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得知消息后,立马赶到了南天门,却见天后已在南天门口,不许任何人接近伏焱,自己伸手将伏焱自血泊中扶起。伏浚跟着天帝也来到了南天门,见此景,立马上前帮天后扶起了伏焱。
伏焱似是只有一丝微薄气息,雪白的衣衫上鲜血如一朵朵妖艳的花绽放其上,头发散乱,嘴角还有丝丝血迹,伤势极重的模样,任天后与伏浚将他扶着,一言不发。路过天帝时,天后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双眼通红。
天帝心下一痛,转身却是沉稳的吩咐道:“刚刚所见所闻,皆不得传扬出去,若诸神问起,便说四殿下受伤,已被朕带去药王处疗伤。”
“是。”周围的天兵天将立马应道。
待众神赶至南天门时,便只听说四殿下受伤被天帝带去药王那了,南天门处,所有痕迹都被抹去,如往常一样,教人也看不出什么。众神虽有疑虑,到底是四处散去了。
凤鸾殿天后的寝宫内,伏焱躺在床上,双眼却是神采奕奕,全没有南天门口时死气沉沉的模样,侍药神女在侧为他把脉。天后双眼通红,微有泪珠滑落,伏浚则是眉头深皱,与天后一块儿站在一旁。
“母后,二哥,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伏焱看着多年不见却依旧冷艳无双的母后,心中无比愧疚。他曾答应母后会尽快回天宫看望她,他却失言了,好不容易回了天宫,却是满身是伤的模样,惹得她清泪两行。
“你给我好好躺着,不许动。”天后望着他那浑身是血的衣衫,微怒。
侍药神女适时起身,笑着道:“四殿下都是外伤,看似严重,实则并未伤到内里,只需清理调养数月便好,天后不必太担心。”
听到侍药这么说,天后才算真的放心下,随即笑着对侍药道:“麻烦你了,跑这么一趟。”
“没事,听仙女说四殿下重伤,我心里也是着急的。既然没事了,那我便先走了,以免过会天帝过来,我可不想睁眼说瞎话。”侍药逗笑道,也就走了。
待侍药走后,天后抹去眼角的泪痕,转身便横了伏焱一眼:“你这孩子真是要气死我,那副垂危的样子,真让我以为你伤势极重。”
伏焱微微一笑,坐起身来淡淡地道:“那是给父君和其他人看的,父君要我立功绩重返天宫,我做到了,但是怎么做到的,不重要,结果怎么样,他们看到了就好。”
伏浚望着他,似有不忍:“我知你是为避嫌,巩固大哥的威信,但也没必要弄伤自己。”
伏浚微微摇了摇头:“出生伴有异象,乃是储君的征兆。但这天宫中不可能出两位储君,父君宠爱我,虽不是把我当储君培养,但众神不这么想。我又师承天尊,难免众神寄予厚望。流言四起,伤得不仅仅是大哥的脸面,更是我们兄弟间的情义、大哥与父君间的父子之情。唯有绝了这流言,一切便会成为定数。”
天后坐在床边,拉起伏焱的手,轻拍着,眼中尽是无奈与心疼:“你大哥自小便是你们父君调教的,虽知礼守法,却呆板了些,虽擅兵擅武,却冲动了些。你自小聪慧,能如此顾虑周全,却是让为娘的心疼,难为你了。”
“母后言重了,大哥自小疼爱我,我自当为大哥着想。只是未能实现对母后的承诺,孩儿心中有愧。”伏焱说着满眼内疚地低下头。
天后抬手轻轻抚平伏焱散乱的墨发,温柔尽现:“不碍事,你有你的打算,母后都懂。”
伏焱似是想起什么,抬眼说道:“母后,我在凡界遇见三哥了。”
天后微微一愣,眸色微沉:“是吗?你三哥在凡界做什么呢?”
伏焱刚想出声,门外却响起了仙女的通报声:“天后,天帝来了。”
“我知道了。”天后收敛起面上的温柔,摆出一副心痛的模样:“我去找你们父君算账。”
伏焱与伏浚对视一眼,随即皆是无奈地摇头笑笑。天后一走,房内便只剩他二人。伏浚似有疑惑道:“你这样回来,若是去南天门的不是母后,而是父君,将你带去药王那,那你所做的岂不就白费了?”
“我这一身伤,虽是我故意为之,但到底是妖魔所伤,深含浊气。若是来的是父君,我就打算催化浊气,伤入内体,如此便是真正的重伤了。所幸,母后赶来得及时。”伏焱嘴角带笑,靠墙而坐,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平缓入耳,却是恍若惊雷,伏浚怒道:“你疯了?!妖魔的浊气是什么东西?伤到表面虽是无碍,除去便可,但若进入内里,你的神力可能被毁不说,神元都极有可能被伤,若不能及时救治,便有陨灭的可能。你到底是在想什么?!”
