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火莲逃出去之后,却是另一番心绪。他心中悲愤难当,一直以来,他都是将战古看作是唯一一个了解他、照顾他的人。无论什么事情,杀人放火、甚至自己的生命,只要是战古开口,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完成。
可是,现在这一切都变了,没有了,那天他被锁在洞中,战古走进来,他便感觉到战古觉得他已经没有价值了,这一点让他陷入崩溃。他明白自己越来越失控的状态会给战古带来一些麻烦,但是,他已经尽力地克制了,只是那个…那个第一次抚摸他头发的女子,那温柔如同母亲的手,是他从来都没有感受过的感觉,那种感觉不断地在他脑海中盘旋,无时无刻不缠着他。以前他从来不会将人命当一回事,杀害一个人如同毁坏一座毫不相干的石像,每次看到战古露出的满意笑容他便觉得那是自己活着的全部意义。
但是,现在没有了,那种感觉没有了,每次看到被杀的人那绝望无比的眼神,他总觉得他看到了身后很多的伤痛,他尽量想不要去注意这样的事,但是没有办法,实物可以避过,但是,想法是避无可避的。
现在,他不顾一切地逃出来了,但是当他弃船登岸的时候,他突然觉得非常害怕,对面是无比广大的世界,那个世界翻腾着他陌生的声息,以前,他出入这个世界无数次,再险恶的地方都去过,但是那时候他觉得心安,因为那只是小段中途的路,只要他走完了,他又回到那个熟悉的家。但是今天不同了,以后这个无尽的海洋就是他的栖身之所,他突然觉得陌生而害怕,心中开始颤抖,肚子开始抽搐,好像马上就要作呕。
他开始漫无目的地往其中一个方向走,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不断出现拦在他前面,口中喊着什么“恶魔之子。”,还气势汹汹地冲他挥舞各种各样的兵器,但是他不爱杀人,他已经厌倦了这件让他感觉恶心的事情了,所以,每一次他只要微微运气前行,便能远远将那群奇怪的人抛在脑后。但是拦截的人似乎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厉害,甚至很多时候还差点伤到他,他觉得不还手不行了,因为他虽然绝望,但是还有野兽般的生存的本能。
所以他有时候也还手,但是人命是多么的脆弱,往往抵不住他双手的轻轻一挥,便消失不见了,虽然他也有时候懊恼,但是截击之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厉害,他也渐渐迫不得已,每次都得出手了。
这样,他漫无目的地走,偶尔碰到一些凶神恶煞的人,但都没能挡住他的脚步,就这样,他在沿途洒下了一路的鲜血。
这样走了几天之后,突然,映入他眼帘之中的是一个熟悉的场景,这样的山,这样的村庄,然后他一下子躲进茂密的树林当中,跳到一颗茂密的大树上,这样在山中躲了半天,突然,树下有一个熟悉的人影走过。
那是一个女子,红衣如火,带着一个十几岁的男孩,两个人有说有笑,男孩背着一个药篓,篓中装满了各种各样青翠的青草。火莲下意识地一缩头,仿佛深怕被他们发现。
之后的几天,因为失去了火莲的踪影,仙陆上的人便乱了套,大家明明没有杀掉他,但是,又找不到恶魔之子的行踪,那股新鲜劲一过,很多人都想撩开手不管了,但是,他们转念一想,自己毕竟参与过围剿,虽然没有给那个凶悍如同野兽的恶魔之子造成什么致命伤害,还险些栽在他的手里?虽然不知道他何以临时不使出杀招,但是,毕竟自己曾经对他动过手,现在人多势众还好,要是放手不管之后,他突然找上门来,自己可怎么招架得住,以他恶魔本性,自己小小的门派还不当场成为修罗场啊?
这么想着,很多人竟一时没有了主意。正在大家都一筹莫展之时,突然有人叫道:“要不,咱们去向杨文暄杨大侠求助吧!”他话音刚落,立刻便引来一阵附和之声,又有人叫道:“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明剑风流。”杨文暄,虽然每个人跟他打的交道都不多,但是,毕竟他盛名在外,现在又是关乎生死的大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于是,各方浩浩荡荡的围剿队伍纷纷涌向杨府的所在。
杨文暄此时正坐在杨府大厅的圆桌旁,潇洒地摇着一把折扇,此时天不热,但是这是他的习惯。他的面前桌上放着一封信,信封上署名赫然是“战古。”信的内容写得极为客气,杨文暄心中也不禁暗自欣喜,毕竟战古在仙陆中的地位威望实在是非比寻常,今日他居然有求于己,请自己帮忙围剿炎魔余孽,这份荣幸,实在是让他分外欢悦。
这些年仙陆乱相渐显,局部战争更是多如牛毛,如果再让炎魔余孽危害人间,只怕祸患不浅,自己既然号称“明剑风流。”,又背负仁心侠义之名,这件事情自然是义不容辞,何况现在又有战古的亲笔书信,还写得如此诚恳谦下。杨文暄看着自己壁上宝剑,心想:“又是你出头的时候了!”
战古信中还提到他已经让人通知别的各大门派,并让他们在杨府聚首商议,信中怎么说来着?“文暄公急公好义,必不相辞,弟深知之。得与杨公同代,窃深为仙陆生民庆幸。”
杨文暄心中不禁暗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战古啊!看来今明两天各派便会陆续前来了。只是不知道他们都会派哪些人前来!”
