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六”海战结束的第二天,李作鹏就匆匆赶到作战部队,总结经验。在他主持下起草的《海军击沉蒋匪“剑门”“章江”两舰战斗经验总结报告》中,把所谓突出政治作为海战经验的第一条,并写道:“这次战斗的胜利,再一次证明了突出政治的强大威力。只要突出政治,就有敢于斗争,敢于胜利,不怕牺牲的精神,就能克服一切困难,战胜一切敌人。”正在大连棒槌岛休养的林彪于9月8日让秘书打电话说:“海战经验总结,主席已阅,并退回来了,主席看得很仔细,并划了许多杠杠。送海军李作鹏同志一阅,并要特别看划了杠杠的地方,尤其要特别看划双杠杠的地方。”这种夸大政治、片面强调精神作用的“左”的思想,后来愈演愈烈,终于在海军挑起了公开争论。
1965年11月,海军党委在北京召开了三届二次全会,在这次会议上,由李作鹏等一手挑起了公开争论。
在会议召开之前,在李作鹏等人主持下搞了一个材料,叫“海军三年工作基本总结”。当时,萧劲光住在医院,他们将材料送到医院,征求萧的意见。在这个材料中,主要是“显示突出政治”的成就,在分析问题时,则将海军团以上干部对待林彪提出的“关于突出政治,坚持四个第一”的态度划分为三种情况,罗列了14个问题。三种情况:一是积极正确的,二是旗帜不鲜明的,三是错误的。萧劲光认为总结1963年以来的工作,必须以实践为标准。但是他的意见却被李作鹏等认为是“态度是怀疑抵触的,实际上是思想不通”,于是在党委会上发生了争论。
李作鹏等给萧列了十多条“罪状”,其中主要的是:“对海军工作方向偏的结论不满”。说既然是林彪批评了他,“就应该向林副主席写一检讨,向毛主席写信,是应付差事的检讨,轻描淡写,未接触思想实质,未真正承认错误,对林副主席的三条指示中指出的重要问题只字未提”,“实际上是坚持错误的挡箭牌,是以此来抵制林副主席的批评。”他们让萧劲光定期向林彪汇报工作,萧不去。
对此,他们说萧“反映了对林副主席不满的态度”。
他们还将萧向罗瑞卿总长反映问题和写信说成是告“李作鹏的状”,是“搞鬼”。
向罗总长写信,萧劲光是要反映自己的意见。当时海军军以上干部班子的调整问题,海军党委作几次研究都无定论。萧劲光主张应在海军内部进行调整,能调上来的就调上来,因为这些人在海军工作十多年,积累了海军建设经验,把他们调出去,不利于海军建设。另一面,萧劲光已经感觉到李作鹏等人想利用调整干部的机会,把对他们有意见的干部搞出海军。为了保留这批干部,萧劲光几次在会上说:“各舰队的司令员,他们懂海军,把他们留在海军好处多。”李作鹏则极力反对,主张“彻底地搞,大调动,对于老干部尽可能地外调”。他们的态度很坚决,几次逼萧劲光到林彪那里去反映,李作鹏说否则只有三条办法,第一条他离开海军;第二条请求军委派人来换他;第三条就是挂名不干事。他讲了几次,最后一次把萧劲光惹火了,说:“让我到上级、到林彪或到主席那里去反映,我都没有问题,但是究竟哪些人要调出去,请你拿出名单来。”张秀川见萧劲光发了火,情绪也有些激动,说:“你把这些犯了错误,有问题的人搞上来,这是没有原则,没有是非,没有党性。”见争论如此大,难以统一,萧劲光才给罗瑞卿写了信。信中谈了自己的看法。后来,罗瑞卿指示:海军军以上干部的调整,要分批分步骤地进行,对各舰队的领导干部要一视同仁。
李作鹏对此大为不满,记恨在心,说萧是“搞两面手法,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是一把最厉害的暗箭”。
如果是作为党内不同思想认识的斗争,本来是可以通过党内政治生活的正常途径来解决的,但是,随着“文革”大气候的逐渐形成,这场争论中所蕴藏的不正常之点,就越来越扩大了。
