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中午,文少少依然在湖心亭优雅的抚琴,平静而自然。她身旁的两人和脚畔的追命已不见踪影,显然他们都在各自准备最重要的事。
金钱帮的有序和钰钗镇的喧嚣都运转依旧,没有丝毫不平常的气氛。
暮色四合,天气慢慢阴沉了下来。压抑的乌云在头顶一团一团簇拥,日落而息的人都已提前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回归平静,但是我知道,此时有多少人是像我一样心绪涌动。
倾盆大雨,没有星月,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幕。
我来到了那座废弃的义庄,周围是腐朽残破的棺木和肮脏不堪的白绫。我握紧手中的无泪神剑,黑夜中它或许不会光芒万丈,但一旦出鞘,势必石破天惊!
接着,一个黑色的身影御空而来,他飞的并不快,稳稳的落在我身前。他穿着宽松的黑色风衣,上面连着的风帽遮住了自己的头部和上半张脸。黑夜中我看到他嘴角的表情,显得并不那么轻松。
我道:“你好像有点紧张。”
“是的,我怕你的剑不够厉害!”
“那只因你还没看到过这把剑出鞘,你如果看过,就一定不会紧张。”
“轰隆”一声巨大的雷鸣。黑衣人迅速闪到我身边,我立即凝出水球,严密地包裹着自己,和黑衣人。
我笑道:“你可要躲好了!”
黑衣人捋掉帽子,露出小奔那张滑稽的脸,道:“反正就算死也有你陪着,我不怕,哈哈!”
密密麻麻的破空声呼啸而至,黑夜下完全看不见影子的暗器比雨点更密集地射来,叮叮声中射满一地,却在我凝出的水球外停止了锋芒,泡在雨水中散发出剧毒的森森绿光。
小奔叹道:“哇,就算是有蚊子也给射死了!”
这样持续了片刻,我忽然听到了不远处追命奔来的脚步声。紧接着我右手拔出无泪神剑,在水球散去的同时,用力向暗器射来的方向挥出一剑!
巨大的剑气瞬间将密密麻麻的毒针化为乌有。与此同时,追命用牙齿将身下的炸药咬裂引爆!
沉闷的爆炸声中,天地在那一瞬间亮成了白昼!我转头看向小奔,只听他笑道:“没事!”
“走,去看看那些人!”我纵身跃起,飞向暗器射来的方向。
一里外,长长的一排发射器械,被剑气划过散碎一地,控制暗器和炸药的那两人相顾无言,文少少震惊地看着我。
我将无泪神剑收入剑鞘,道:“你的确很聪明,但是你不该对我撒谎。”
文少少道:“我撒了什么谎?”
“昨天你向我陈述的计划确实很缜密,但是你至少撒了三个谎。第一,如果我因为见了叶无秋九姑娘和沙王而名声鹊起,那么我肯定走不到钰钗镇便被妃子白盯上了,好在我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所以他们没必要这样放出消息来害我;第二,你在计划中提到了暗器、炸药、追命和能夜视的望远镜,之后向我展示了前三者,却偏偏漏掉了第四个,我知道这世上有可以看很远的镜片,却从未听过可以夜视的东西,这让我很奇怪,所以昨天夜里我就悄悄把你所有的东西都翻了个遍,却并没有找到你说的那个筒子里的镜片。”
文少少目光闪烁,道:“很好,还有呢。”
“第三,你既然确信自己的方法可以杀死妃子白,那么杀掉我肯定更不在话下,如果妃子白和我双双死掉,五大派摆脱禁忌,那么最得好处的自然就是金钱帮,以子非鱼的法力、人脉和财力,加上你的智慧,统一五派大有可为,甚至你会变成下一个妃子白,所以你给我预先服用的解药是假,特制的衣服也是假!”
“你倒真看得起我!”
“我只怕低估你,你能洞察到我的行踪,说明神木堂淑秀教飞沙堡都有你安插的眼线,那么最后一个龙焰派怕是也不例外,你虽不会法力,身边却网罗了无数身怀绝技的能人,这需要绝对丰足的钱财和完美的策略调动,当然,还有足够大的野心!”
这时小奔抱着重伤的追命也赶了过来,生气道:“你怎么也不等等我,万一我死了怎么办,地上全是毒针,这小东西还咬我!”