红缨原本是因为想了解小可儿的体质才向慕遥学习医术的,谁知道接触了之后,她的人生仿佛一下子明亮起来,她找到了自己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根据,慕遥最后给她留下的那本小册子,她越看越发觉里面医理医术的博大精深,心中对慕遥自是感佩不已,当然,她并不知道,那本小册子并不全是慕遥心得,乃是她将紫水清苑历代大德医圣的精华之处都集中在这本薄薄的小册子之中了,自然不是寻常人所能够想像的。
红缨乃是一介凡夫,所以很多关乎真元运用的医术她没办法学习,但是尽管如此,红缨在医道上的造诣早已非一般世俗医师所能够比拟的了。现在,她继慕遥之后,成了村民们的保命菩萨,自然备受村民敬重,声名也越传越远。红缨半生坎坷,对声名一事早一看淡,甚至厌恶,但是越多人知道,来找的人就越多,她能救的人也就越多,所以她心中也并不排斥。
可是,尽管她高明如此,但是对小可儿的体质还是没办法弄清楚。这也未尝不是一种无奈,红缨一直为此自责,很多时候更暗自垂泪,倒是小可儿,反倒是常常安慰她。
红缨隔三差五便需到山上采些草药,常陪同她前去的通都是狗儿。狗儿如今已经长大许多,可是那股机灵劲还是一点没变。红缨有心教他医术,但是他仿佛与之无缘,怎么努力都学不好记不住,倒是时常提到小天慕遥他们,对他们的一身修为深感敬佩,后悔当初没有让他们教自己一些。当然,他自然不知道,小天当时还几乎什么都不会,以为他们应该是差不多的。
对于这条上山的路,他们两人已经走得极熟了,就算闭着眼睛都能够走上去,但是这些天红缨走这条山道的时候总有股不一样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一直盯着自己,但是无论自己怎么细心留意,总是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之物,问狗儿,他却丝毫没有感觉到,这样的感觉让她觉得有点不安。
今天,因为有一种药材实在是已经用完,她不得不怀着惴惴之心和狗儿两人上山采药。走在那条山道上,她的那种感觉又一次强烈地涌起。但是过了那条山道却慢慢有些淡了,红缨的心慢慢放了下来。她们今天要采的这种草药长在比较高的地方,平时一向都是身手灵活的狗儿上去采,今天红缨却道:“咱们两人都上去,好快点采好了回去!”她心中对那种感觉还是觉得不安。
狗儿道:“那么急干嘛?我上去就行了,你就在下面接着吧!”
红缨敲了一下他的头道:“怎么?看不起我啊!我偏要上去!”
狗儿道:“那你小心点,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红缨道:“小鬼头担心自己吧!”
两人便爬上峭壁,小心翼翼地采好了足够的草药,扔了一地。便要往下爬,狗儿大声道:“小心啊!下去可比上来难多了!”
红缨道:“知道啦!小小年纪,怎么跟你爷爷一样罗嗦。哎哟!”她突然一声大叫,狗儿顿时一惊,以为她失足了,忙向她望去,却见红缨盈盈微笑,显然是戏弄狗儿的。狗儿愤怒道:“会吓死人的,别开玩笑!”红缨咯咯轻笑。
两个人顺利爬下,捡起地上草药,装到药篓之中,便往回走,红缨看着那条树荫遮蔽的幽深山路,微微觉得有点阴森。狗儿眼尖,突然道:“哎,红缨姐,你看那边!”
红缨正有点出神,闻言一惊,以为有什么东西,便顺着狗儿指的方向看去,却见山道的入口处俨然堆着一堆东西,却是一堆各式草药,均是他们前些天所采的品种,足足有几筐的量。
红缨和狗儿均觉得诧异无比,红缨更知道自己连日来的感觉没错,的确有人在这树林之中,可是照今日的举动看来,似乎没有什么恶意。
红缨对着树林大声叫道:“请问是哪位朋友,请出来相见!”
如此喊了几遍,却是毫无结果。狗儿有心开玩笑道:“难道是山精妖怪?”
红缨啐了他一声道:“别乱讲!”
狗儿又一脸坏笑道:“既然不是山精妖怪,那必是爱慕红缨姐之人!”
红缨更大声地又啐了他一声,同时手指狠狠地给了他一个大爆栗子,嘴里道:“叫你胡言乱语!”
狗儿哎哟一声求饶,跑出几步却高声叫道:“哈哈,红缨姐不好意思生气啦,红缨姐脸红啦!”
红缨哭笑不得,却又心中羞涩。她多年坎坷,本来已经心如枯木,但是遇到小天慕遥等人,又在这生活一段时间之后,已是渐渐恢复开朗。此时,她心中的不安已经奇怪地给冲淡了许多,几乎不存在了,只是多年艰难经历让她对很多人和事还是存在比较大的戒心。
他们两个将草药尽量带走了,但是实在太多,所以他们运了两趟。
之后,每逢红缨药材用完,和狗儿上一次山总能运到这样的情况。但是每次他们请对方出来相见,却总得不到回应。红缨心想这个人?不知道是不是人,姑且当作是人吧?既然不肯出来相见,自己总归要做些什么谢谢他。接着每次上山便带了一些食物等东西,拿了药材之后,便放在原地,之后再去看果然被他拿走了。这样子过了十多天。
突然有一天,红缨正在村庄之中晒药材,突然听到山上树林中传出杀伐和惨叫之声。她心中一惊:“该不是和那个藏在树林中的朋友有关的吧!”她不同于一般女子,胆气远比寻常人壮,想着便一个人偷偷摸上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