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依旧迷离,战斗依旧激烈。
漫天剑影斩碎水龙后,气势不弱反增,直朝勒云姜铺天盖地而来。
勒云姜仗剑而上,身化千重,剑化千重,瞬时百个、千个勒云姜手执细长剑,阻挡着漫天剑影,兵刃激撞声,清脆、震耳。
那漫天剑影散于无形。
一道白影掠出。身后百道、千道白影合而为一,勒云姜反守为攻,整个人如飞驰的白芒,冲向了黄九音。
勒云姜的这一剑,为秋水剑剑招里面的千重影。
弦音再起,振聋发聩。
“剑四,天外仙。”
感受到那道飘逸、强横的剑意,所有知道音剑黄九音的人,异口同声,喊出了黄九音第四剑的名字。
一道白影,衣袂飘飘,手执利剑,从天外而来,裹挟着强大灵力与剑意,冲向了疾驰而来的勒云姜。
剑四,天外仙,剑气化形。
勒云姜的剑迎上了白影的剑。剑意对撞,剑气对撞,灵力对撞,产生的气浪足足掀翻了三座楼宇后,才消散,化作长风。
勒云姜接住了这一剑,身形退了四步。
“剑五,逍遥客。”
众人的声音久久回荡在天下候府上方,没有人不心潮澎湃,没有人不热血沸腾,看向黄九音的目光,犹若看向一尊半仙。
天逍遥,地逍遥,天地任我逍遥,无羁无绊,无忧无恼,万里乘风一念间。
黄九音的这一剑,意境深远,精深,让人叹服。
那股逍遥自在的剑意再次化形,一名虬髯客,剑执于前,身负苍天,一剑而下,如泰山压顶,浩瀚的剑意淹没了勒云姜的那一方天地。
“轰隆!”
剑未至,强大的威压令勒云姜身下的大地塌陷下去两三米。
所有人都知道音剑黄九音的强大,但没有人想到音剑黄九音强大到如此地步,简直叹为观止。
勒云姜亦是名动一方的强者,感受到这凌厉的一剑,她动了。
秋水剑,心若秋水。
勒云姜手中的剑,被一股秋水环绕,或者说,她手执一汪秋水,身形陡地增快,那手中的秋水越来越多,最后如滔滔江水,直迎而上。
‘嗡’地长鸣,刺耳的声音震得人双耳生疼。
勒云姜的剑,对上了虬髯客的剑。
一步,两步,三步……
十七步,十八步。
人们的视线中,勒云姜的身形一步一步下坠,一共下坠了十八步,才将这一剑挡了下来。
败绩以显,所有人都看出了勒云姜败绩以显。
一抹淡淡的血迹浮现在勒云姜柔媚的唇边。而黄九音盘坐于半空,闭目不语,手中胡弦并未停下。
又一道弦音从黄九音手中荡出。
“剑六,万人往。”
众人异口同声的声音,再次回荡在天下候府上空,人们不约而同的叫出剑六的名字,除了对强者的敬畏,还有对黄九音剑意的叹服。
无论是昔日的楚人,还是地地道道的秦人,没有人不心生敬意。
司无心在厢房外院看着,也低低地喊出了‘剑六万人往’这五字。此刻的她,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她在悲伤,也在骄傲。
大楚强者风范,就当如此。
云川的心中也生出一丝敬意,他虽然不认识音剑黄九音,但人生天地间,有一众东西叫做信念,黄九音为信念而战,也将为信念而死,所以令人动容。
天字号院落。
天剑院大弟子杨云天,玄机门‘三阵子’之一的莫相惜,还有无双院‘四道灵’之一的冷天霜,皆将目光投向了高空。
剑六出,剑意出。
一股剑意幻化万道剑意,万道剑意幻化万人执剑,天空中瞬间出现万名白衣剑客,万柄长剑剑尖锐利,对向勒云姜,剑意澎湃。
勒云姜神情凝重,南离剑冢音剑黄九音,果然强悍,竟然万道剑意化形。
似千军万马,那万名剑客仗剑而起,直冲而下。
“秋水剑,望穿秋水。”
勒云姜不敢有丝毫怠慢,一人一剑,剑随人动,人随剑舞,冲入了万剑客当中。
不愧为大秦四大裁决官之一的勒云姜,以一人敌万剑,越战越勇。
“给我灭!”
