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虎山开始发奋地学习仙术。
一学之下他才发现,仙术比他之前想象的要更加的博大精深。从仙母宏筠得道以来,仙术已经经过了几万年的发展,已经分成十几大门类,它们虽然系出同源,在原理上基本相通,但修习的方法却千差万别。光是选择门类就把向虎山弄得头大如斗,最后,他想出了一个解决办法——楚悠云修习的是哪一门,他就选择哪一门。
这个莽撞的选择体现了他的无知,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幸好由于他的无知,才使得他没有在后来的修行过程中为自己的这个选择后悔到满地打滚。他不知道,楚悠云的这一门叫归字门,是最古老最传统的一个仙术流派,修习起来极为艰难。
仙术最初只是使用盘古精石的灵力,来修身养性,益寿延年,后来,仙人们开始探索将灵力异化,使其转化为另一些形态。比如利用灵力来点石成金,呼风唤雨。而且他们各自有不同的理论和修习的侧重点,但归字门的仙家却顽固地认为,将灵力异化是走了邪路,真正的仙术,必须使用“纯灵力”。
对于这一派修习者来说,最难的不是操控灵力,而是如何让它纯净,最好是让它始终纯净的就像刚刚从盘古精石里散逸出来的一样。然而灵力是如此地飘乎不定而又形态多变,不管是多么微弱的一丝风,或是多么细小的一点温度的变化,甚至是操纵者不经意的一个情绪波动,都会让它变化成不同的形态。曾经有此门的修习者抱怨,如果真的要保持灵力的纯净,就非得让施法者断除七情六欲,然后把自己关到一个巨大的铁闷罐不可。正因为如此,此门日渐凋敝,修习者越来越少。
“心定!心定!”楚悠云经常在课堂上这样强调。关于这个问题,她打了个比方说,如果一个人只有坐在高堂广厦中,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才能保持心里安定,那么这种安定是不稳固的;同样,如果一个仙人如果只有在摒弃了肉体和心灵的全部感觉才能保持灵力的纯净,那么这种纯净也不是货真价实的。
对此向虎山有深刻的体会,其实后来他从此中受益良多,因为在他修行的时候,他一直都是沉浸在自己感情的惊涛骇浪里,时而挣扎于强烈渴望的烈焰中炙烤,时而又飘泊于孤苦无助的冰河中踯躅。他就是在这忽上忽下的情感挣扎中练习保持灵力的纯净,不知道有多少次逼近了走火入魔的边缘,最后才终于学有所成。
即使在失败连连的修行过程中,向虎山也没有斩断自己的任何七情六欲,那一夜飞船上的莫名其妙的肉体碰撞事件给他打开了倾泻思念之苦另一扇窗口,在枯燥又艰难的修行之余,他常常像个失魂落魄的流浪者一样流连于凌霄城的大街小巷,然而后来另一件事情又把这个窗口变成了一面宽阔的大门——在一个连向虎山他自己都记不住名字的巷子口,一个仙女叫住了他。她惊慌失措地告诉她,自己的家中招来了邪祟。
向虎山对这种事情并不感到奇怪,因为凌霄城里充满了恶作剧的仙术试验和四处飘乎不定变化多端的灵力流,作为一个修习仙术的监生,为一个惊恐的女性排除家中的异像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然而当他来到那个仙女的家四处查看的时候,仙女开始坐在床沿,开始讲述自己的初恋,讲述一个夺走了她的心又把它揉碎的男仙给她带来的无法慰藉的痛苦,边讲边脱掉了外面披着的纱衣,把它抛得远远的,甚至解开了束住头上双刀髻的玉胜和扎住辔尾的丝绦。她脱掉了带着小珠子的半臂巾,扔到了房间另一头的胡床上,解开了束腰大带,然后迅速褪掉了长可曳地的百摺长裙,还有下面衬着的中衣。她把衣服扔得到处都是,恰到好处地分布在向虎山的周围,却给若隐若现地留出了一条走到自己身边的路。向虎山想替她解开抹胸的带子,但她以更为熟练的动作抢在了他的前头。最后,她拉过向虎山来,把他剥得像一条揭了皮的青鱼。
向虎山不明白,刚才在巷口那种吓得像小猫似的相貌是如何包住这一匹如烈马一般的心的,自从船上的那一次以来,他还没有第二次跟谁做过,他被她的热情弄得气喘嘘嘘,很快就丢盔卸甲,一溃千里。
她并没有让向虎山的笨拙扫自己的兴,相反她一边反复的摆弄着向虎山的宝贝,一边开始兴致勃勃地谈论起抛弃了自己的那个男仙,将他的生猛事迹娓娓道来,直到向虎山的男子之气被她再次唤起之前,她一句也没有抱怨那个男仙对她的不忠不义。事实上,现在她感到非常放松,甚至有些感激他,因为从那以后,她觉得自己的身体真正属于了自己。
