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纱半卷,纱帘内一男一女相拥而眠。屋内点着香炉,淡而清香,而地上却衣衫满地,凌乱不堪。
阳光从窗外撒进,停住在床榻上。许久,男子起身穿衣,毫不留恋地甩开搭在自己身上的玉臂。厌恶的扫过床上还在熟睡的绝色女子,随手扔下一张银票,大步离开。
男子走后不久,床上女子幽幽转醒,看着消失在门外的男子,嫣然一笑。
“一夜风流,单单一张白纸又能抵了多少?”朱唇微启。女子拿起一旁的银票,抬手之间已经化为纸屑。
美眸微抬,看着来人。轻扬手中的纸屑。来人微微微皱下眉头。
面对床榻上女子的大胆所为,男子心中不屑。
青楼女子,生来就是让人看的。
“公子何事?醉颜还未起身,怠慢了公子,望公子见谅。”
嘴上这么说着,醉颜身子却没有丝毫表示歉意的动作。反倒是转个身子,用手臂托着脑袋,尽显妩媚。
打量着男子,醉颜心中了然。必定是哪家主子的护卫,不过能有拥有这般漂亮眸子的护卫,也让人好奇。
醉颜看着男子脸上的黑纱,总觉得碍眼,决意要将它扯去。
心动哪里比得上行动?想法刚至,醉颜人已经飞出床榻。
男子见醉颜起身,面色微红,立刻闭上了眼睛。只是这一闭眼,便失去了最好的躲闪时机。
等到他意识到醉颜的企图,惊出一身冷汗。
若是她想要杀自己,刚才那一瞬间,足矣。
毕竟是护卫,心中所想,自然不会让他人看出。抬眼看着醉颜,才发现她早就穿戴整齐。
又或者,她根本没有褪去衣衫。因为地下,凌乱衣衫依旧。
“解药。”平静下心情,男子开口说道,手也握住腰间的剑。
“嗯?醉颜只会一身男女之事的技巧,不知哪一种是公子口中的解药?”
竟然还是个纯情护卫,看这模样也不过二十岁。不过能看出自己对那人下药,也是不可小觑。
醉颜打量着男子,看着他微红的脸,极是有趣。
“解药!”男子听此话,脸更红了,拔出剑指着醉颜。
美眸中闪过杀意,但并没有让对面男子感觉到。玉指轻拨,移开了直对自己的剑尖。
“利剑对佳人,不该是君子所为。解药可以给你,但是,公子拿什么交换?”
阳光撒进屋子,正好照在醉颜脸上。醉颜闭上眼睛,似乎开始假寐。
“你…你想要什么?”男子收回剑,但依然戒备,看着阳光下的醉颜,竟然有一瞬间的恍惚。
“名字。”没有睁眼,声音似乎并不是她发出的一样。
“什么?”
