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能,我不能让你抢走他,不能……我爱他,我要我的孩子。”我冲着门外喊。
“珠珠,你出来。我们好好的谈一谈,好吗?”
我不出去,就是不出去。我用指甲刮着玻璃镜子,镜子中照见我苍白美丽的脸。
“叶墨,我那么美丽,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不要我们漂亮的孩子?是祝安好吗?因为我不是她,所以没资格生你的孩子?因为你不爱我,所以,你只会要小猪一个孩子?”
我蜷在浴缸的一角里,仿佛有一个画面很熟悉。我扶着胀胀圆圆的肚子,叶墨握着尖刀走向我。他要剥夺我的孩子的生命,他不要孩子,也不要我,不要我们。
我的满身是血,手捧着一个白嫩饱满的婴儿,我流着泪亲他的脸,如此的不舍而无奈。
“对不起,孩子,爸爸不要我们。妈妈,无法伴着你成长。只望来生,你不会再苦命的来到妈妈的肚子里。”
血,满地的血,我在血泊中抬眸望着眼前比神衹还俊美的男人,他姓感的薄唇微张,嘴角含笑,缓缓的走向我:“我不要他,我不要我们的孩子。”
我在那场和真实如出一辙的梦里呜呜的哭泣着,我茫然无助的试图围住我渗血的小腹,我无力的手颤抖着想抱一抱我的孩子。可是,我能触到他,却抱不到他。叶墨把他从我的身边抢走,尖刀突的向下……
“啊,不要……”我颤抖着想起来,扑向叶墨,扑向那个绝情狠毒的男人。门边传来炫目的光,那个魔鬼就站在我的面前。他俊美的脸憔悴而苍白,他在唤我:“珠珠,对不起,珠珠……”
我嘶吼着扑打他,一下下的扯他的衬衣和头发,我恨他,恨他,恨极了他……
告诉我,如何才可不恨你,叶墨。
他把全身湿透的我抱回床上,亲手帮我换了干净的睡衣,我仍旧颤抖,心冷,像冬日冰封的土地里,裸身行走的孤儿。
他不爱我,从来就不爱。
他任我打得累了,趴在我的身上,他哭了,如此悲恸,这个比大理石更坚硬的男人,他在我的面前无助的哭泣,我却丝毫不感到同情或心痛。
鳄鱼的眼泪,透着嗜血的前奏。
我说:“叶墨,我可以什么都听你的,但请你不要抢走我的孩子。只要你让孩子活着,我宁愿死……好不好?我有罪,我不听话,那就让我死,但请你放过我的孩子……”
“我,不能让你死,珠珠,我不能再失去你。”他把头深埋进我的胸膛,颤抖着哭泣,抬起头来,泪光仍在,但却一脸沉静冷漠:“我约了妇科的林医生,明天,我们就去。”
我抗拒不了叶墨。他从来都把我牢牢的掌控在他的手心里,捏一捏,我便痛到窒息。只是为什么?这一次,他捏的是我们的孩子?
他从车里抱我下来,我没有再作无谓的挣扎。我逃不开,避不过。我要以我绝望的方式迎接残酷的命运。
被叶墨牢牢的掌控的人生,如果这就是我们命定的人生,孩子,妈妈与你同在。
先照了一个妇科B超,妇科的林医生在轻轻的叹气。她安慰我说:“别怕,很快的,等一会儿上了手术床,打了麻醉,无痛人流,基本不伤身体。”
我望着医院白色的墙,白色的天花板,默默无语。林医生又再叹气,向着旁边的另一个医生指了指B超机的电脑屏幕,两个人对望摇了摇头。
林医生才低首看我:“你别太伤心。你应该体谅你的丈夫,他要作出这个决定也很艰难,你的第一胎……”
叶墨在旁紧张的咳了几声,林医生没有再说下去。我也没心情去听。我望着自己平坦的小腹,这小腹与别的女人的小腹不一样,它有一条长长的环绕整个腹部的疤痕,疤痕很粗,很长,生长得凹凸不齐,丑陋的在我的小腹顽强的盘踞着。
妈妈当年说,我坠海时,腹部受了严重的外伤,伤口愈合后便留下了这条疤痕。这条疤痕时刻提醒我,我捡回这条小命有多不容易,我应该更珍惜生命,好好的过我的每一天。
可是,我捡回的生命,过得却并不好。
躺在手术床上,林医生让我把双腿抬高。然后让麻醉师来打麻醉,林医生在旁边开了一包手术器械包,明晃晃的尖锐探头和吸管,在我的眼前亮着。
我对着林医生笑了:“林医生,其实,流产总会痛的,是吧?”
“不会,可以打麻醉,一觉醒来,便什么都解决了。”
“是的,一觉醒来,我的孩子就没有了。”
林医生无奈的对我笑了笑,我又对她笑,向她说道:“林医生,帮我拿一点纸巾。”
她转了身,我便很轻易的拿到了那根尖锐的探头,咣当一声,整个手术器械包掉到地上。林医生诧异的看着我,我又对她笑,忽然觉得自己很聪明,就像我从前也下过这样的决定,并熟悉这一切。
我把探头的尖端向着自己的小腹,有点痴傻:“林医生,不用麻烦你,我自己来。”
“什么?”林医生面色苍白,向着门外喊了一声,然后过来想抢我手中的探头。我避开了,空着的另一只手抚着我的小腹:“我想,就这样刺进去的话,这个没有人要的孽种便解决了,我……也解决了。”
“不能,救命啊……”林医生扯开嗓子喊,叶墨从外间冲了进来,我对着他柔柔的笑着,把尖锐的探头移到自己的颈边:“叶墨,我……恨你。”
“不,安好……”叶墨冲上来时,鲜血已经从我的颈项向下落,我第一次看见自己血液的鲜红,它跳着蔓妙的舞步,兴奋的从我的体内奔涌而来……
为什么?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我醒了?为什么我还活着?
叶墨趴在我的身上,浓密的黑发搔得我的腮部微痒。我轻轻一动,颈部的伤口便刺刺的痛,我反射性的摸着自己的颈,触到柔软的厚厚的纱布。
我不喜欢这种感觉,像被那一圈白白的纱团围住了呼吸,却又偏偏死不去。
叶墨抬起头来,他的脸色苍白,眼睛红红的,眼圈可见明显的红肿。心痛迅速传透四肢百髓。我扭过脸不看他。
他为我拢了拢被子,轻飘飘的话,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沧桑。
“珠珠,不要再这样,好吗?”他握着我手的指尖微微的颤抖:“如果下一次,你想死,让我陪你去。”
“不用了,我有孩子陪我。”我试图甩开他的手,他却抓得更紧。
“那么艰难才寻回的生命,为什么,你从来都不珍惜?啊?生活很难,但为什么你没有勇气往前走。如果,你死了……我要怎么办?小猪要怎么办?”
我压抑住潮湿的泪意:“我死,你会在乎吗?你和小猪从来都不需要我。”
“不,你明不明白,你对小猪和我,有多重要?”
“那么,你明白吗?我的孩子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他的头又低下:“我想我明白,比你更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