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圆圆,想不到你还记得叔叔啊。”他取过餐布替圆圆拭了拭满是泪痕的小脸。
“你认识她?”这下轮到冉佐思诧异了。
“大哥,你怎么把人家的小孩抱到家里来了?”冉佑想答非所问地说道。
“她是我的女儿!”他用决断的,不容人反驳的语气说道。
“你的女儿?”震惊一下子流遍了冉佑想的全身,他睁大眼眸,看看圆圆又看看冉佐思。不过圆圆长得跟他倒是极像。“你跟大嫂的孩子?”
“别叫她大嫂,这种不负责的女人不配当你的嫂子。”冉佐思气咻咻地说道。如果她肯妥协的话,他还是愿意前释冰嫌,重新跟她在一起的。可是白海桃这女人态度这样坚决,还说要跟他争抚养权,不惜打官司。
圆圆的哭声小了许多,只剩下一抽一抽的啜泣声。冉佑想想到昨天晚上白海桃喝醉酒了之后对他说的那些话,原来在她眼里十恶不赦的前夫是他冉佑想的亲大哥。这让他如何是好。
“大哥,孩子还这么小,当然惦记着母亲了。不如以后你多哄着她一点。”他让何妈又上了一杯新的牛奶,亲自荷包蛋切成小块喂她。
“你知不知道这孩子自从跟了我以来,一直不停地喊着要找妈妈,我都快被她烦死了。你让我还怎么哄她?”冉佐思烦躁地说道,并紧紧地锁起了双眉。
自从那日一别,冉佑想竟然再也没有打电话来过。她想自己那天喝醉酒,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难道把他得罪了吗?可是她在这里连一个朋友也没有,唯有向他求助。这一天她硬着头皮拨通了他的电话,冉佑想一口答应出来跟她见面。
他们约在了她楼下的一家茶餐厅里,他到的时候已经看到她早就坐在那里了。
“对不起,我又来麻烦你了。”她不等他坐下,便急促地说道,“这几天他又不让我见女儿,所以我想让你带我去见见你那个律师同学。”
冉佑想感到被一种轻度的不安所侵袭着。如果她知道自己就是冉佐思的亲弟弟话,她会怎么看待自己呢。这几天他故意不跟她联络,怕被她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可是……
他抬起头看着她那对清亮有神的眼眸说道:“我已经咨询过律师……”
“他怎么说?我夺回女儿的抚养权机率大不大?”她急不可待地说道。这几天她拨了无数通电话给冉佐思,然而冉佐思的电话不是关机就是转去秘书台。她也跑去冉家好多次,每一次佣人都说他不在。
他垂下眼睑,不敢看着她渴盼的目光,轻声地嗫嚅道:“律师说你现在没有经济能力……”
“我有!我有能力的!”她立刻接过话锋说道,“我已经去过一家杂志社面试过了,如果通过的话我可以当编辑,虽然薪水不多。而且平时我也常常写稿子投给报社,如果女儿归我的话,钱的方面完全不是问题。”
“可是你知道,你的经济来源并不稳定,而且圆圆已经五岁了。虽然法律一般都会判给母亲抚养,可是你现在的状况,你住的房子,你能保证给圆圆一个好的生活吗?”他艰涩地说出了口。一边是自己的亲大哥,一边又是同病相怜的好朋友,到最后他还是选择了亲情。
悲哀突然扩散到她的全身,身体充满了冰冷的说不清是愤怒的,还是悲伤的感觉。她喃喃讷讷地说道:“你在说什么?你不是一直以来都帮我的吗?为什么你现在要帮他说话?”
“我不是帮他,我是在帮你啊。”他心虚地从桌子一端探长了手去握住她冰冷的手,“海桃,我是真心真意把你当作自己的朋友一样地对待。可是你看看你现在境况,你真的有能力抚养一个孩子吗?不如等你将来经济状况好转,再去把女儿抢过来吧。”
“你说的是什么谬论!”她失控地喊了起来并甩开了他的手,心中大恸,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眶中滑落,“我的女儿才五岁,她一出世就没见过爸爸,你让她现在失去母亲吗?那个冉佐思,这几年以来他的身边有过多少个女人,那些女人会好好对待我的女儿吗?”
这是她第一次以着自己说出了她前夫的名字。冉佑想霎时惨然无语。他很想帮助她,可是除了钱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帮她什么。但是他总不能为了一个外人而去跟他大哥作对吧。
“为什么?为什么你转变得这样快?你一向不是最支持我的吗?佑想,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是你知道点什么?”她的声音里带着微微地震颤,哽哑地说道。
“不,不,你别误会。”他慌乱地摆了摆手。眼下自己一定要守口如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了。“我是最支持你决定的人。可是海桃,其实你把孩子交给他,他一定会很疼女儿的……”
她的眼睛里涌出更多的泪水,原来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只见了几次面的生人身上完全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他怎么会好心帮助自己呢?说不定他是冉佐思派来的,想到这里她用袖子草草地抹了抹自己泪流满面的脸,忿忿然地对他说:“女儿是我的,除非他把我弄死了,否则我不会放弃女儿的抚养权!”