“你的名字。”醉颜秀眉微皱,似乎有些不耐烦。
“付漓。”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为了解药,用自己名字交换也是值得。
“付漓…解药很简单,让他找个近亲合欢就好。”
“你…”付漓自然以为她是在耍自己。
“信不信由你。”语气不善,满是不耐烦。
付漓怀疑地看着醉颜,但又不好再问,转身准备离开。
醉颜的时间把握的刚刚好,在他准备离开一刻,开口说道:“不过…”
付漓握了握剑,转过身来。等着醉颜的下文。
时间一点点流淌,醉颜休憩在软榻上,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一旁还站着等她开口的付漓。
而付漓即不能离开,又有些莫名其妙地不忍打扰醉颜的小憩。突兀地站在屋内,一动不动。
这样的情景似乎保持了一个时辰,许是阳光开始变得烈了,让原本享受的醉颜皱了皱眉。
睫毛微动,见醉颜要醒了,付漓立刻回过神来,准备听她接下来的话。就连付漓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任由她睡去。
睁眼,用手挡住阳光,在抬眼一刹那眼底闪过杀气。但转念之间,醉颜便知道屋内的陌生气息是谁了,想到这,神情又变回刚睡醒的样子。
“你怎么还在?”睡眼惺忪的看着付漓,见他听了自己的问话后青筋暴起的拳头,心里一阵发笑。
“哦…”收起疑惑的眼神,在触怒付漓之前,表现出恍然大悟的神态。
果然还是管用的。付漓见醉颜想起来,稍稍松了松拳头。
这女人还真是能磨人耐性。
“解药…嗯,要让他和近亲合欢…”
“不过什么?”见醉颜又要沉思,付漓立刻打断她的思路。
“心急吃不着热豆腐的,付公子容醉颜想想。”说罢,伸手取来茶杯,为付漓倒上清茶,让他坐下。
见过醉颜下药的手段,付漓看着醉颜手中看似无事的清茶,没有接过去的意思。
“付公子这般不信醉颜?若要想对公子不利,早在公子看醉颜小憩出神时,醉颜就能下手。”微敛下颚,语气中带着些委屈,眼中似乎还蓄满了泪水,随时可能落下来。
付漓却更加警惕,明明是熟睡,都知道自己出了神,这女子果然不简单。想着,却没有表现出来什么。伸手接过茶杯,放置在桌子上,依旧没有喝。
醉颜见此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落座在付漓对面,双手支撑着脑袋,欣赏着付漓的面容,除了一双漂亮的眼睛,作为护卫皮肤却甚是白皙,让人忍不住想掐一下。
但这次,醉颜止住了自己的动作,占他便宜的机会还多,不能一次太过,惹急了就不好了。
看着付漓面色又红了起来,醉颜“咯咯”的笑出声来。
“姑娘要是看够了,便将话说完吧!”付漓心中郁闷,这女子怎这般不知廉耻,若非昨晚没能及时制止她下药,今日何必在此受她羞辱。
“不过要和男子合欢…”黑红交替出现在付漓脸上,醉颜面色平淡,但心里却大笑不止。
“这是实话,为的就是让中毒之人甘愿接受死亡。”就在付漓准备再次拔出剑时,醉颜开口道。
付漓听罢,看也不看醉颜,起身大步走出去,却在迈出房门的一瞬间被醉颜的“嗯”声拉了回来。
“还有何事?”按压住心中不耐,付漓抓着门框问道。
“嗯,没事了。”一脸茫然的表情让付漓有些落荒而逃的冲动。
早就说心动不如行动。这不,付漓已经逃离了很远。
屋内醉颜靠在窗边,看着来往人群,嘴里还不时念着“付漓”。这样的人,要是能留在身边多好,无论怎样,醉颜也要试试。
一脸坚定,醉颜暗下决心,而逃离中的付漓则打了个冷颤。
“这大清早的,玉娘怎么有空过来?”醉颜慵懒地看着立在门口的女子。
明明已经三十出头的年岁,保养的却像个二十岁的女子,体态丰腴,玲珑有秩。
好歹在风尘中生活了近二十年,对醉颜的无礼视而不见,反倒随意笑笑。
“玉娘不过是来问问,爷要求办的事可做好了?”