我笑道:“你怎么会死呢。”
追命浑身血红,蹒跚着跑到文少少的脚下,用脸蹭着她的鞋子,呜呜低叫。
我道:“你是一个聪明的人,却聪明反被聪明误,其实你身边有太多值得你珍惜的东西,追命虽然只是一只动物,却不惜生命效忠你,如果它死了,你难道不觉得伤心?”
文少少一脚踢开追命,愤怒地看着炸药师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背叛我!”
“他没有背叛你,因为他从未效忠过你,你身边除了追命,所有人效忠的都是你父亲。”
“你见过我父亲?”
“当我知道你对我撒谎时,我就去找了子非鱼,你从小到大从未关心过自己的父亲,殊不知他却为你付出了多少,妃子白今天原本确实在义庄跟子非鱼会面,但你自诩万无一失的计划连我都杀不了,何况是妃子白,是你父亲冒着生命危险请求更换地点。”
这时突然从远处跑来一个人,打断了我的话,急匆匆对文少少道:“小姐,你快回去看看吧,帮主受了重伤!”
我上前一把抓起文少少的手腕,纵身向金钱帮飞去。
湖心亭。
子非鱼手捂着胸口,满脸苍白,身前一大滩血。
我走过去左手推在他的后背,灌以绵柔掌力运气疗伤。
文少少失声道:“爹,你怎么了?”
子非鱼虚弱道:“我没事,好在并非大的冒犯,妃子白急匆匆离去那一掌也只用了三分力,孩子,千万不可再有造次了!”
文少少怒道:“造次?一辈子都像你这样,看别人的脸色毫无尊严的活吗?我不愿意!我不甘心!”
“你……”子非鱼气往上冲,刚出说一个字血又从口中涌了出来。
我走到文少少身前道:“你要知道,你所有的聪明才智都必须要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你文少少是金钱帮帮主子非鱼的女儿,脱离这个前提你就什么都不是,不会有人愿意理你,更不会有人听命效忠于你,别人对你不好是理所当然,别人对你好,你更要心存感恩,尤其是自己的父亲,他面对妃子白低声下气,处理家业左右逢源,他做这一切只是为了使你不用低声下气左右逢源,难道你天生就该是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大小姐吗?”
文少少倔强的神色逐渐缓和。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人可以赢得外面所有人的尊敬,自己最在乎的家人却偏偏不以为然,甚至嗤之以鼻,他长久承受着你不屑于面对莫大的压力,竟得不到你丝毫理解与安慰,若易地而处,你又作何感想?”
文少少缓缓走到子非鱼腿边跪了下去,眼圈泛起泪光。
子非鱼轻抚着女儿的头发道:“爹只要你按自己的意愿活着,安全,开心,不要像爹一样,就够了。”
“对……对不起,爹。”
子非鱼摇了摇头,轻轻拔掉了文少少发髻上的头钗,“你可知这个镇子为什么叫钰钗镇?”
文少少道:“是……因为我这根头钗?”
“是啊,你从小到大,我送过你无数东西,但都被你摔掉或者随手乱丢,唯有这根头钗是你一直带着的,所以无论怎样,你都是我的好女儿。”
文少少紧紧拥着父亲,失声痛哭。
我和小奔相视一笑,悄悄向外走去。
刚走不远,忽然听到背后一个东西向我飞来,我立即转身伸手接住。是一个橙果大小的金色珠子。
子非鱼道:“这是金系魔法珠,你拿去吧!”
我看了一眼,随即运力又将盒子飞回子非鱼手上,道:“等你伤好了,我会再来拿!”
文少少看向我,泪眼中有些许笑意。
万物皆五行,相生相克,自然免不了身不由己的无奈,累的时候如果转身有一个可以期待片刻的人,总会觉得有所安慰,因为人都需要一个坚持下去的理由。
离开钰钗镇的路上,小奔问道:“文少少的计划真的杀不了妃子白吗?”
“也许能,也许不能。”
“哦~我明白了,来时你说子非鱼仍有问题需要解决,原来是指他们父女之间的隔阂,而不是指妃子白啊!”
“你还不算太笨。”
“但是有一句话你说错了。”
“哪里错了?”
“你说文少少如果脱离了金钱帮子非鱼,便不会再有人理她,这点你错了,因为我一定会理她,她长的还是很漂亮的,比起九姑娘可是另一番滋味。”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