伏焱却是淡淡一笑:“二哥言重了,我敢如此做,便必不会让自己有生命危险,二哥不必担心。”
看他这副模样,伏浚自知说也没用,伏焱一向不是鲁莽之人,想来母后会那么及时的赶到,他也是心中有数的吧。
凤鸾殿外,一众仙女早被天后遣散,天帝赶至殿门外,却是被天后拦住了。
天帝看着拦在殿门前一脸冷漠的天后,蹙眉道:“你这是做什么?”
“焱儿身受重伤,臣妾恳求天帝准许焱儿在臣妾宫中修养,不许任何人来打扰。”天后直视天帝,笔直跪下,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
她与自己,一直如凡界平常夫妻一般,未有过多礼数,即便礼数周全,也不过是在众神前装装样子。如今她行这样大的礼,倒是让他如刀剜心,微怒:“你的意思,是连我都不能入这凤鸾殿了?”
“望天帝准许。”天后还是伏在地上,纹丝不动。
天帝却是背过手,怒道:“胡闹!伏焱已近万岁,就算需养伤,也该回他的桦禄宫,在你的寝宫内,成何体统?!”
天后却是站起身,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地样:“近万岁又如何?他们都是百岁便被带走,少则数千年,多则数万年,还需得立下功绩,我才能再见到他们。他们都是我身上割下来的肉,如今焱儿这么一身重伤的回来,还不让我亲手照顾,你让我这个为娘的如何狠得下心?”
天帝心下一痛,却还是说道:“伏焱师承灵宝天尊,天尊也时常赞誉他。不过下界几个逃匿的妖魔罢了,即便难缠些,他也不至于身受重伤,你让我进去看看。”
“你这是怀疑我?”天后的眸中渐渐浮现出失望之色。
天帝终是不忍,虽觉事有蹊跷,到底还是压下了:“成成成,你别这样,我依你就是。”
天后也只见好就收,哼了一声,便入了殿内,听着天帝在殿外止不住的叹息,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殿外天帝知是没法探看伏焱的状况,叹息数声也就离去了。四殿下不济,连妖魔都没法顺利降伏的消息瞬间便传遍了天宫,大殿下的威望也就越来越高起来。虽则如此,四殿下英姿飒爽,手持龙吟与下界妖魔抗争,虽负伤却不辱命的神武模样却是在女仙中传遍,尤其听说四殿下擅琴棋书画后,一众女仙更是心生仰慕。
莲生池中,七彩莲每隔一段时间悠悠转醒,却未能得见伏焱的身影,也感受不到伏焱的气息,便觉心底空落落的。没想到,他真会一去这么久不归,也不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没了那琴声阵阵来扰她,她便特别容易困,醒来总不过一会儿,便又睡去。但既然他不在,这样睡着让时间过去,她觉着,也是挺好的。
这日,似有淡淡的墨香飘来,她微微转醒,却见伏焱还是雪白衣衫,坐在湫莨亭内,似乎拿笔画着什么,仿佛从未离开一样。她一阵激动,连带着茎叶也摇晃着,倒是惹了伏焱注意。
“你醒了?”伏焱望向她,眉眼中尽是温柔:“以后,我便可以时常陪你了。”言罢,却是嘲笑似得摇了摇头,大约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对着这株莲花说这些吧。
她看着,心下一痛。她虽想化人身,却完全没有头绪,不知道该如何做才好。就连自己叫什么,为什么在这,为什么会和其他莲花不一样,她都不知道。大约唯一清楚的就是,自己醒来的间隔越来越短了。
偶有仙者路过七重天,虽谈论的声音细微,却也还是入了她的耳。说的大多是四殿下曾经如何备受宠爱,还是灵宝天尊的弟子,却没想到如此不堪重任,不过是降伏妖魔,却受重伤,还是大殿下能为苍生谋福祉,就连天帝都不看重四殿下了云云。
听着这说法,似是四殿下下界受了伤,可是她看着,怎么却觉他像没事人儿一样?微微摇了摇,突然感到,这天界也并非很好。曾经备受宠爱,不过是受了伤,便如落了口实一般,教这些八卦的神仙嚼口舌。所幸,四殿下如今日日在这宫中,大约是听不见的吧。
天界长明,无黑夜降临,这日子也就过得糊涂。只是看着这一池白莲,到时节就开,过时节就合,大约便知道,又一年过去了。而她,却是四殿下来,她便开,他走,她便睡。
时光流逝得飞快,说来,她看着这白莲花开这都是第五万次了,今年年末,就该是他六万岁生辰了。这数万年间,她只是时常看见二殿下来找四殿下下棋,却从未见过其他人。
这样的日子倒也清闲,四殿下时常在这灵荟院中抚琴下棋、习文舞剑,她便这样看着他,心里怀着小小的奢望。奢望着他能时常看看自己,奢望着自己能化出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