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作喘息之后,那狐仙一声长啸从远而至。韩孝惊起,道:“又来了?她不是少了两只尾巴了吗?疼疯了?”不由分说,又开战了。韩孝又使了一招“雷嗔电怒”。虽然这与狐仙属性相克,但此番狐仙已有准备,硬是将真气凝在掌中,御住了寒冰神剑的攻势。继而,韩孝又进跟前与之相搏。寒冰轻捷锋利,显长兵之势。狐仙百招之内竟无法近得韩孝之身。
林若香直取凌虹,想再割下狐仙两条尾巴。所谓“十指连心”,九尾想必也牵筋动骨。谁知那狐仙正面与韩孝过招,后面又伸长巨尾与林若香相敌,仿若一心可以二用,一神可以两分。那七只尾巴自四面围攻而来,想要把林若香困住。林若香弹地而起,左蹬右踹,使了十足的掌力打向巨尾。哪知那巨尾气力太大,震回了她的掌力。七只巨尾尾尖相接,相互挨联,犹如一只巨蟾合拢了朝天大口。顿时,林若香眼前一片漆黑,鼻尖便闻见阵阵恶臭。原来,那狐仙在放毒气!
虽然等闲之毒不能把林若香怎样,但此为千年妖狐之毒,不可掉以轻心。林若香将凌虹持过头顶,怔然之下,真气化作剑气在黑暗中旋转开来,终而自七尾尾尖之汇冲出;又一个回身反杀下来,一剑瞄准一只巨尾,如劈柴一般将每只巨尾自上至下劈作两半,直取尾根。那狐仙此番剧痛,真地发了狂。她两爪一倒,将韩孝打出丈余;抡过右臂,死抓住林若香后腰,硬是将林若香扔出。韩孝真气后发,退了两三步便也站住了。林若香就势横翻,一下砸在韩孝身上,与之一起倒地。林若香血气上涌,噗地一下血夺口而出,溅了满地。而那狐仙又是一通乱撞。
韩孝大声道:“你怎么样?”他那关切的眼神,在刹那间使林若香觉得他不再只像个玩世不恭的小孩子。林若香胸口正闷,不愿言语,只是微笑着稍摇了摇头。韩孝一怒之下绰起寒冰便向狐仙刺去;慌乱之中,歪打正着,恰刺在那狐仙的六菱花上。顿时,那狐仙不再乱动,只一声撕心裂肺地狂叫。六菱花忽绽绛紫之光,震出了寒冰,将红爪橙皮的狐仙瞬间染作了“紫狐”!
想那狐仙入魔界不久,可能还不会启动魔的力量。经韩孝这么一闹,恐怕她激发了魔力,要更强大了。林若香想到这里,心中大惊,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韩孝跃身去接寒冰神剑,却被六菱花加在剑身上的巨大力量推出十丈开外。而这边紫狐呼啸追来。剩下的六只巨尾分在中右两侧,使她奔得一瘸一拐。林若香拾剑而上,欲与之相斗,待韩孝脱身之后再想他法;却不料想相距两丈余,紫狐的气风已逼身前。林若香纵身一跃,见得那边不远处山间有一小涧,当下使出一招“玉霓悬河”。
天边已放出红光,旭日之升近在眼前,林若香心中不禁暗喜。这一招虽仍不是最强,但已比夜间那一招更具威力。那一道彩虹将紫狐紧紧捆住。紫狐虽死命挣扎,却是不能动弹半分。韩孝负气上前,横御寒冰,竟是将那剩下的六只巨尾一砍无余。紫狐痛不欲生,跳下峰顶,葬身于山涧。韩孝当即全身摇晃,欲站不稳。林若香跑过去,道:“你怎么了?”韩孝笑道:“没事。不过是个小狐狸精,被我打跑了吧?”说完,他便厥了过去。
林若香运气给韩孝调息,终于把他唤醒。林若香道:“那个千年狐妖果然厉害。你现在身受严重内伤,需要好好调养,可千万别再妄动真气了。”她也不禁咳嗽两声。韩孝道:“你也受伤了吧?看你嘴角都挂血了,还给我疗什么伤。”林若香刚要说“没事”,只觉得肚子疼的毛病又犯了。她本也受了内伤,再这么一催,噗地又是一口鲜红。她深知这是妖月所为,只是还在庆幸没有在刚才搏斗之时发作。想到这里,她又重担心起了妖月是韩孝的威胁;只道:“我没事。既然紫狐已去,咱们快下山吧。你背我?”韩孝笑道:“好!”
趴在韩孝背上,靠在韩孝肩上,感受着一颠一颤的步伐,和一鼓一顿的心跳,林若香知道:也许,这就是一种幸福。此刻,她倒由衷羡慕起了那些江湖侠侣。她总有一种冲动,想和韩孝海角天涯,长相厮守;也便开始后悔昨天没有接受他的请求;也不知韩孝会不会再问自己那个问题。
行至山脚下,天已大明。这里遍地都是半人高的干草,长得疏密不一。他们刚走两步,便听得右边远处草中窸窸窣窣,大有动静;定睛一看:那行动处紫光大绽,阴气环绕。两人相视而惊是紫狐!