一剑荡出,秋水横流,万名白衣剑客消散无形。
无奈剑六太过于强大,此刻的勒云姜,身上布满了剑伤,犹如一个血人,鲜血滴滴而下,月色下,曼妙的曲线格外妖艳、诡异。
“哈哈哈哈!”
笑声中自有那份直来直去快意,笑声中自有那份坚定到残忍的杀意。
“有多少年了,这种流血的感觉,真好!”
勒云姜仰天长笑,很久没有人能将她伤到如此地步,那气概,一点不输男子,想来,只有这句话才能形容:
巾帼不让须眉。
勒云姜能接住音剑黄九音六剑,也是很了不起的事。因为黄九音的音剑,一共九剑。
黄九音不为所动,正要拉满二胡胡弦,用出第七剑。
“第七剑,你可是会死的。”
雄浑的声音飘荡在整个天下候府,这个声音乃是对勒云姜说的,而说话之人正是天下候。
黄九音按住胡弦,并没有拉出弦音。
“天下候,好大的架子,我还以为你会眼睁睁地看着我死在黄九音的剑下,你不要忘了,你可是大秦的天下候。”勒云姜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喊去,一点也不顾身上剑伤。
的确,天下候不能看着身为大秦裁决官的勒云姜死去,所以才会出面,毕竟他是大秦的天下候。
“天下候风步天!”
厢房外院,司无心冷冷地咬出这几个字,若当年风步天不临阵叛敌,大楚也不会亡于大秦之手,所以,念到这几个字,司无心咬牙切齿。
云川感受到司无心心中的仇恨,他不明白司无心为什么会恨天下候。
“黄老九,最近过的好么?”天下候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问候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托您的福,在马厩里喂喂马,喝喝酒,偶尔跟人吹吹牛,虽然平淡,但也乐得自在。”黄九音睁开了眼,语气同样平静。
“那就好好喂你的马,好好喝你的酒,好好吹你的牛,舞刀弄剑的,又是何苦?”天下候的声音有些怅惘,仿佛想起了很多,又仿佛什么也没想起。
“一把老骨头了,半只脚差不多踏入了坟墓,怕到了地底下觉得孤单寂寞,想拉上你做做伴。”黄九音眯起浑浊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当年一战,还以为你死了,想不到隐姓埋名做了马厩马夫,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杀死我吧,这一点,我佩服你。”天下候说佩服,那就真的佩服,天下间能让天下候佩服的人不多,但黄九音绝对算一个。
“不敢,老朽不过是个卖曲的老头而已。”
黄九音咧嘴笑了笑,露出满口黄牙。
“那就只有战了,我接你一剑,生死由命。”
天下候的声音渐渐冷去。
“好,我会出一剑。”
黄九音又闭上了眼睛,随后又睁开,“在决战之前,我有两个问题想问你。”
“问。”天下候爽快应答。
“当年你叛出西楚霸王,值得么?”
黄九音这一问,问的认真。
此问一出,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想知道答案,包括大秦裁决官勒云姜。
沉默少许。
“不值得。”出乎意料,天下候竟答了这么一句。
的确不值得。
大楚百万里山河易主,大楚成千上万将士的鲜血白流,大楚百万、千万的百姓无根,所以不值。
“那你后悔么?”
黄九音的声音有些颤抖。
“不悔!”天下候的语气坚定,不容置辩。
“为什么?”黄九音真的不懂。既然不值得,为什么会不悔?
“冲冠一怒,只为红颜!”
天下候的声音久久回荡在天下候府上空,这八字犹如惊雷划破月夜。
冲冠一怒,只为红颜!
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