见她欲离开,他仓皇失措地站起来对着她的后影说道:“海桃,不如我现在就带你去见我那个律师同学吧。”
她扶着门框站住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侧过头对他说道:“不必了。我自己的事应该自己解决。不过我想我们以后也最好不要见面了。”
“海桃,海桃!”他听了她的话,心里顿时惊涛骇浪起来。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蜗居里,感到一股跌落万丈深渊的绝望。连唯一的朋友都弃她而去了,她该怎么办?她的眼前浮现出圆圆哭喊着要找妈妈的影子,她的心像是被人用刀子割得四分五裂。正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机铃声响了,她以为是冉佑想打过来的,不想去接。可是手机的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她实在忍无可忍了,抓过电话吼了一句:“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以后我们不要再有联系了。”
但是手机的彼端却响起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是我,冉佐思,现在我在医院里,圆圆病了。”
她蓦然一惊,吃惊得嗓门都变了:“圆圆得了什么病?”
“你过来看一下吧。”他的声音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充满了金属的质感。
她立即拦了一部出租车前往医院。在儿童住院病房里,她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女儿,脸上一下子就失去了血色。圆圆显得那样孱弱,那样苍白无助,躺在病床上,而她平滑宽阔的额正被吊针穿过粘着胶布。
“她生了什么病?”一股寒意从她的后脊背上蹿过。圆圆自生下以来从未吊过盐水,也没有住过病房。可是才把孩子交给他几天,就弄得进了医院。
“急性肺炎!”他说完之后,把嘴抿成了一条线。
“肺炎?”她的眼睛瞪得直直的,仿佛他在撒谎骗自己的。“她的身体一向都很好,怎么会生这种病?”
“前两天她跑出去淋了雨,所以就生病了。”他的脸上丝毫没有愧色,语气冷淡得像是从天花板上渗出来的一样。
“这么小的孩子,你怎么有让她跑出去呢。”她满脸愠怒地说道,痛苦的心像是被撕裂了一般。女儿抚养权的问题还没有解决,现在又生了这种病。她不无心疼地走上前,抚满着孩子的小脸。她发现孩子瘦了,以前饱满的双颊也不见了。一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对他怒目而视,“你到底会不会管教孩子?你既然不会照顾她,就把孩子还给我!”
他闷闷地冷哼了一声,神情十分地严肃:“要不是孩子前几天闹着要找你,她又怎么会跑出去淋雨呢。”
“那你把孩子还给我!”她忍不住抬高了音量。孩子交给他才带了几天,就因为得了肺炎住进了医院,然而他反倒振振有词,好像孩子生病与他无关一样。
“你休想!”他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那天正下着雷雨,圆圆趁何妈不注意的时候竟然偷偷地跑出房去,等她发现的时候,圆圆已经打开了大门跑到了马路上。尽管他已经狠狠地教训了何妈,但是到了晚上圆圆还是不可避免地发起了高烧。这几天温度一直居高不下,听到圆圆昏睡时不停地叫着妈妈,他才打电话让她来的。可是刚才她在电话里说了一句奇怪的话,难道她认识了新的男朋友?还是正在跟男朋友吵架呢。
她心底拧结成了一团痛楚。他还是这么固执,他除了能给孩子创造一个用钱堆起来的环境之外还能给她什么呢。可是眼下,自己已经没有这份精力再跟他去争执了。她的视线移到自己女儿的脸上。
病房里只剩下她跟圆圆两个人了。不知何时起冉佐思已经退出了病房。弥漫着酒精味的病房里,她脸上的泪一直没有干过。
“可是你知道,你的经济来源并不稳定,而且圆圆已经五岁了。虽然法律一般都会判给母亲抚养,可是你现在的状况,你住的房子,你能保证给圆圆一个好的生活吗?”冉佑想的警告言犹在耳。
她扫视了这间病房,那沙发,那柜子,那食物台上摆放着的各种各样进口的食物,这绝非是她能承担的。她已经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她该怎么办?真的把圆圆接回家照顾吗?那间小斗室能够让她跟孩子挡风遮雨吗?她确信冉佐思能够对女儿好。尽管这次他没有小心地照看好孩子。
这时她的手机响,她疾快地退到门口去接听,原来是杂志社的电话通知她被录用了,让她下周一就去上班,她立即应允了下来。收了线之后才骤然地意识到明天就是周一了。那么圆圆怎么办?她迟疑了,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机,想再打个电话回绝。可是想到冉佑想的话,她不得不重新考虑这个现实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