醉颜背过身去,眼底闪过厌恶。自从没走对往生门,而穿越至此,除了脑子里还没被自己所接受的记忆,就只知道自己一直被一个名叫浮杀阁的组织控制,以各种残忍的方式进行杀人,自己所在的青楼就是浮杀阁旗下的一个分支。前生已经对杀人厌恶至极,没想到重生后重操旧业。
“毒已经下了,成功与否要看他造化了。”语气中带有不屑,若不是暂时借居于此,鬼才会为你们卖命。
“哼,醉颜姑娘好生自爱,这玉楼可容不下吃白饭的人。”说罢,玉娘拂袖而去。
见玉娘离开,醉颜才转过身来,对着玉娘离开的方向瞪了一眼。
说不怕那是假的,醉颜回想着这具身体主人遗留的记忆,惊出一身冷汗。玉娘之所以能管理玉楼二十年靠的就是层出不穷的磨人手段。
虽然有些记忆还没出现,但想来这具身体主人以前没少被折磨。大多数原因估计就是不愿服从命令,浮杀阁将醉颜丢给玉楼。
而且醉颜武功被废,除了轻功尚存,难以再次修习其他武艺,这对于一个杀手来说无疑是要了她的命。想想前世自己终日活在暗处,看着一个个鲜活生命惨死手中,才发现自己已经冷酷到这等地步。
罢了,既然老天让我错生,我便替这具身体的原主人走完接下来的路。
思索着脑海里残存的内功心法,醉颜趁着白昼无人,盘膝而坐。因为怕会让玉娘发现而得不偿失,醉颜的武功进步很慢,但也算是有进步。
白日很快就过去了,借今夜无人来宿,醉颜施展轻功,打算去看看付漓。
“爷,要去抓回来吗?”暗处两人看着醉颜消失的方向,玉娘开口问道。
男子若有所思,并不理会玉娘。良久才开口,“罢了,你找人看着她,随时报告她的行动。”
“是,不过爷…”玉娘看着眼前的男人,稍有迟疑。但发现男子不悦后立刻说道:“几个月前醉颜服毒自尽,那本是无药可解的断魂,但醉颜命大中毒不深被救,可她行为处事与之前似乎大有不同,属下怀疑这醉颜…”
“我知道了。去把莲姬找来,你可以走了。”男子闭上眼睛,打断玉娘的话。
“是。”玉娘握了握拳,心有不甘。自己多少还有些姿色,床上功夫亦然了得,哪里比不上莲姬,为何每次爷来玉楼都是找莲姬?
当然这一切只能心中想想,再有不甘,也只能硬着头皮去找莲姬。
看着莲姬略带欣喜与对玉娘的不屑,惹得玉娘更加生气。莲姬一步三摇地走到男子面前,佯装摔倒。床榻上的男子顺势将她揽入怀中,一个翻身便将莲姬到身下。
“爷…”带有诱惑性的声音传入男子耳中,男子搂紧怀中佳人,似乎是对身下人的迎合十分满意。
床幔垂下,屋内春光无限。
醉颜趁着无人,闪身到了屋顶。在这府里转了许久,也没有看到付漓,难道是被他主子派出去办事了?醉颜有些不悦,回去无事,不如就在这儿等等。
醉颜是行动派的人,想着便就地而坐,毫无形象地躺在屋顶上。
就在醉颜快要睡着了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靠近。醉颜翻身跳起,还没看清来人,就见一把剑朝着自己刺来。
醉颜除了会轻功,其他武艺一点都不通,面对对方凌厉的剑气只能略有些狼狈地躲闪。
好几次差点被剑划伤,醉颜终于忍不了了。
“住手!”
许是没想到对方会叫停,付漓愣了愣,停下了进攻,这才发现对面站的是醉颜。
“你来这里做什么?”虽然想躲着这个女人,但为了主子安全,只能压制住逃离的冲动。
付漓看着对面一袭黑衣的醉颜,颇有些惊讶。付漓自认阅人无数,还未曾见过有哪个女子穿黑衣也如此妖娆。
青楼果然是个会训练女人的地方。
“自然是来找你。”
“找我?”自己与她交集不深,有何事能找自己?
