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极无聊的老王,搞了一张飞车比赛的游戏盘。从此他沉浸在飞车比赛的梦境。半年过去了,他的成绩极差,为这事他茶不思饭不想,失眠上火长口疮。他逢人便感叹:“没有比看得见目标而达不到目标更痛苦的事情了。”
朋友问:“王兄,您都这么老大了,您还有什么目标呀?”
老王不好意思回答,便有点恼羞成怒,说:“年纪大又怎么样?只要还没死,我就是活人,就有目标。”
朋友为之鼓掌,认为“没死就是活人”的命题发人深省,催人奋进,贯串了求实与鼓劲的精神,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老李还举出了实例,说是老吕的丈母娘今年一百零一岁了,她的孩子们整天限制她做这做那,吃这吃那,整天说:“这么大岁数了,喝点稀粥就行了,养养神就行了,会数数就行了,一天睡一两个钟头就行了,没拉到裤子里就行了……”这不就是还没死就先拿人家当死人对待吗?
老王很高兴把话题转变了,从他的人生目标问题转到对待老人的态度问题了。至于他的目标是什么,这仍然是最困难的问题。而且不止他,所有的人的目标,都是不好回答的。
成功
终于,老王成功了,他在电脑游戏的飞车比赛中获得了冠军。从此他意兴索然,而且发现了游戏软盘的诸多缺点,那根本算不得软盘,而只能算是白痴设计的骗局,再说那软盘卖得太贵了,几十元一个的软盘,他只玩了二十天就没的再玩了。想到智力体力基本正常的自己,竟然花了那么多时间去玩这种弱智者的游戏,他痛悔不已。
终于,他明白了,即使是虚拟的成功,滋味也很不怎么样,如果是真实的成功呢?天啊,他如果在真实的飞车比赛中得了冠军,他只有自杀一条路啦。
足球
老王本来对足球一窍不通,居然在韩日世界杯期间也看了一个月的球。
“你也看球?”朋友们疑惑地问他。
老王不好意思,便说,反正也没有什么事干,大家看球我也就看球吧。
想了想,又说,看球好,中国队早早回了家,省得看球时太激动。我是愈看愈踏实了。
还想了想,说,要是不看球,见了亲戚和朋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又想了想,说是只有足球他在比赛结束前不知道结局,总算还有点悬念。如果嘛悬念也没有,那还有谁想看呢?
后来又说,其实,不看也行。
足球( 又一 )
老王有一个朋友老醋,比较自命清高,他这天见到老王,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口气问:“你看足球比赛了吗?”
老王想该怎么说更好,一犹豫,便觉得自己也伟大了一些,这不是,老醋问他话,他干脆不理。
老醋只好再问:“老王兄,你看足球比赛了吗?”
老王仍然不回答,而是用鼻子哼了一声。
老醋大惊,老王怎么也这样高级起来了,不知如何是好,乃评论道:“看足球其实是小市民的习惯,是向往小资的无聊,我其实是一向不看的。”
老王想,专门标榜自己不是小市民,您就成了大市民了吗?标榜自己不会说英语,就证明自己爱国了吗?标榜自己看不起所有的人,就显出伟大来了吗?
但老王是个厚道人,便说:“好好好。好好好。”他同时对自己看一个月的足球十分惭愧。
宿命
老王最近常常听到宿命一词。一位资深编辑没有评上编审,叹气说:“这是我的宿命啊。”一位能干的青年没有升上副局级,也叹息说:“这是我们的宿命啊!”一位自我感觉良好的作家出了书却无人问津,叹道:“这是我们的宿命啊!”
老王想,不但是宿命,而且是“我们”啦,“们”字是从哪儿来的呢?
一位主张严格按照医嘱服药和一位主张对于医生“不可不信也不可尽信”的朋友抬杠,两个人都说:“主张什么的都有,这就是真理的宿命啊。”
这两个人的宿命如何老王弄不明晰,倒是那个病人,不知道听哪个宿命更好的癌症患者终于去世了,老王想,这可真是他的可怜的宿命啊。得了癌了,还得听关于真理的宿命的争论。
老王觉得他们用词不当,比如说这就是命啊,不就行了吗?说成宿命,有点故意装腔作势。这究竟是个什么问题呢?是修辞学还是心理学呢?我怎么听起来这么别扭?
老王乃讨厌自己的无事生非与多管闲事,解嘲道:“这就是我的宿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