在那个男仙消失的那天晚上,她离开凌霄城,漫步在凡人的城镇里,在一间破旧的客店里喝到烂醉,一步到位地在人群中展示了自己的身体,并慷慨地把它分给每一个想要它的男人。每个人都感到满足,只除了一个人,因为这个人在享受过软玉温香之后,又贪心不足地忽发奇想,想把她卖到青楼阁馆,于是被她变成了一只瘸腿的癞皮狗。
在人间浪荡了两个月之后,她重新回到凌霄城,回到了那个曾经让她幸福不已而后来又伤心欲绝的家,她把它改造成了自己修行之处——一个仙风十足的待客沙龙,在这里,她只接待那些合她味口的男仙,而不向他们索取一厘一毫。因为在她看来,其实是那些男仙们在在布施雨露。虽然有时候她会对那些来此做客的法力高深的仙长求教,让他们教自己一些秘不示人的仙术,但她也丛不强求自己学会。她做得如此恰到好处,以至于谁也不能指责她有何不当之处。
自从第一次带向虎山到她的家里起,她就对向虎山严肃地指出,不能随意地来拜访她,只有看到门外挂起了红钱吊才可,但是当向虎山几次约她出门,她也从未回绝过。有时候他们也会换另外一个地方去做,甚至在向虎山拥挤不堪的下处。两人喜欢飞临凌霄城外的悬崖边,地平线上即将升起的太阳下汗流浃背,或是纠缠在一起飞掠过茫茫大海,让散发着腥咸味的海水把全身打得湿。她尽力地教他从不同人那里学来的各种颠鸾倒凤的花样,有时候会拉着他到人间的烟花柳巷去观摩。他们一起看一本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春册,大笑着看着上面画的“回头望月”“凤还巢”“麒麟翘”……的图样,然后落在一座山崖边上的松树上迫不及待地照本宣科,结果压断了树枝,两人一齐摔进山涧,如果不是山足够高,使他们有充足的时间反应过来并衣衫不整地腾空而起,两人就都要因摔到涧底而送了命。
这一次的意外让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生活信条,那就是,即使是仙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所以极乐的次数不是无限的,如果不充分利用每一个机会,她可能会在某个不知道的时候就永远地失去了它。
她从不抱着爱上任何人或是被任何人爱上的假想,却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让向虎山以为他是她交往的唯一,她发现他的这个幼稚的想法后也不解释,相反她乐得让他这么认为。直到有一天她不小心说漏了嘴,向虎山才明白,自己在她探险过的世界里不异于沧海一粟。
向虎山一直也想不明白,一个情趣如此低下的女人,喜欢一有空就感叹自己初恋,却又总是不合时宜地提起那个负心人的的床上功夫,这种人是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追求者的?最终他的结论是,是她对男性的不知疲倦的渴望弥补了她情趣上的不足。从她那里学到了足够多的技巧之后,向虎山开始朝外扩大他的狩猎范围,试图在另一些破碎的心灵中间寻找缓解被忽视的痛苦。两人见面次数越来越少,终于毫无痛苦地忘记了对方。
无论向虎山如何的游戏人仙两界,而他却始终认为自己目标如一,那就是追求楚悠云,自己是属于楚悠云一个人的,但身体虽不在此之列却无损于心。在矛盾又荒唐的生活中,他形成了一套自己的理论,他认为凡是为了缓解对楚悠云思念之情而做的一切,就都不算是背叛。于是,每天艰苦又枯燥的学习结束后,他会立刻飞离凌霄城,直飞到人世间。虽然他已经颇有神通,但他从不做采花之事。他认为无论是使用强力还是用仙术,都不及你情我愿来得更愉快。自从去观摩过一次之后,他就迷上了人间灯红酒绿的烟花之地,夜夜流连其中。他的所学给他带来了享用不尽的财富,他日日把石头瓦块变做金银,再将它们像石头瓦块一样抛掷在那些温柔之乡。
如同他日益狼藉的声誉一样,他的仙术也日渐精湛。楚悠云也开始把他看做一个勤奋上进的弟子,在许多方面对他另眼相看,他在一级又一级的考试中成绩优异。很快就离开了绝韦监,在楚幽云父亲的手下,做了一名郎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