“是呀。”醉颜俯身一坐,极为懒散地看着付漓。“醉颜最近金主稀少,身心有些寂寞难耐,见今日月色极好,想邀请付公子一同观赏。”
因为是晚上,醉颜看不出付漓的脸色,但从他抿嘴的动作,以及胸前的起伏来看,似乎是又气了。
“醉颜姑娘自重,邀来赏月,在下并不是合适人选。若无它事,还请姑娘回去。”
越是生气,醉颜越是想气他。飞身紧紧拥入他的怀中,不等他推开,醉颜便低声啜泣。
“付公子是嫌弃醉颜是青楼女子?”见付漓没有推开的意思,稍有放松,眼泪婆娑地抬头看着付漓。
付漓身子有些僵硬,毕竟做暗卫多年,没有受到过这等拥抱,更别说是女子依靠。虽然,是个青楼女子。
“不,不是,只是付漓对风花雪月之事毫无见解,姑娘找错人了。”
醉颜将头埋入付漓怀中,狡黠一笑。轻轻推开付漓,坐在屋顶上,继续哭泣,有些梨花带雨的感觉。
“公子不必安慰我,醉颜早就无人疼惜,落去青楼更不敢奢望。也罢,醉颜命苦,不该连累他人。”说着,醉颜还煞有其事地擦了擦并未流出的眼泪。
付漓听闻,心生怜悯,自己与她命运相似,却比她稍好,毕竟不用人尽可夫。
“姑娘……”
“不,不要说了,醉颜来此还有一事要问。”自己都快被自己的演技骗了,唉,当初为什么没去做演员呢?
“何事?”话出口,付漓和醉颜都愣了。自己竟然对一个夜探王府的人心生怜悯,连说话语气都变得温柔了。
醉颜心里暗笑,但表面还是满脸悲伤。“前几日公子讨回的‘解药’可管用?”
似乎是没有想到醉颜问题跳跃性这么大,付漓思考了一下,眸子里立刻堆满怒火。
想自己将醉颜的话转给王爷,书房差点被毁,不由心生怒火。
付漓更奇怪的是,王爷已经知道是玉楼下的毒,竟然没有派兵封楼,而是让自己暗地找合适的人,这不像王爷平日作风啊。
“人还没找到。”付漓有些尴尬地开口。
“噗。”醉颜没忍住笑,尤其看着付漓尴尬,更是忍不住。“哈哈,那公子慢慢找吧,一个月之内找不到,你家王爷就一命呜呼了。”
声音越飘越远,付漓抬头才发现醉颜已经在数丈之外。本想去追,但想到自己还有任务要做,只好飞身下了屋顶。
调戏过付漓,醉颜心情甚好,回去的一路上满眼都是笑意。
因为心情尚好,醉颜离开付漓又在城中转悠了一会儿。
待醉颜回到玉楼,天色已经很晚了,大多留宿的客人也开始了最后的激情。
躲过玉楼各处暗哨,刚到门前,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本想潜进去看个究竟,谁知刚一推门,就听见屋内传出声音。
“才知道回来吗?”醉颜刚要走,就听见屋内一男子的声音传出。无奈只好进去。
不用看也知道如今自己床上的景象。男女衣衫不整,莲姬轻蔑地看着自己,却妩媚地趴在男子胸膛。
想想就够无趣。每次都这样,是来专门恶心我的吗?
“醉颜参见阁主。”既然被发现了,只能老老实实地跪下参见。万恶的封建,竟然还要下跪。
床榻上的男子仿佛没听见,继续挑逗着怀里的美人。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一阵阵从莲姬嘴中发出。不过醉颜已经见怪不怪了。
于是,在醉颜面无表情的情况下,一幅真人现场版的春宫大戏就上演了。
好不容易,等到两人都筋疲力尽了,男子才似乎刚刚发现依旧跪在地上的醉颜。
“起来吧。你回去吧。”后一句自然是对莲姬说的。似乎还有些恋恋不舍,但看男子没有丝毫留恋,只好瞪了一眼醉颜。
“……”关我什么事。醉颜果断无视她。
听着莲姬脚步声越来越远,醉颜才显示出满脸厌恶,嫌弃地看着床上依旧衣冠不整的男子。
“不起来嘛吗?”醉颜坐在软榻上,顺手拿了个水果。回玉楼的路上,醉颜又回想了下这具身体留下的记忆,当得知自己身世时,醉颜有些大跌眼镜。
“起来?正好不用脱衣服了,你不来吗?”男子斜靠在床头,衣衫从身上滑落。
虽然是男子,但皮肤让醉颜都有些嫉妒。没有丝毫赘肉的精壮身子,在一般女人面前绝对是诱惑。
但醉颜是谁?看过那么多男人,还会被这小小诱惑吸引吗?
