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多么可怖的一夜,即使在许多年后的陈郁回忆起来,依然恐怖非常。
这一夜陈郁回顾了自己曾历的短暂时光,不,是一生,从这一刻起,他就将生活在地狱了。他想到了死,自杀,或许这是最好的解脱方法。陈郁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将会给母亲带来多么大的伤害,更不用说付诸行动了,他再不能给母亲带来一丝一毫的伤害了,所有的伤痛和屈辱他应该一个人背。可是他14岁的心灵要怎么去承担如此巨大的包袱,他从一个以686分的高分考进重点高中的高材生沦为一个可耻的阶下囚,而且是因为故意伤害。他的心中充满了恨,这恨是没有指向的恨,这找不到对象的恨让他就呆在那里,枯坐到天明,心渐渐死去,渐渐止水,而发一夜雪白。
第二天,所有人被他的白发所震撼,每个人感到的不仅是传说的再现,更多的是怜惜的涌现。母亲看到他的白发甚至差点晕厥。
当白发的他被送上警车,车后的母亲泪眼婆娑,步履竟已蹒跚,而父亲在一旁搀扶着母亲,眼中居然充满了自责,泪水也闪耀在刺眼的阳光下,饱满欲滴,陈郁的心再次纷乱如麻。
监狱的大门沉重如山,伴随着阴郁的“吱呀”声,陈郁看到一栋高大的灰色建筑物,四周环境优雅,清洁如洗,这种明亮的景观对比这里浓重的沉寂,让人不由胆寒。
下了车,陈郁被关进一个小房子,他已经习惯了,这些天他不知经历了多少小房子。押解他的人此时和这里的监管去办理了交接手续。陈郁知道从此刻起,他的身份就是少年犯。
交接手续办毕,他被送到一个监管手中,他知道了这个监管也姓陈,以后他就归他管。这个教官大约三十岁,个子不高,一米七的样子,双目炯炯有神,步伐异常稳重,显然是技击里的行家里手。遇见这个人恐怕是陈郁这些天最开心的一件事了,因为至少这个监管不让他觉得厌恶,这于是削弱了他对监狱的憎恶与恐惧。
监管把他带到“清洗处”洗了个澡,然后又带他去理发。理发师看着陈郁的白发有些不忍下手,他听说了陈郁的一夜白头感到心里难过,但还是勉强把陈郁剃成了寸头,白发寸头。换上囚衣,把监狱发的简单用具抱紧,跟在陈监管的身后走向他的号房,他有了个新称呼——1007号。
陈监管一直没跟陈郁说话。他带着陈郁走向号房,打开门,里面有四个人站起来对着陈监管很是尊敬,大气也不敢出。
陈监管指着靠里的一张下铺说,这是你的床,又对那四个人说,这是新狱友,1007号,你们认识一下,中午带他去吃饭。陈监管转身走了出去。
陈郁把床铺放到床上,准备铺床,一个年纪稍大的孩子走了过来,从屁股后面掏出一根烟说,抽烟。
我不会。
“啪”,一巴掌拍到陈郁的脑勺上,******,老大叫你抽烟你还不给面子,一个一脸青春痘的男孩横着脸说。
那个被叫作老大的孩子说,算了,看这孩子挺乖的,你染了白毛,怎么监管没给你染回来?
陈郁继续铺着床,没有说话。一个飞脚踹在陈郁的后腰上,一个胖乎乎的孩子脚起的倒很快,你个****的聋了,老大问你话呢。
陈郁直了一下腰,把枕头拍松,仍然没说话。
那个被唤作老大的孩子快手封住陈郁的衣领,把陈郁拽到面前,老子给你面子,你别给脸不要脸。
我就是不要脸。
哟呵,你小子挺吊啊,犯什么事进来的。
陈郁双眼盯着他,让我坐下来,随便打。
你他妈挺贱啊,打你个****的,胖子上来就是一拳,当然不是打脸,陈郁往刚铺好的床上一坐,抱住头,任他们一阵狂殴。半晌,几个人累了,坐了下来,轻轻地喘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