韩孝带林若香躺在地上,想借干草之身隐匿形迹。他们藏身之地的旁边有一个大坑。韩孝看见了,便一翻身,抱着林若香滚了进去;压在她身上以作掩护。林若香仰身躺着,忽见一道紫光划过,只摒住呼吸,不敢出声。良久,她觉得身后地里轰轰颤动,刹那觉察有变;当即右手掌心朝下,猛一击地,将自己和韩孝弹出干草之上。当下,他们两人各自两个跟斗行至空中,才见得紫狐已从七尺之外发力,直打那个大坑。幸而他们躲闪得快,否则此刻怕已作添坑之泥了。
韩孝站稳道:“你还没死呀!”紫狐并不理会,只催动六菱花发出一束黑光朝韩孝而来。以韩孝的功力,他本就抵挡不过;现在又受了重伤,擎等着束手就擒。慌忙之下,见他不及闪躲,林若香惊呼一声“小心”,本欲上前以身相挡,可还是迟了一步。神剑寒冰倏尔竖起,通体绽白,挡在韩孝跟前。林若香见之又惊又喜。只见那白光反弹了黑光,并将韩孝全身完全笼罩。林若香趁机侧袭紫狐,腾飞横上,御剑纵横;纵然削去了紫狐束束长毛,但也未得近其身。九十几个回合之后,林若香一疏忽,正中那紫狐一掌,飘然远去倒在地上。忽听得白光之中韩孝大喝一声“千雷万震”,霎时白光四溅,韩孝脱颖而出。空中一团云气祥集;噼啪两声,两道电光霹雳而下,传入韩孝掌心,继而消失。韩孝将电力混以真气传入寒冰,催使神剑行至紫狐天灵之上。只见寒冰猛然震动,万道电光齐声击下,只炸得那紫狐无处可逃,皮毛开绽,焦如炭黑,成为“黑狐”。这集雷会电的功夫,便是更在“雷嗔电怒”之上的《千里决荡波》雷系绝学。韩孝乘胜追击,一道真气又是一招“千雷万震”,炸得那黑狐乱七八糟。黑狐于雷电中挣扎,眼中忽闪阴邪之光,又突出重围向韩孝袭来。韩孝这一式虽然声势浩大,但也不足以灭掉黑狐,不过是耗费了她许多气力罢了。林若香见状挥剑拦截,又使了一招“玉霓悬河”。
一道彩虹直贯黑狐之心,使她当时失去了反击的力气。谁知那六菱花再次给了她力量。她又迅猛不堪地冲了过来。被凌虹剑气贯注全身,林若香忆起了《凌虹剑法》第四式“流虹回风”的要诀。空中,太阳光缕缕光芒由散而合,汇聚成一个光束,从剑柄而入凌虹;山坡,涧水缓缓而起,融为一条水绳,自剑梢而入凌虹。水光相遇,相互重合。水因光而内能提升,光因水而分解七色,二者凝于剑端。林若香手持剑柄,筋斗而起,白鹤亮翅。剑气刺入大地。她斜挥而上,剑自右肘而后挥;又反身空转,撩刃而去。一道瑰丽彩虹自大地而起,顺着剑势传入黑狐眉心的六菱花。那六菱花正发出一束黑光相抗,林若香心底暗自担忧:她真气本就不足,如今意外习得“流虹回风”,只能一次成功,否则便定要葬身于狐爪之下了。这时,韩孝在她后面,两掌推至她肩,将自己的真气输入她体内。林若香奋力一搏,扬剑又划了一道彩虹,直逼黑狐命门。那黑狐只叫了两声,便化作一缕青烟渐渐兵解了。
两人相视而笑,拥抱在一起,不禁洒下泪金。这是多么得来不易的拥抱,包含了这几个时辰的惊心动魄和未来一生的魂牵梦萦。终而,韩孝因真气耗损过多而昏死过去。林若香给他吃了一枝还魂藤,也未见好转。林若香以为他太累了,便把他背到附近一个山洞里休息。
寒冰和凌虹也累了,杵在一旁。斜射进洞的阳光洒在剑鞘上,熠熠生辉。一切犹如往时一样的宁静安详。初春的鸟鸣似一支歌,烘托着这和谐的气氛。林若香摊倒在韩孝旁边,看着他:弯弯的眉毛,甜甜的微笑,眼光像星光般闪耀。林若香侧头躺在韩孝胸上,感觉着那均匀有力的呼吸,倾听着那蓬勃突厥的心跳,一时竟想这么永远地躺下去。
“啊!咬到我的手啦!”“嘿嘿,咬的就是你。谁让你刚才那么大架子?本来我想把你的手指头咬下来,可听你叫得和驴差不多,就口下留情了。”“你敢咬我?反了你了!”“完蛋了!你打伤了那只狐狸,现在它们来报仇了。”“不会吧?狐狸也懂报仇雪恨?”“怎么办?”“什么怎么办?明明是它们先招欠的,关我什么事?”“你跟狐狸讲道理,可能吗?”“不可能就打呗。本少爷今天大开杀戒!”“你没事了,放心吧。”“你刚才为什么要救我?你不怕中毒吗?”“不怕!当初你救我时,你不是也没有怕被蜂王打死吗?只要能救活你,只要你没事,我什么都不怕!”“若香,我喜欢你。真的!”“你对我那么好,我真地很喜欢你!”