“我困了。叫你的人把这里收拾干净,我先休息会。”醉颜翻身一趟,在软榻上睡了。
逐夜看醉颜毫无形象地睡在软榻上,轻笑一声,起身为醉颜整理好床榻。像抱瓷器一样小心翼翼地将醉颜抱起放到床上。
为什么,为什么要以身犯险?以你现在的能力,想颠覆这个王朝又有什么困难的?
逐夜在醉颜床边坐了会儿,看醉颜沉睡后才离开。只是逐夜一走,醉颜就醒了。
再回想这具身体的记忆,醉颜不得不佩服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
醉颜原名月琉璃,是琉璃国皇室唯一的幸存者,逐夜则是她的影卫。自从琉璃国被灭,醉颜就肩负起了复仇的任务。
琉璃国是个小国,算是彦国的附属国。本可以无忧做个臣子,国王也甘愿做臣子。
然,彦国皇帝为了训练儿子,下令让他们带兵灭掉周边附属国,哪一个用兵少,时间短,就可以有成为太子的机会。
醉颜的国家就是因为这样的规定而被灭掉,皇室近万人一夜就只剩醉颜一个。
逐夜护着才四岁大的醉颜逃离。暗中逐夜建立了浮杀阁,作为醉颜复仇的基础。
之所以发生了醉颜服毒自杀,是为了演一出戏。浮杀阁出了内奸,醉颜身份差点暴露,防止对方察觉,醉颜只好让逐夜配合,迷惑对方,废了武功,入了青楼。然对方穷追不舍,醉颜只能诱骗对方下毒,并趁机换了毒药。
内奸因在查探醉颜是否真的死亡时被人“意外”撞见,锒铛入狱,还未等他真正主人救他,便在狱中“服毒自杀”。而醉颜,也因发现及时被救了回来。但毒药真假一事只有醉颜和逐夜知晓。
一切天衣无缝,怎知人难胜天,醉颜本身就有疾病,假毒药让她真的归了西。
这里让现在的醉颜颠覆了世界观,她以为影卫应该是冷冰冰的,谁知逐夜简直是个风流痞子。虽然遇到大事镇定自若,但平时却时不时调戏下醉颜。硬生生地把醉颜训练成了“百毒不侵”。
原来的醉颜从没想过要复国,一个女子,难以管理一个国家,而且琉璃国君也曾希望醉颜能平淡一生。
唉,任务繁重。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醉颜翻了个身,沉沉入睡。
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在想着任务,怎么总是走神想一个青楼女子?付漓禀告完任务进展,返回刚刚醉颜所在的地方躺下。
付漓闭上眼,索性不去想任务,打算好好梳理下头绪。
玉楼是有尽百年的历史了,不过在十二年前被人收购,幕后老板一直都不清楚。
醉颜看样子是潜伏在里面的杀手,却武艺不精。难道是个刚起步的小杀手组织?
