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头陈一个鱼跃翻身,朝里面怒了努嘴。我过去一瞧,只见姬贤没有生气地睡着,看上去人偶一般。
“姬贤!醒醒!”我不断摇晃他的身子,见他毫无反应,便朝大头陈怒道,“你把他怎样了?”
大头陈随意将一颗大果子啃下,边咀嚼边叫屈:“哎呦,就为了你们小两口的事,差点把我累死。我哪儿知道让他出宫会这么难?这小子一根筋,硬是认定我在骗他。还有那个假刘芳仪,异常狡猾,对我满口怨忿之词。我是好说歹说,这小子总算信了,我俩逮着机会出了皇宫。没想到到了始源国,我无意漏嘴说你就在行宫,这小子又变卦了。要不是我点了睡穴,他一个大活人会心甘情愿见你吗?”
我哀怨地望着熟睡的姬贤,轻骂一声:“真没良心。”
“现在他就在这里,天亮后自然会醒。我把他交给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大头陈把剩下的几个大果子塞进衣兜,起身想离开,“事情办完了,我找我的天葵子去。”
“等等,你还是把他的睡穴解了吧。”我叫住了他。
大头陈惊愕道:“他要是醒来不想见你,大半夜的吵起来怎么办?”
“不会。”我肯定道,“我会让他去见一个人。”
“见谁?”大头陈好奇道。
我咬了咬牙,如实道来:“始源君的夫人。天亮后他们有可能见不上面了,现在是最佳时机。”
“喂喂傻丫头,我怎么越听越不明白?”大头陈一脸糊涂状,“我是始终百思不得其解。你千辛万苦千里寻夫,总算找着了,这小子不愿认你;你随始源君到了始源国,并让我带这小子到这儿,原以为夫妻再度相会,你却让他去见始源君夫人……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抚住额头,心里一阵阵苦恼,幽幽说道:“我也是在玉溯宫听到假刘芳仪和姬贤的说话,才彻底明白的。始源君夫人原是姬佐氏王族的一名丫鬟,和姬贤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姬佐氏被灭那日,姬贤和她誓约南唐金陵见面……后来发生的事情,你也知道。如今始源君夫人就要被送进宫闱,我让他们见上一面,姬贤会彻底放弃心中所念,断了相思之苦,以后对我就会好些……”
最后几句竟是伪装不了自己,虚懦得几乎听不清。
大头陈铜铃眼巴眨着,禁不住叹息,“也是一对苦命鸳鸯!没想到这女子才享几天清福,又落入李璟那个**,以后的命怕是和刘芳仪差不多。你这丫头更傻,这不是成人之美吗?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了。”
我收起辛酸,倔强道:“姬贤是我夫君,我绝对不会放弃的!”
“那就让他们见面吧。不过,这都过二更天了,又在行宫,万一惊动了始源君,岂不惹上祸端?”
经大头陈提醒,我一敲脑袋,抛下一句“先等我”,便向房外跑去。
再度行走在通往轩屋的小径,竟是轻车熟路。不大工夫,我敏捷的身影出现在屋外,四看周围动静,才轻轻打开门闪身而入。
烛光静静地吞吐黑夜,一声极细微模糊的啜泣滑入耳内。隔着层层叠叠织锦帷幕,紫苏掩面半坐的倩影。
“夫人。”
我来不及多想,一把掀开帷幕,轻唤道。
尚自沉浸在悲伤之中的紫苏,听到声音,蓦地抬起头,惊道:“谁?”
“是我,夫人白天见过的那个傻妹。”
紫苏乌灿灿的眸子里泛着水光,更显得凄楚不胜。她呆呆地看着我,好半晌才想起,有气无力道:“就是从金陵过来的?有什么事?是不是他想通了不再放我走?”
我同情地看着她,只得替始源君解释:“都是冯荆芥几个奸臣进谗言。始源君当面谏诤,不料李璟大怒,要将始源君拿问。煌煌天语,谁敢有违?始源君无奈应诺下来,一路沉重,总是在说愧对夫人。”
闻听此言,紫苏千娇百媚的脸上泪水横流,颤声道:“我也知道,如若拖延不从,昏君必点兵将前来问罪,始源国百姓便会遭殃……纵是有理,可是回想与始源君两情依依、相怜相惜的日子,几许盟言还在,却如今无端相隔分离……教人怎不饮恨断肠?”
我很想质问,她与姬贤的盟言又在哪里?这么快就忘了?看她哭得梨花带雨,又不忍心,一咬牙,攥住紫苏的胳膊道:“你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