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烛火摇曳翩舞,深沉的夜色遮掩不了那如火般的透亮,独独这厢房内,含着清冷,仿佛喧闹丛林中的一方清池。昏黄的铜镜内,是青芝绝美的面容,清澈的双瞳中含着疑惑,白皙的双手带动着玉梳于乌发间缓缓流动。
已有多少时日了呢?自那日见过伏公子。秀眉微皱,带着丝丝不悦,含着点点忧愁。
屋外不远处似有些喧闹,听力极好的青芝本不愿去细听发生了什么事,无奈徐妈妈来到了她房门外,急急唤她。
青芝梳妆好后,推开门,面带疑惑,柔声询问:“妈妈怎么了?”
却见徐妈妈面色难堪,无奈道:“秦家二少爷来了。”
半响沉默,青芝柔声道:“知道了,妈妈。”随后出了房门,往前院而去,徐妈妈亦是紧随其后,神情古怪。
前院的喧闹因青芝的出现而渐渐止住了,无论是看戏围观的群众,还是正在广庭中央大打出手的秦家二少——秦淮,都齐齐望向那浅蓝色的倩影。
“今日难得秦公子大驾光临,不知是哪位公子哥儿这么不小心惹了秦公子不快呢?”青芝悦耳的声音传出,顿时使得场中众人心醉神迷。
秦淮邪邪一笑,傲慢地道:“还不是因为这小子想不自量力地与我争抢见你的机会,也不瞧瞧本大爷是谁!”说着踹了身下之人一脚。
青芝这才注意到,秦淮金丝勾边的长靴下踩着一个人,但她没想到的是,此人竟是傅良玉。几不可查的皱了下秀眉,青芝略带歉意地道:“如此说来,是青芝的不是了,竟惹得二位公子哥儿为青芝大打出手,还扰了诸位客官的兴致,青芝实在是愧疚难当……还望秦公子能宽恕则个......”说着抬手覆上清瞳,似有无尽忧愁不得解,分外惹人心疼。
众人急忙劝说,秦淮亦道:“诶~这哪能是青芝姑娘的过错,既然青芝姑娘都亲自出面了,此事就当没发生就是。”言罢也懒得理地上的傅良玉,朝着青芝去了。
“如此便多谢秦公子了,也多谢各位客官,今日酒水就由青芝请了,当作给各位客官赔罪,还望各位客官玩得尽兴。”微微浅笑欠身,“青芝便先退下了。”
青芝这般,在场众人自是心服口服,权当刚才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各自寻欢作乐去了。本来能见着青芝一面,他们也就心满意足了。
傅良玉则在这喧闹中,被徐妈妈命人扶去了厢房疗伤。
自一年多前这位秦家二少负气离去,青芝便再也未曾见到过这位秦家二少,但她听说是秦大人知道了秦淮来这烟柳之地,派人将他抓了回去,那时秦家大少也正巧病危了。从那日秦淮负气离开,青芝便知,他必定还会再来,但是却没想到会这么快。徐妈妈亦知,这事不会那么容易解决,是以,秦淮借机闹事,徐妈妈便直接来寻她了。
只是这傅良玉为何会在此被秦淮当枪使,她倒是没能想透彻。青芝走在前面引路,总觉时隔一年多未见,这位秦公子似乎变得不大一样了,但这种感觉,不似性格或是其他,而是内在的什么改变了一般,说不出的感觉,很是奇异。
青芝将秦淮带到厢房后,尾随其后的护院就停在了门边。青芝一边冲泡茶水一边柔声询问道:“不知秦公子今日,可是想听点什么?”
未曾得到回应,青芝疑惑地转过身,所见却是秦淮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而秦淮身边站着一个如鬼魅般的身影,若有似无。青芝心头一惊,手中的茶盘险些摔落。
强行定了定心神,将茶盘放置红木桌上,青芝笑问:“不知这位是?”
微弱的烛火下,魅变幻出一朵奇异的花,递至青芝面前,妩媚一笑,音若女子:“小公主可还记得这是何物?”