“阿嚏。”醉颜在睡梦中醒来。
“大晚上的谁想我?”咒骂了两句。拉了拉身上的被子。虽是快入夏,这天气还是冷的。
一夜好眠。
又是一个艳阳天。在青楼就是好,晚起都不会有人来催。
醉颜磨磨蹭蹭地下了床,对着铜镜一阵打扮。
逐夜怕醉颜真正的容貌被人看去,一定要在她脸上贴一张人皮面具。并且严肃警告不许摘下来。
这张脸就这样在人皮面具下藏了十二年。有时在逐夜面前摘下,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了。
自我惋惜了一阵。借着早晨无人问津,挑了套还算正常的衣服走出玉楼。
也许是逐夜吩咐过,出门的时候碰到了玉娘,她也只是随意问了几句,便不再搭理。
楼外空气就是好,虽然是从后门走出来的。一个姑娘家从玉楼出来,被人看见立刻就知道身份。多多少少醉颜还是要面子的。
兜兜转转,街上没有什么新鲜玩意。兴趣缺缺时,醉颜突然觉得有人跟着自己。猛然回头,就看见几个满脸横肉的纨绔子弟。
“姑娘怎么一个人出来呀?如今治安不好,姑娘要小心点。”嘴不停,手也乱动。一个男子的手抓住醉颜的胳膊,一阵抚摸。
“你放开我!”武功不精,自己除了逃,其他什么也不会。平时不有人总跟着自己吗?这回怎么没人了,都死哪里去了。
“别喊呀,逛累了吧,来去本少爷家休息休息。”见醉颜要逃,跟在他身后的两个男子上前,将醉颜围了起来。
余光看见有不少人围在一边看热闹,没一个敢上前阻拦。看来这几个人经常强抢民女,而且家势雄厚。
就在醉颜要被拉走时,看到某个茶楼二楼内坐着端王爷,身后跟着百年难得出来站在众人面前的付漓。
在醉颜抬头的时候,眼神刚好对上端王爷的眼睛。端王看见醉颜,眼底闪过怒意,但随即陷入沉思。
醉颜一看没用,便将目光投向了付漓,就在付漓想要出手时,一个茶杯从窗户内飞出,正好打在男子的手上。
“哎呦!是谁?!”男子松开手,看向茶楼。但看到来人,立刻跪在地上。
“小的不知端王驾到,冒犯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醉颜听着那人头磕地的声音,一阵颤抖。
这人头是什么做的?磕的这么响。不过醉颜可没表现出来,反之露出感谢的神态。并且哭的梨花带雨。
“行了,下不为例。”端王的眼睛一直看着醉颜,看的醉颜有些发毛。
“谢王爷,小的这就走。”说完,那几个人就连滚带爬地跑了。
“起来吧,地上凉。”端王的语气很是温柔,听得醉颜有些愣。被扶起来半天,醉颜才反应过来。
他是忘了我了?还是我用错药了?对一个来杀自己的人还能出手相救。
“多谢王爷,时候不早了,小女子要回去了。”刚想拜别,就被端王挡住。
就知道不会这么轻易让我走,笑里藏刀,果然都是这样。
“王爷还有何事?”
端王顿了顿,摇摇头。“无事,本王送姑娘回去吧。”
“王爷可知小女子所住何处?”送我回去?别开玩笑了。醉颜有些不屑。
“玉楼里的用毒高手,醉颜。”端王很强调“用毒高手”四个字。眼睛一直盯着醉颜,却不像盯着仇人,反而像是…恋人?
不可能!一定是自己眼花了,他怎么可能对一个玉楼里的女子动心,更何况自己还是要杀他的人。只是心口处突然疼了一下,醉颜皱了下眉,没有多想。
“既然知道,若再送醉颜回去,只怕会有失王爷身份。小女子告退。”说完,醉颜就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端王怔怔地看着醉颜消失的方向,直到付漓提醒才回过神来。
他们之前发生过什么?为什么会端王会如此在意醉颜?付漓想不出所以然来,只好跟在端王身后离开。
“安排一下,今晚去玉楼。”
“是。”
看着走在前面的端王,付漓半天才回答。
醉颜一路乱飞地奔回了玉楼。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冲回屋子就关上了门。
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看到他看自己的眼神会觉得心口疼?醉颜抱住自己的头,面色痛苦。就算之前有过什么,自己没有想起来,身体也不该有这么大的反应啊!
