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柳庆是替人坐牢的,那个人好像是他的大哥,他很崇拜他的大哥,他大哥比他大十岁,在柳庆五岁的时候,他们的母亲就得重病死了,过了两年父亲再婚了,大哥自从那时候起整个人就变了,总是在外面玩到很晚,渐渐发展到整月整月不回家,父亲一开始还对他打骂,后来干脆就不管了。再后来,父亲也由于疾病过早地离开了人世,柳庆的学业也断断续续起来,跟继母的生活也过不好,一咬牙就找大哥去了。
大哥在城里好像混得还不错,他安排柳庆去他罩的机房干活,柳庆觉得很开心,因为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了。大哥有个很好的兄弟叫三哥,他们常一起到机房来玩,三哥比大哥小两岁,据说是搞黄碟的,人很有意思,很能开玩笑。
渐渐地三个人的关系越来越铁,有的时候三哥要找人打架,柳庆就找一些在机房认识的小黄毛们去帮帮忙,三哥总是在事后大把地给他们钱花,久而久之,柳庆也渐渐混出了名堂,手下也有了好几个固定的小马仔,大哥却总是劝他不要管三哥的闲事。
在柳庆出事的前两天,三哥晚上来找他,说要把他介绍进堂会,他知道他们的堂会,听过一些边角的传说,可是他想大哥是绝对不会同意的,所以他矛盾,他更矛盾的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不想进。
就在他矛盾了两天一夜之后,第三天晚上十一点,三哥的电话来了,庆子,你来一趟“千千夜”。柳庆马上叫上那几个黄毛火速往那里赶。到了现场之后,一片狼籍,他大哥正木木地坐在沙发上,三哥坐在他旁边。茶几上有一滩血,还有半个残存的耳朵。在他俩周围五米范围内没有一个人,所有的马仔都远离这个范围。
三哥看到他之后说,你怎么带他们来了,然后目光转向那几个小黄毛,你们几个回去吧。
这个场子是他大哥管的,几个老杆子晚上来消费,然后就蓄意挑事,他们好像是以前的一个很有名的帮派的余党,他们很不满大哥他们的堂会,这次是有备而来的。他们故意把酒吐到小姐的脸上,说酸了,还把一个小姐的内裤当场扒了下来。大哥从后面出来了。是时晚上八点。
几位大哥,有什么事要玩得这么过啊。
为首的一个秃头,翻了翻眼皮,把衬衫猛地扯开,敞出了胸膛,一个乌青的骷髅震撼当场。
大哥磨了磨牙齿,几位老大,过去了就过去了,非要没完没了干什么呢。
秃头没有说话,把脚翘到茶几上,往上面吐了口痰,你,把这个舔了,老子就走。扭了一下腰,一把乌黑的枪柄露了出来。
大哥深吸一口气,这我做不到,我还是希望大哥们能给面子。
放屁,做不到还给你娘的面子,操!
除了这个之外,你们还想干什么。
秃头把脚拿下来,站起来面对着大哥,幽幽地说,还想******。
大哥脸色铁青,请你们离开,别在我的场子闹事。
就他妈闹了,你能怎样。
大哥腰身一摆,甩开休闲衫,右手倏地一个下摆再一个上扬,一把黑枪已对准着秃头的额头,此时秃头的手刚刚摸到枪柄,跟他一起来的三个杆子,都把枪拿出来了,“千千夜”却只有大哥一把枪。
大哥狠狠地看着秃头,叫他们把枪放下。
应该是你放吧,他们可有三把。
我再说一遍,叫他们把枪放下。
哼,秃头鼻子里哼了一声,似笑非笑。
“砰”,一声枪响,秃头“啊”地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把枪放下,******妈!大哥疯狂地大吼。
整个酒吧为之震惊。
秃头喘着粗气,把,把枪放下。
三哥赶到了,带着老大的意思把事情摆平了。可是,怎么样给警方一个交代却成了问题。
庆子,三哥看着柳庆说,事情你也基本知道了,现在是你救你大哥的时候了。
怎么救?
