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郁松了松筋骨,站了起来,去收拾他的脸盆和牙具,把毛巾挂了起来,走到另一个孩子那里,看着他,你为什么不打,这个孩子昂起头,从兜里掏出一支烟递给陈郁,我是这个号里的老大。陈郁接过烟,老大打了个手势,刚才的假老大过来点燃了这根烟。
老大叫柳庆,17岁,因为故意伤害被判了三年,已经坐了一年;假老大叫郑中华,17岁,因为抢劫被判了两年,也进来一年了;青春痘叫吴大勇,16岁,因为盗窃被判了一年,来了半年了;胖子叫张峰,15岁,因为抢劫判了一年,来三个月了。
几个少年犯坐在那里抽着烟,说着自己的履历,原来还有两个孩子,一个熬到头了,出去了。一个因为故意伤害被判了三年,坐了两年满18了,转到监狱去了。陈郁抽着从来没有抽过的烟,憔悴的心在烟雾中被疯狂地撕扯,他能听到自己心里滴血的声音。
中午吃饭时间。老大说你以后就跟着中华,先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慢慢来。
于是,在食堂门口柳庆和他打了个招呼后,就和另两个号友从东边的一个门进了食堂,陈郁拿着饭盒跟在中华后面进了西边的门。一路上,中华不断地和不同的人打着招呼,并向陈郁介绍着,这是谁、谁、谁。
打饭的时候,中华和食堂师傅好像很熟,说,大爷,这是我们号新来的兄弟,你给他多打点,谢谢大爷勒。
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陈郁问,为什么不和柳庆他们坐一起?
不懂了吧,中华边吃饭边答道,兄弟,监狱里最恨拉帮结派,即使是一个号里的,要是永远都黏在一起,就会被拉去谈心,可要了命了,你刚刚没叫他老大是对的,在外面别这么叫,只有回去才能叫。
陈郁埋下头吃饭,心里想着自己并不是在外面忌讳,而是根本就不想叫,他没有老大,尽管柳庆不让人讨厌。
下午是上课时间,他们要去学文化课。中华说,******,老子在外边就不想念书,没想到进来了还要读书,真他妈烦。
去到监狱里的大课堂,让陈郁分在高一的班,给陈郁发了一套新书,陈郁突然感到欣喜,这和他现在的教材一模一样,高中的课本,他坐直了腰,卖力地听着,因为他耽误了几个月的课程,所以几乎听不懂在上什么,但是他依然觉得听着非常带劲。他似乎觉得他的人生并没有象他想的那样迷失的很远。
晚上回到号里,大家海吹胡吹起来,都在说自己过去的经历如何如何。突然睡在门边的胖子说,陈监管来了。号里立即安静的像无风的湖,果然一阵轻微的脚步从门边由近到远。老大说,睡吧,别让陈监管逮了,咱们的事,以后再慢慢说给陈郁听吧。
陈郁失眠了,这一夜,以后的许多夜。
陈郁拖着疲惫的身体起了床,六点,整六点,少管所里标准的起床时间。
昨晚,陈郁到两点左右才昏昏睡去,那或许是因为太困的缘故,因为前天晚上他一夜没睡,到早上六点,当他被起床铃叫醒时,竟然立即睡意全无,不像以前上学时,早上总是不大清醒,现在只是在穿衣时才感到身体很疲惫,乏力。
陈监管在楼道里检查起床情况,陈郁被中华不断地催促着,快他妈穿衣啊,别被陈监管逮到了,快点要去操场做操呢。陈郁刚穿好衣服就被中华疯狂地拽着跑到了操场,集合好,开始做操。空腹做操,这恐怕是这个少管所的独创,这个做法据说是源于陈监管的建议,于是没有少年犯敢再去议论。
做完早操,他们去食堂吃早饭,有豆浆有油条有稀饭有榨菜,很是丰富。陈郁依然跟着中华,其实不妨说是中华跟着陈郁,因为陈郁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在走,而中华却一刻不停地跟在他左右,看来他是个很听老大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