醉颜蜷缩在门边,直到逐夜将她抱起。逐夜眼神压抑着不忍,但却什么都没有说。轻轻将醉颜放到床上,刚要离开,就发现自己被人拽住。
醉颜眼泪婆娑,拽着逐夜的手有些颤抖。“逐夜,我是不是忘了什么?是不是和端王发生过什么?”
眼神暗了暗,逐夜抚摸着醉颜的头,笑了一下。“没有,你从来都没有见过他。”
公主,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现在你们是仇人,只能是仇人。
“休息吧,晚上还有的忙。我去为你准备午饭。”逐夜将攥在醉颜手中的衣服轻轻抽出来,头也不回的离开。
逐夜,你明明在瞒着我,瞒着你用生命保护,誓死效忠的醉颜。
算了,与自己无关。醉颜,你还在这具身体里吗?不然怎么可能看到端王会让自己失控?
醉颜躺在床上,闭上眼,沉沉睡去。
夜晚来临很快。逐夜只在中途叫醒醉颜吃饭,其他的什么也没说。他不说,醉颜也很识趣的没有问。不知道也许是对自己好吧。
玉娘妖娆地走进了醉颜的屋子,看着精神不佳的醉颜,心里嘲笑不已。
“好好准备准备,今儿个端王大驾光临。”
听到端王要来,醉颜奇怪了一下。但也没有问什么。
“玉娘请吧,醉颜会好好准备。”听了醉颜的逐客令,玉娘攥了攥手里的丝帕。
“哼,到时候出了乱子,你可要收场!”说完,玉娘就转身离开,依旧迈着碎步。
他来干什么?醉颜攥着心口的衣服。你果真还在对吗?既然在,为什么不出来替我见他?
良久,没有人回复,疼痛的心口也平静下来。醉颜唤来丫鬟,让她给自己梳妆。
柳叶眉,樱桃嘴,却配着暗淡无光的双眼。醉颜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笑了笑。
一笑,千娇百媚。
带着面纱,缓缓走向大厅。一路上,醉颜享受着众人惊叹的眼神和赞美。
玉娘满意地看着走来的醉颜,走上台,对着台下有些混乱的场面开口,“今日醉颜特来为众位客官献艺,竞价高者,可与醉颜一度春宵。”
她的话声一落,台下就开始混乱了起来。不时有出价的人。
醉颜扫过众人,看到了人海中的端王。碰到他的眼神后,两人礼貌地点点头。
“等一等,众位客官不要心急,醉颜可是准备了节目给客官。”收到满意效果,玉娘笑得很开心。
醉颜缓缓走上台,看着面前精致的古筝,轻轻坐下。随手一抚琴,清冽悠长的琴音便随令而下。
试了试琴音,醉颜不觉一笑。琴是好琴,只是却因存放不当被人玷污了。
没人看见醉颜眼中闪过一丝嫌恶,除了端王。
饶有兴趣地端起酒杯,看着台上一身轻纱的女子,嘴角微翘。
付漓跟在端王身后,看着醉颜有些出神。她和端王有什么联系?为何端王对一个刺客如此上心?
