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荐人是个年愈半旬的老妇,许是以为同伙,并无半点轻蔑之意,一路上在耳边啰啰嗦嗦再三叮咛。我听得心烦,一句话都懒得搭理,只求快点达到目的速速离开。府门外的家丁认得老妇,笑着往里引路,我垂首随之跨进府门。
转过雕工精细的雁翅影壁,便是一条青石甬道。寒气未尽,两则却杨柳成阵坠粉飘香,偌大的水池铺满一张张嫩绿新荷,烟霭在散漫地浮动,愈发显得府第结构幽深,神秘不可测。曲曲折折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前方抄手游廊与垂花门相通,像是快到内院了。
一路走来,我不免有点心慌。这里比戎狄家大了岂止两三倍,免不了还会迷路,上哪儿找虎符的下落?此地守卫森严,如果没有密通内应,找个人都很难。怪不得这帮人挑我做内应,一旦暴露,打死都招供不出他们的身份,那帮人却安然无恙,我倒成了冤死鬼。
罢了罢了,我就在这里混吃混喝几天,大头陈实在等不住,自然会来找我的。
正想着,已经到了月洞门,里面隐约见是一座小院。有人去通报了,不一会儿,两名垂髻婢女招呼我们进内。
里面有安适惬意的笑声,一眼望去衣香鬓影,人影绰动。一名身穿翡翠锦裙的贵妇人端坐其中,身边的几名侍婢婆子有侍奉糖糕鲜果的,有捧着各种人偶玩具的,织锦地毯上摆满玩品,一个粉雕玉琢的男童玩得起劲,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此时一名婆子拿鲜艳馋人的冰糖葫芦去逗引他,那男童显然只对手里的陀螺感兴趣,蹦起来就跑开了。
“谨儿,小心摔了。”妇人柔声唤道。
男童不在意,脚下绊了绊,人没摔倒,手中的陀螺掉了。陀螺在地面滚动,一直滚到我的脚下,我弯身拾起了它。
这时候,屋里的人才注意到我们。男童大咧咧伸出手,朝我喊:“拿来!”
我将陀螺递给他,他在手中摆弄几下,又用清亮亮的声音问我:“你会玩这个吗?”
屋里的人都笑起来。老妇这才拉住我,上前一步福身道:“夫人,您要的丫鬟老身给带来了。才十六岁,模样长得俏,身子骨结实灵活,三公子一定喜欢。”
柴夫人眉目端庄,细细端详了我一番,方浅浅的笑了,“那就问问谨儿好了,可是喜欢?”
男童尚在为陀螺纠结,此时一双黑亮无情绪的眼睛微微一动,大声说:“她要是能玩这个,我就要她。”
一句话说得老妇讪讪站在那里,进退为难。我却从容地接过陀螺,抡起鞭绳。自小孤僻惯了,独以民间游戏自娱自乐,比如陀螺。陀螺在我鞭下旋转自如,快得只剩下一道光环了。所有人都看得啧啧称赞,男童看了好一会儿,才拍手雀跃道:“陪我玩!陪我玩!”
我的侍女兼玩伴的身份就这样定了下来。
柴夫人半个时辰后方才离去,院子里剩下我和两名婆子伺候三公子。三岁孩童玩得兴致勃勃,又顽皮了些,因此柴夫人走后才被哄劝着睡去。我久坐不耐,就开始四处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