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叶墨此刻正与黎创龙在整形外科的高级病房内。此时的黎真琴,应该正伏在叶墨的怀里悲伤痛哭,她会一声声的喊痛,他会一下下的抚着她的脸颊,痛不欲生,愧疚难当。
还会轻轻的托起黎真琴的脸,深情的望着她:“别哭,小琴,我已经帮你报了仇。祝安好那个贱人的那一张脸,伤得更深,更重。而且,是我亲自为你报的仇。”
是啊,你亲自报的仇。祝安好啊祝安好,你呢,你的仇,竟然到了今天,仍旧隐约的想要让他来为你报吗?
仍旧妄想,他会为你的鲜血流一滴鳄鱼泪吗?
医生在她的手中塞了一张验单报告,似乎是吩咐小心吃药、注意营养,放松心情,预防感冒什么的。
她虚弱的望着和善的医生,她记得上一次,她流产大出血,这个女子就是主治医生。祝安好望着她,轻轻的点头,这个世界难得一见的温暖,即使只是一点点,她都不想再辜负。
沉沉的想睡,似乎听到那个和善的声音隐含责怪:“叶墨,我上次不是说过吗?她是稀有血型,尽量不能让她流血。你堂堂大总裁,有钱有地位,就偏偏照顾不好你的女人吗?”
祝安好没有抬眼,只恍惚中笑了。
我不是他的女人,我只是他手中一个随时可弃的垫背的玩物。
外面倾盆大雨,出来的时候,明明天青日朗,这短短一个转身,天地间便没有一粒干爽的尘埃。
她一直握在手上的那张报告单子被雨淋得湿透,她让它从手中轻轻的飘下,像轻飘飘的没有重量的生命。
叶墨却矮着身子,把单子急急的抢了回来。他沉默着,把她扯进车里。雨水滴落车顶,在头顶嘀嘀嗒嗒的响着。
沐浴时,是任姨特意准备的泡着生姜的热水。她泡在里面,趴在浴缸边缘迷迷糊糊。叶墨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只轻轻的拿过毛巾,在她的身上慢慢的擦。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梦境中的某一刻,某一句:“安好,泡得太久,对孩子不好……”
她醒过来的时候,还以为那是梦。
那么真实的,本应只属于前世的梦。
待得见到那张湿透又晾干的报告单,她才明白过来,也许再过三生三世,她仍旧抹不开和他的缘分。
她的孩子,始终固执的、无怨无悔的走进她的生命。
儿啊,你难道不知道吗?
妈妈保护不了你,妈妈与你的缘分只有8个多月。
原来,我们注定是母子,即使重生一次,即使我曾经流产一次,你仍旧在相同的时刻,成为我的儿。
上一辈子,她也是在这个时候怀上他的,到了明年3月5日,她的生日,便是她们母子的死期。
那时候,她刚够21岁,而他,只有8个半月。
她的眼睛不舍得闭上,而他的眼睛还来不及张开。
她拿着手中的验单,一个人躲在洗手间里哭了一夜。浴室的镜子,照见那张和从前一样虽然包着纱布,却仍旧渗血的左脸。
那样的花容月貌,叶墨,你竟然就这样用尖利的刀子割了下去?那一刻,你的眼里只有黎真琴的血,而从没想过我的痛吗?
她撕下了脸上的纱布,那一条长长的刀口已经清创缝合,淡淡的渗着血丝。
她记得当时的美容医生说:不必太担心,她伤得不深,而且切口很整齐,除非是疤痕体质,否则,应该不会遗留疤痕。但是,还是应该小心……
不会遗留疤痕?
她痴痴的笑,是不是如果我不再美丽,你就会放开我,放过我们的孩子?
这一念想,一从脑海里升腾,便像树藤一样缠缚着她。
望了一眼手中的报告单,把它揉碎了抓在手里,拿起旁边的一个大沐浴露的瓶子,重重的向着镜子砸去……
镜子发出尖锐的破碎声,碎成了一小块一小块,她用手抓了其中一块较大较尖利的,玻璃尖利的切面让她的手血流如注,她在破碎的镜子中看到了破碎的自己。
叶墨,你想毁了我的脸,我就顺了你,好不好?
右边脸庞渗出冰凉的血迹,好痛,为什么这么痛?当叶墨划破她的脸时,她几乎感受不到脸上的疼痛,只有心间那缺堤的绝望像冰刀一样绞榨切割着她。
而此刻,玻璃碎片的割痕是如此的痛,痛得她的泪从眼里滑落,沿着脸庞润湿了两道伤口,眼泪的咸味比刀更残酷的刺激着她的伤口。
“痛,为什么这么痛?”
她被破门而入的叶墨紧紧的抱在怀里,他抢过她手中锋利的玻璃碎片,他们的手指流出鲜血,分不出到底是谁的?
那么鲜艳,那么破碎。
“你疯了?”他抚着那张鲜血淋漓的右脸:“你是不是疯了?”
她呵呵的笑着,破碎的玻璃碎片映着她残酷的鲜血淋淋的脸:“叶墨,你划了我的左脸,我便划破我的右脸。哈哈哈……我听话吧?我是不是很乖?”
“叶墨,我很丑了,已经很丑了,放过我好不好?”
“你休想。你这个……坏女人。”
她听到他抽着鼻子,声音暗哑,很显然气得不轻,可是,还不足以让他放弃她。
“叶墨,我这么丑,你不要我了,好吗?把我卖到夜总会去吧,黎真琴说,最大的惩罚便是把我玩腻了,再卖到夜总会去。叶墨,你玩腻我了没有?卖我去做鸡好不好?我是真的觉得,做鸡也比在你的身边好……”
“祝安好……你,够了。”他的胸膛急促的喘息着,一路赶着去了医院。
祝安好无奈的望着医院白色的天花板,重生这一世,与医院倒是相当有缘。
叶墨把祝安好抱到凉台晒太阳,她懒懒的一动不动。她左脸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他下手的时候,还是隐了力度的,看上去血肉模糊,但伤口却并没有想象的深。但右脸的伤口却不容乐观,她拿玻璃的力度不齐,割了两道口子,幸好并不像想象的深。多些时日,应该可以康复。
夏天到了,早上的太阳都有点毒。叶墨把祝安好连着椅子一起向里面拖了拖,习惯性的摸了摸她的额头,她又佯装睡着。
他叹了口气:“我等会儿就要出去,即使讨厌我,你也不用在我面前一分钟也不张开眼睛。”
最近,他似乎很忙,回家很晚。常常在凉台的角落里抽烟,一支又一支。
祝安好是近来才知道,是叶墨把祝安好的避孕药换成了维生素片,她才会在这个时刻怀孕。
祝安好也没有去追究他。最初的惶恐不安,渐渐变成炽热的期待。
也许重生一次,就是为了再续她和儿子的缘分。她和儿子不会再错过,她会保护好他,让他见一见尘世的太阳,嗅一嗅泥土的清香,听一听林间的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