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过后,秦雄请他们去夜总会唱歌。秦雄是特中意唱歌的,尤其是当情场得意和失意之时,他都以歌声抒发感情。宋佳离去后那一个多月,他也大都在这样的场合中厮混,可歌没有唱几首,酒倒是喝了不少,心情却无论如何也OK不起来,后来便不再涉足于歌场了。这间歌厅名叫无极会,是陈凯歌的《无极》大片红火起来后开业的,有不少绝色的唱歌小姐,秦雄以前来过两次,认识一个河南籍的妈咪,他让妈咪为二人点了两位漂亮又高挑的河南小姐,自己却不要。他不习惯于叫小姐,因为瞧不上她们的歌唱水平,以前大都是自带小姐上歌场,因为文艺圈里的女孩多的是。
夜狼曾是国内知名的诗人,不但诗写得好,歌也唱得很棒,他脸上胡子拉茬,脑后留着个长长的马尾辫,极像一个摇滚歌手,看来这些年他混迹于歌场做专业鼓手是很用心的,他一曲唱下来,把小姐们惊得目瞪口呆。河南妈咪问秦雄:“他是个歌星吧?叫什么来着?我们这里从来没见这么高水平的人啊。”秦雄神秘地一笑道:“我的朋友会是一般人?他比迪克牛仔还有名,你们竟不知道?”另一个妈咪闻歌而入,河南妈咪对她介绍说这里有歌星和总编,她羡慕不已,也陪三人喝了一大杯红酒,问秦雄:“为什么不找个小姐?”秦雄道:“没钱,穷啊。”这妈咪掏出一张名片,叫江西红,她道:“我请客送你个小姐,很靓的,我还是第一次跟文人交朋友,赏个面吧!”
江西红出去一会,带进来一个高挑的小姐,时髦的连衣裙,长长的披肩发,头上戴着个黑帽子,初看以为是个时装模特儿,再一看把秦雄惊得目瞪口呆:她竟是阿英!
世间竟有这样的巧合!秦雄一时不知怎么才好,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阿英也认出了秦雄,惊讶地张大了嘴,不知所措地被江西红推搡着坐到他的身旁。阿英就以这样的身份与她的初恋情人秦雄重逢了。
秦雄问:“你怎么来了这里?”心中猛一阵酸楚,差点掉下泪来。
阿英冷冷地道:“你能来这里,我为什么不能来这里?”
江西红道:“原来你们认识的,阿丽,好好陪老朋友喝两杯。”
两个妈咪都出去了,阿英端起一杯酒,莞尔道:“敬你一杯,老板。”说罢,一饮而尽,把酒杯往下一倾,左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一言一行都显得相当职业化,不再是两年前那个纯朴羞怯的阿英了,连名字都已改了,更令秦雄感到陌生。
秦雄心里有好多话想问,却不知从何说起,沉默好久,终于道:“你怎么选择这条路的?”
阿英道:“问你自己吧。”眸子里满是哀怨。
秦雄嗫嚅道:“当初你从丁当那里走了后,只以为你还是做服务员,我也到处打听过,没有你的消息。”
阿英低头不语,秦雄又道:“那个信息我知道是你发来的,打回去也老是关机。”
阿英抬起头道:“别说了,你们这些臭男人的话,我不再信了!”猛地起身向包房内的洗手间冲去。
两位客人在一边搂着小姐尽情投入地唱歌喝酒,并没发现这边有什么不妥,秦雄也猛一阵灌自己的酒,一口气喝了六七杯。半小时之后,阿英才从洗手间出来,眼睛红肿得像个桃子,显然是痛哭过一场了,却装着没事一样,笑道:“对不起,今天你是我的客人,我要替红组招待好你。”又跟他碰杯,连续干了三杯。
秦雄道:“其实当初你就留在丁当那里干也不错,你看,这是何苦呢?”
阿英道:“丁当那个小气鬼,我为他干了一个多月,才拿到500块工资,另一半还赖着没给呢。”
秦雄惊问道:“那两万块呢?他没给你吗?”
阿英茫然道:“什么两万块?他这样的人会给我两万块?”
原来丁当并没有把这笔钱转送给她,好奸滑的商人啊!秦雄痛悔不已地骂道:“这小子不是人啊!”
阿英知道了这两万元背后的故事,也惋惜道:“你当时怎么不亲自送给我呢?白白让他送了个干人情,你也没少让他赚钱吧?”
秦雄叹道:“商人都是这般无情啊,我今天算是看透了。”
阿英哀怨道:“别说人家了,你也好不到哪里去,都是一路货。”兀自干了一杯,又道:“你以为两万块钱就可以补偿我的青春?别以为自己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
秦雄真诚赔罪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骗你的。”
阿英双手作了个无所谓的姿势,宽容道:“算了,我今天陪着你也为了两百块小费,我也只认钱,谁有钱我就可以跟他上床,这个世界什么都是假的,只有钱才是真的。”停一下,又道:“我现在这样不是挺好吗?在餐厅打了一年工,还不如现在一个月挣得多。”
秦雄醉了,再也无话可说,只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宋佳的离去就是个报应,官场上的失意也是个报应。最后,阿英点了一首歌,就是两年前分别时唱的《只有分离》,秦雄哪有心情再唱?阿英却独自一人唱了起来,歌声幽幽,如泣如诉:“就让雨把我的头发淋湿,就让风将我的泪吹干,反正你早已不在乎。你的眼睛默默地告诉我,爱情已到了尽头,就像秋风吹落的黄叶,再也没有感觉……”直唱到“爱你依然没变,只是无法改变彼此的考验”时,就再也唱不下去了,只见两行清泪从眼睑里再次流泻而出,阿英蒙着脸起身疾速离去。
众人这才发现秦雄神情不对,赵维走过来揽着他的肩膀安慰道:“算了,男人不值得为女人伤心,不就是一个风尘女子么?谁要说商人无义,我打死都不认,可谁要说婊子无情,我举双手和双脚赞成!”秦雄便无言地喝酒,直到酩酊大醉,买单后还剩下三千元钱,都交给妈咪让她给阿英送去。
这一夜,大醉后的秦雄泪湿衣枕。
赵维和夜狼在伶南呆了三日才离去。夜狼偷偷告诉秦雄,赵维目前在到处躲债,身上还有不少钱可以游山玩水。秦雄于是明白,那晚自己提到商人的话题时,他为何那般激动和感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