林若香不禁偷笑,喃喃自语道:“傻瓜,我也喜欢你呀”
山洞外忽传来“嗖”的一声。林若香感觉不妙,便到洞外找了些干树枝堆在洞口以作掩饰,自己躲到别的山坡去了,希望能躲过。
妖月问道:“你受伤了?”林若香没有回答,只是窃喜没有让他在山洞那里找到自己。妖月拿腔作势问道:“韩孝那个小杂种,杀了没有?”林若香吞吞吐吐道:“没有他,他已经跑了。”妖月怒道:“放你娘的千年螺圈儿狗臭屁!你合千年狐仙之力,还收拾不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雪剑派的武功虽然厉害,但从神心子到玄机子,再传到姓韩的父子这儿,也没剩几成了。对了,千年狐仙呢?”林若香道:“她,她死了。”“什么?”妖月怒道。他快步地溜来溜去,又斥道:“是不是,是不是你,帮着那个韩笑韩哭的杀了她,啊?好啊,真好啊!难怪什么功劳都让二长老抢了去,难怪几十年来,他那个玄****经营得有模有样,我就还得东飘西荡地过日子!看看人家的手下:‘幽灵双煞’、‘生死二仙’、鬼婆婆,哪个不是精明能干誓死效忠?再看你们!老三白白死在个丫头手里,老大打了一次无量山就累得现了原形。我本以为,你是我从小抚养大的,应该比他们能干,比他们能懂我的心思;可没想到,人就是人!你永远还是向着你们人!”妖月一怒之下,催动了林若香体内的毒。
林若香痛得在地上打滚,恨不得此刻韩孝就在身边为自己疗伤。可那只是企望。剧烈的刺痛,再加之元气大损,片刻豆大的汗珠便已满其额。妖月冷笑道:“呵呵,你可别忘了,你体内有我种的毒根。只要它发作一次,便会在你体内增长一分。待到你体内的经脉全被它所占,你也就完蛋了。啊哈哈哈你到底为什么不肯杀韩孝?以前你杀部下,可是连眼都不眨一下。那天我上大雪山偷祥云时,可分明看见我的蜂王大将军死在你的凌虹剑之下!你为什么要护着他们?”林若香没作声,只是想起山洞中的韩孝,心内百般焦忧,又欲回无策,一时已心急如焚。妖月道:“我不管什么原因,你都必须在找到他时立刻杀了他!如今大长老潜心修炼,出关在即。我必须做些事情,以盖过二长老。无量山一役又是他小人得志要灭其他两派,就必须彻底,绝不能留后患。所以,聪明的,你尽快杀了他。否则,哼!”
林若香一转弯道:“主人,韩孝杀不得。他此次下山,就是因为蜂王突袭惊动了韩钦。韩钦命他赶去飞月,共商抗我大计。说不定,飞月的妖娆会在他的牵引下出世。我现在已完全取得了他的信任;等到了飞月派,火融再现,那时咱们里应外合,夺妖娆岂不如探囊取物?”妖月沉思半晌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把这个吃了吧,暂解你体内之毒。那你就按你的计划去做吧。最近,江湖传闻有人在江南一带发现妖娆。你怎么看?”林若香喘了口气,道:“当今武林,有几个不想得到妖娆?可是,妖娆既为神宝,怎么会如此轻易就出世了?这极有可能是狂妄小人的讹讯。不过,那王婷奕兄妹俩尚未找到,会不会是他们?”妖月道:“老三死后,不死魔蝠是去了余杭镇的方向。我在天目山上驻满了魔兵。他们想要翻过天目山,安全前往飞月,就一定会用妖娆。你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林若香道:“此事既已传出,便定会惊动武林。届时天下各路英雄云集,一定会有一场厮斗。玄****也更是会参与其中。等他们多败俱伤,主人您再一统武林,不是更好吗?”“说得对,”妖月大喜道:“老二呀,在你们兄妹三人中,我一直最信任你,最疼爱你。我希望你能够尽心为我办事。他日我魔族铲平人间,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再过两天,我的《诛仙九律》就初有所成了。那时,我一举灭了雪剑派,再去飞月与你回合。火融到手,我自然会给你解药。”
到底是保护韩孝,还是服从妖月,林若香在回山洞时想了一路。
山洞口,那些树枝纷倒在地。林若香怕是妖月把韩孝抓走了,心下一惊,便呼唤而入道:“韩孝!韩孝!”洞内无人。寒冰神剑仍然斜杵在洞壁那里。剑上方的墙上赫然写着“欲寻此人,客访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