1965年12月,以批判罗瑞卿为中心议题的上海会议召开了。萧劲光被叫去参加扩大了一点的会议,在这之前,中央已在小范围内打了招呼,他去时,仍有打招呼的性质。但是问题变得严重起来,会议传达的罗瑞卿的所谓问题,已不是一般性质的问题,而是冠以反对毛主席的革命路线,推行单纯军事观点的资产阶级军事路线,有个人野心,想篡夺军委领导几顶大帽子,甚至作为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批判。这使萧劲光感到突然。因为一个多月前,他刚刚参加了军委扩大的办公会议,听了罗瑞卿对当年工作的总结和第二年工作的打算的讲话,当时并没有感到有什么异常。萧劲光很自然将罗瑞卿所谓的反对突出政治、推行单纯军事观点的主要罪名,与海军的争论和林彪对他的批评联想起来,心情十分沉重。当然,在那个时候,领导干部对毛泽东、对党中央是十分或者说是绝对信任的,所以不仅对罗瑞卿问题深信不疑,而且对自己也进行了必要的反省。但是除了这些思想之外,在萧劲光的内心深处,却感到一种不祥之兆。
萧劲光猜想这封信写于上海工作会议之前,发于会议之中,是有预谋的。如果有人支持的话,那么这个人很可能是林彪。从以后揭发的材料得知,上海会议之前,海军的“三·二”会议还没有结束,林彪让秘书给李作鹏打了一个电话,要李作鹏写一个关于近年来海军两种思想斗争的情况,重点是从打沉敌舰以后,罗、萧的表现,在每个问题上罗的表现怎样,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问题。于是,李作鹏等就搞了一个材料,他带着这个材料来参加先期的上海会议,当萧劲光到会的时候,看到的是已经印发会议的材料。
大约是在离开上海的前一天,萧劲光接到林彪处打来的电话,说林彪请他去谈一谈。当时萧劲光的心情很复杂,他很想与林彪谈一谈自己的思想,一方面检讨自己工作上的错误,一方面对李作鹏等揭发中的不实之词当面向林彪作一些解释。但同时,他心里又十分惶惑,就上海会议的一些突然袭击式的做法,他不知林彪的用意,也不知会有什么灾难落到自己头上。
当他如约到达林彪住处的时候,接待他的是叶群。
叶群还是那副老姿态,说一通自己如何如何忙,再转到正题,说林彪近些天来身体很不好,正在睡觉,委托她与萧谈一谈。谈到李作鹏等揭发的萧与罗瑞卿的关系问题时,叶群说:“这些年来在突出政治问题上,你是反对林副主席的,希望你起来揭发罗瑞卿的问题。”
萧劲光对林彪避而不见,已心存疑虑。但是他又觉得有些问题不便与叶群谈,于是就一般性地谈了谈自己对工作上的“错误”的认识,对李作鹏等揭发信中的一些情况做了些说明,请叶群转达林彪。临走时,叶群弦外有音地说:“你身体不好,工作上的事情就不要多管了,让李作鹏他们干去。”见萧劲光不语,叶群又说:“你回去后,不要参加‘三·二’会议了,你放心,李作鹏不会夺你的权。”
1966年2月底到3月初,中央决定成立中央工作小组,召集了全军范围内各大军区、各军、兵种主要负责人参加的中央工作小组会议,内容是贯彻上海工作会议精神,布置“批罗”。
本来,参加会议的人员中并没有各大单位的政治部主任,而林彪却指名让海军张秀川参加会议。这样,海军有萧劲光、苏振华、李作鹏、张秀川四人参加了会议。在会上,李作鹏、张秀川多次抢先发言。他们不顾会议规定的只“批罗”,不扯本单位的规定,仍旧发言把海军的问题联到所谓罗瑞卿“反革命修正主义”问题上去。
5月27日,海军党委三届三次全体会议(即“三·三”会议)在北京召开。
当时全国的形势是,继报纸上分开批判了邓拓、吴晗、廖沫沙的“三家村”之后,一场名曰“文化大革命”的运动已从学术领域迅速向政治领导发展。在这种情势下,海军的“三·三”会议,不能不受全国形势的影响,很快被李作鹏等纳入预先策划好的轨道,在海军搞“罗瑞卿分子”,萧劲光和苏振华渐渐陷入被动。他们所作的检查均没有被通过,说是上“纲”不够高,检查不深刻。萧劲光思想不通,和军委派来的联络组成员莫阳谈过:“说我反对林彪,我怎么会反对他呢?林副主席主持军委工作以来,我一直很尊重他,对于突出政治,我也没有反对。我从一建海军就提出打好三个桩子,首先就是政治思想桩子。至于强调军事技术,我是强调了,但是海军是一个技术性很强、很复杂的军种,不强调军事技术怎么行?不强调军事技术怎么能搞海军?”
在李作鹏的鼓动下,会议以重炮对着萧劲光和苏振华,批判他们在海军执行“罗瑞卿路线”,要他们“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有的小组已公开提出撤换领导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