醉颜当然注意到了台下玩味的目光,却不抬眼看去。因为,心里那不安分的情绪又有些开始。
见玉娘点头,醉颜开始缓缓弹奏。乐音绕梁,原本躁动的大厅开始安静。
就在琴音快到高潮时,琴弦一抖。醉颜眼神暗了暗,对身旁的丫头使了个眼色。
小丫鬟看到后点头离开,再回来时,手中多了几个高颈的杯子。在醉颜弹奏时为她在杯子中添置了不同量的酒水。
众人不明所以,但琴音依旧,他们没有分心在那几个茶杯上。倒是端王,眼中兴趣更浓。
突然琴音一转,醉颜拿起手边的竹筷,在之前琴音快要终止时,敲击着面前的茶杯,清脆悦耳的声音传出,与之前的琴曲结合的完美无瑕。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人群中有不少叫好的声音。却在下一刻被玉娘压制。
醉颜面不改色地敲击着之前的曲目。茶杯的清脆,让琴曲别有一番风味。
端王眼中闪过赞赏。这个女人真让人惊喜不断。但转瞬眼中划过悲哀。
一曲终了,台下叫好不绝。更多的是一掷千金,似乎更在意今夜台上的女子会躺在谁的身下承欢。
看着台下情色欲望好不掩饰的人群,醉颜一笑,压下心中的厌恶。
众人只顾对台上女子的竞价,没人在意到自己身边女子的怨恨。
每一次,醉颜出台,没能得到她的客官便将怨怒发泄到她们身上。痛不欲生,却要笑脸相迎。
众多女子中,只有暗处一个女子的怨怒不同,今日本想让她出丑,谁知竟然让她逃过去,甚至身价更高。
满目恨意的眼睛,在这个原本十分美丽的女子脸上,让人望而却步。
“下一次,如果让本尊发现有这种小伎俩,你知道后果。”逐夜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莲姬身后,莲姬一惊,立刻回身跪拜。
“莲姬不敢,还望阁主绕莲姬一命。”声音有些颤抖,莲姬心里发虚。自己明明掩饰很好,怎么会被阁主发现?难道那醉颜在阁主心中真的会有这般重要的地位?
逐夜走后,玉娘收拾好台前的摊子,走向依旧跪在地下颤抖的莲姬,有些怜悯。
“起来吧,爷已经走了。下次长长脑子,玉楼在那么多达官贵人面前,若出了断弦的事,今后该如何办下去?”玉娘的话,成功的让莲姬把“阁主在意醉颜”的思维转成了“阁主在意玉楼”。
“谢玉娘提醒,莲姬记得了。”莲姬从地下起身,许是被吓到了,起身有些站不稳。
玉娘上前一扶,阻止了她再次跪地的动作。
“楼里的明争暗斗,爷看的都很清楚,不要总耍些小聪明,不然连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莲姬身子一抖,看向玉娘。发现她依旧面不改色,只好点点头,不再言语。
莲姬,你果真还是太嫩了些,爷的心思怎么可以让你猜到呢?看向远方,玉娘叹了口气。
看着台下不停加价的人群,醉颜竟然有些期盼端王会出价。不着痕迹地看向端王所在的角落,却发现他若无其事的在一旁喝茶。
“王爷,那姑娘在往这边看。”严肃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色彩。
端王看着茶杯中翻涌的茶叶,对着付漓点点头,然后便起身离开。付漓接到信号,吩咐一旁的小二几句话,跟随端王离开。
一锭银子到手,小二点头哈腰地退去。不知小二在那主事的麽麽那里说了什么。麽麽眉头一皱,转瞬面带招牌笑容对向台下。
“今儿个对不住各位爷了,有位客官出了一千两黄金来买醉颜一夜,各位客官可有更高的价钱?”
众人一听“一千两”,稍有生气,但听到是“黄金”二字,都倒吸了一口气。这一千两黄金都够把这玉楼买下了。
当然,这只是在一般人眼中的价格,他们自然不知道,这玉楼是浮杀阁的情报处。
有出大手笔的人,麽麽自然高兴,眉眼带笑地让醉颜回房,并警告她要好生侍候。暗处的逐夜挑了挑眉,看向台下某处无人的角落,心下了然。
醉颜疑惑了一下,但既然人以定下,自己只能服从。抬眼看向端王的位置,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心中似乎有些失落。醉颜转身回房,想必那人已经等在了房里,来玉楼的人,多半是心急的。
回房间的路不远,但醉颜还是走了许久,这样的事情见过不止一次了,但是始终不能适应。自己虽然不会真的被碰,但每每想到那些客人眼里的神色,便会引起一身恶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