁干扰太严重,无法接受和传输信号!”
“再等等!”
海面上惊涛骇浪,水下却风平浪静。
三位全副武装的蛙人正在昏暗的海水中对一棵矗立在海底的神秘的古树进行调查。
一位蛙人在同伴的协助下正小心铲走古树上的贝类与植物,然后他轻轻刷去上面的淤泥,渐渐地,古树一枝初现端倪。
不出所料,在探照灯的照耀下,暴露在蛙人面前的棕色古树树枝散发出金属的光泽和质感。
领队的蛙人向同伴做了个手势,另一位蛙人随即递给他一台等离子切割机。
切割机在水下发出幽幽绿光,高温等离子电弧渐渐切入树枝内……
突然一缕缕红色的液体突然从切口出飘出,三位蛙人顿时感到一阵恶寒。
领队的蛙人与身后两位同伴做了简单的手势交流后,切割继续进行。
随之切口越来越深,红色的液体也渐渐喷涌而出,这种景象简直像是在肢解动物的尸体。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切割的进度却停止在某一个时刻。切割机绿光渐渐暗淡,红色的液体继续飘出,而领头队的蛙人却没有任何反应,连呼出的气泡也消失了。
身后的一位蛙人同伴觉察到了些许异常,他轻轻拍了拍领队蛙人的肩膀,就在这一瞬间,一截手指般大小粗细的古树树枝被切下,同时领队蛙人似乎也从某种幻境中惊醒,嘴里急速冒出的汽包反应出了他的惊慌。
他捞起那截正渐渐下沉的古树树枝,转身将树枝递给身后的二人,这时他才猛然惊觉自己和同伴已被红色液体包裹其中。
领队蛙人急忙做出手势,下令返回,可这时身边的海水与红色液体已经开始沸腾。
飘荡在海水中的气泡和红色液体逐渐汇聚在一起,围绕着三人来回游动,犹如海中的鱼群。
领队的蛙人急忙向同伴讨要摄影机,迫切想要记录下这诡异的场景。
可就在他伸手的瞬间,红色的液体已钻入他眼前那位蛙人的身体。
绝望的低吼,海水呛入的咕噜声,激烈的弹动着四肢,在经过一番垂死的挣扎后,红色液体噬尽了这位蛙人的躯体,只留下一套扁平的蛙人服缓缓沉落到海底。
保存着古树树枝的那位蛙人见状没有丝毫的犹豫,他急忙扯断了身后的氧气瓶栓,喷发的的气泡将他快速推向海面。
遗憾的是,他终究没有逃过红色恶魔的魔抓,弯曲折叠的蛙人服和保存古树树枝的塑料袋一道缓缓下沉,逐渐来到领头蛙人的上方。
古树树枝从碎料带中掉落出来,领头蛙人一把将它握住,然后攀爬着古树向更深处游去。
氧气瓶中稀薄的氧气和超越限制的水压渐渐模糊了他的意识,他感觉到自己又要陷入那个环境,就在这时一声呼唤从他身后传来,领队蛙人本能地扭过头,看到的却是蜂拥而至的血红……
“快来人啊!”老教授在甲板上大喊道,船舱内的人员闻讯立马顶着狂风暴雨来到他的跟前。
“快,快把他救起来!”老教授指着漂浮在水面上的领队蛙人大喊道,可周围人却无动于衷。
“教授!风浪太大了,不能下水啊!”
“捞起来,用网子把他捞起来!”
“快!快去拿渔网!”
一日后,襄市一家医院内。
一位年轻的妻子正守候在她丈夫的病床旁,新婚不久的二人差点便阴阳相隔。
好在上天大发慈悲给予了这个勇敢的年轻人最后一段生命。
从死神手中逃脱的年轻人失去了在海底所有的记忆,在得知两位同事的噩耗后,他辞去了水下考古工作与妻子一同在大学任教。
一年后,当他还沉浸在新为人父的喜悦中时,那段原本早应结束的性命在完成使命后终于走到了尽头。
病危之际,他回想起了水下发生的一切,想起了自己亲眼所见的那个海底之树,想起了神秘人在自己耳边的叮嘱。
“就叫儿子焱吧,愿他能照亮三域所有的黑暗。”
二十年后,襄市,深秋时节。
一个雨后的凉爽日子,那位藏匿于黑色风衣中的年轻人又一次独自来到泱山公墓。
他站在铺满湿漉漉的落叶的门口,怅然若失地眺望着远处墓地中的那颗云杉。
秋风翻起他的头发,发间的白丝若隐若现。锐利的五官此刻流露出的只有悲伤,而那一小块树叶状胎记则像是一滴暗红色的眼泪永远挂在左眼角。
今天是他,是陆焱二十岁生日,也是未曾谋面的父亲的忌日。
他踩着铺满湿漉漉的落叶,怅然若失的沿着一条大理石小道向墓地最偏僻的角落走去。
停留在一座简陋的墓碑前,陆焱附身拭去上面粘连的落叶,然后换走墓前那束枯萎的鲜花。
这是一座空墓,里面既没有骨灰也没有“死者”生前留下的物品。
而唯一可以向所有人证明墓地的主人确确实实已离开了这个世界的证据,就只有墓碑上那一排刻字:“丈夫陆明轩长眠于此。”
墓碑旁云杉在秋风中微微摆动,针叶上积水滴落到陆焱的肩膀上。
肩头的稍许的冰凉打断了他的哀思,回过神来他望着墓碑惆怅的说道:“父亲,你究竟去了哪?”
也许在这个世界上就只有陆焱的父亲知道,虽然他自己永远诀别了这个世界,可他依旧还活着,活在一个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