顶,替你大哥顶着,刚才我们商量了,你还不满十八,去坐牢的话,应该不会有重刑。
“嗡”地一下,柳庆的头顿时大了,坐牢,我怎么去坐牢,大哥你不会让我去坐牢吧。
大哥抬起头来,平常锐利的眼神此刻变得颓废,庆子,大哥不能去坐牢,大哥要是去了,这么些年的拼搏就算是白费了。
可是,可是也不能让我去坐牢啊,我还小,我不想,你,你不是有那么多手下吗,随便找一个啊。
三哥接过话来,庆子啊,这是老大的意思,其实这种事要放在平常根本就不用坐牢,很容易摆平,但这次是要做给骷髅教那些残余看,做给江湖上还不服咱们帮的人看,你大哥不能去,也不能轻易找个小兄弟去,所以只能让你去了,谁叫你是你大哥的亲弟弟呢,这样会更容易服众,这样堂会会坐得更稳,你放心,我会招呼牢里的小兄弟的,等几年你出来了,你就是独当一面的老大了。
柳庆在一瞬间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耳边一片寂静,不是因为他周围五米的无人地带,而是整个世界在他大脑里消失。他最亲爱的大哥,要他去坐牢,去为他坐牢,让他为这与他根本无关的事坐牢,成为两个帮派争夺地位的牺牲品,而最可悲的是,他根本还不是这个堂会的成员,他没了眼泪。
柳庆坐牢后,蝴蝶帮的确坐稳了位子,这种兄弟替哥的冤狱折服了骷髅教的残余,在蝴蝶哥的软硬兼施下,骷髅教消失了,他大哥也在帮会更加飞黄腾达了。
三哥的确招呼了少管所里面的小兄弟,所以柳庆在牢里混得很好。三哥每个月都来看他,一次次地承诺说,出去后,就让他入会当个小老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柳庆对这样的承诺从原来的麻木到现在的恐惧,他害怕,因为他不想再沉沦了,他想走正道,但他知道他走不了了。
这个故事,他分了四次跟陈郁说完,到他说完的时候,夏天也来了,陈郁等待的这个夏天来了。音乐器材厂又送来了好多报废的器材,是陈郁他们换新工种的时候了。
他们每天在操作间摆弄着这些高尚的载体,陈郁满心欢喜,每一件乐器他都很有兴趣,他会偶尔故意让他们发出声来,来敲打自己渐渐苏醒的心灵。
一个监管发现了他的这种快乐,这个监管姓刘,他会弹吉他。刘监管是个和善的人,他知道这个白头发的孩子在偷偷跟陈哥学东西,他也很喜欢这个孩子,因为他眼睛里有一种很纯粹的干净,远离邪恶的干净。
你喜欢音乐?
嗯,现在喜欢了。
那为什么不学呢,咱所里有音乐学习班啊。
不想去学,我不想跟他们一起学。
呵呵,为什么,哦,算了,不问你原因了,那你想跟我学吗,你一个人学。
陈郁狐疑地看着他,你会什么乐器,为什么要教我?
我会吉他,我不问你为什么,你也别问我,要不要学。
陈郁用舌头舔了舔嘴唇,好。从此后的两个月,陈郁每天除了练习篮球和截拳道外,还有了一个新的任务,学习弹奏吉他,刘监管打开了陈郁的音乐启蒙之门。陈郁的好学和聪慧造就了他的音乐才华。
篮球、截拳道、吉他,这些恐怕是对陈郁一夜白发的补偿,恐怕是陈郁少管所生活的绚丽时刻,恐怕是陈郁与生命同行的注定结果。
不知不觉,陈郁已经在少管所度过了十个月的光阴,从深秋的缓缓寒冷到现在炎热的逐渐退去,陈郁的心灵也走过了天上人间的十个月历程,这苍凉的洗礼给了他无尽的韧性。
柳庆的神情已从怪异变成了恍惚。中华,胖子,大勇也后知后觉的发现了这种状况。
哎,陈郁,老大最近到底是怎么了,你不是天天跟他在一块吗,你发现什么了没有,中华在一个中午洗衣服的时候悄悄问陈郁。
什么也没发现。
真的假的啊,我怎么觉得他怪怪的,又不跟我们多说话,还动不动就发火,招他惹他了。
也许是想家了。
哈哈哈哈,****,你别在这瞎扯了。
陈郁怎么会没发现老大的变化呢,而且这变化好像还牵扯着一个大的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