神色微变,眼前这花正是自己久寻不知其名,而与自己胸前胎记一摸一样的花!可是小公主是谁?这人是谁?青芝还未曾开口,便觉有些晕眩,眼前之人之物也愈渐不清明。不过两三秒的间隙,她便失去了意识,浅蓝身影翩然而下,倒落在了一个怀抱之中。
魅修得甚是好看的眉毛此时纠缠在了一起,含着隐隐的怒气。没想到,这些天界老头儿的法术这般厉害,仅仅是将魔界独有的烈焰花给小公主看一眼,小公主便失去了意识。
看来,想要靠什么来唤醒小公主的记忆是不可行了。魅将青芝抱起放至床上后,带着秦淮离开了。远处的山丘上,共工望着怜香楼中发生的一切,心中愤恨不已。
魅带着秦淮出现在共工身前,随手将秦淮扔至一边,摊手无奈道:“没办法,唤不醒。”
“嗯,那是西方阿弥陀佛的大慈大悲印,我们解不了。”共工叹息。
魅却是愣住了:“大慈大悲印?难道说他们竟想小公主为天界所用?”尖细地声音带着某种不可置信,更带着某种嘲讽。
“如今小公主魔性尽失,记忆更是被封,如若不能唤醒小公主的魔性,为天界所用也不过是迟早的事。”共工微微停顿似不甘道,“他们没有斩草除根,已是万幸。”
“那如今?”魅转身望向灯火通明的怜香楼,这天界小崽子已有两月未曾出现了吧?眉眼微眯,透露着丝丝危险气息。
黑沉沉的夜,有着风雨欲来的湿润,带着夏夜的寒凉,似沁人心脾却又觉冷风刺骨。共工也顺着魅的目光,看向那怜香楼。他们是魔族,比之凡人有着更为出色的五感,是以,他们亦能很清晰的看到远处怜香楼内,伏焱出现在了如今名为青芝的小公主身前,并将她抱回了闺房。
双手紧握,共工看向魅沉声道:“小公主身在凡界的缘由未知,我需往天界去探查一番。”又望了怜香楼两眼,“这天界之人也不知是何来历,你且在此多注意,勿轻举妄动。”转身便往西方天界而去。
黑幕之下,魅目送着共工消失在夜色之中。凝视着怜香楼,勾起几缕秀发,缠绕于手指之上,朱唇微勾,妖媚尽显,明明男子之身,却胜女儿之态。
怜香楼内,伏焱经由土地老儿带入厢房内,却见青芝昏睡于床上,不省人事。心急上前探了她的脉,察觉无碍才放下心来。
那夜见过青芝后,伏焱刚回到怜香楼不远处一客栈的客房内,打算设法将青芝从青楼中带出来时,土地老儿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土地老儿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随之急急说道:“四殿下,皖晗神女让小神告知四殿下,完事后速回天宫。”
未曾多问,伏焱应了声,便立即回了天宫。天界与凡界的时间流逝有差异,是以在两界之间穿行,看似相互连通,实则却需要一定的时间进行调和。
伏焱回到天宫时,伏浚刚刚品完一盏茶,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伏焱,愣了愣。还未来得及出声询问,便见伏焱拿出了檀玉双生子,摆了一幅残局在二人之间,随后坐至他对面,神色自若,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二哥认为这棋局该如何破?”伏焱轻声询问,语气如常,就似他一直都在这与伏浚讨论棋局一般。
伏浚目瞪口呆了一会,立刻反应过来,笑着道:“这棋局二哥可没法破,想必四弟早知破解之法吧!”
“二哥过誉了,这棋局我还是真不知如何解。”伏焱亦是笑着回道。
这时门外传来一道悦耳的声音:“是什么样的棋局难倒了我两个聪明伶俐的儿子呀?”
微微一惊,伏浚心下了然。揽月殿门口翩然而至的是着宫服天帝与天后,想必是刚刚早朝结束,便来了这七重天。
伏焱与伏浚连忙起身行礼:“父君,母后。”
天帝微微点头示意,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天后则是走至他们身前,看了看棋局,顺手摆弄了下,残局破解,却是和局。天帝脸色微沉,不着痕迹却入了伏焱的眼,伏浚则是笑着道:“还是母后的棋艺高超,孩儿与四弟都自愧不如。”
天后则是笑道:“若真说棋艺高超,你们父君才是真正的个中高手,你们可得好好向你们父君讨教。”笑颜明媚,含着几分温柔,伸手拉过伏焱至一旁坐下,望向伏焱的双瞳中带着心疼,“焱儿,可还好?”
“无碍,母后不必担忧。”伏焱温柔笑道。天帝眸色深沉,看着伏焱,转而叹息:“焱儿,别怪父君。”语中似有深意。
伏焱心下一沉,却是起身行礼道:“父君严重了,是孩儿的过错。既有错,受罚自是应当的。”
“你能如此想,那便好。自己好好修养,过些时日随我去西海一趟。浚儿,你也一起。”言罢,天帝轻轻扶起天后,天后虽不舍,也只能任由天帝带着自己离去。毕竟,他们早些离开也好。
“是,父君。”伏焱和伏浚则是在他们身后回道,“恭送父君,母后。”
待天帝天后气息消失殆尽,伏浚才回头疑惑地看着伏焱道:“四弟,你如何知父君母后会来?这你也算到了?”
伏焱笑着摇摇头:“是皖晗神女告知的。”
听到这个名字,伏浚愣了神,心中一痛,喃喃低语,皖晗……回过神来刚想询问,眼前又哪还有伏焱的身影?独留那破解了的棋局与几杯凉透了的茶水。
凡界又是一片夜色,却是无月。伏焱才至凡界,土地老儿嘭的一声就出现在他的面前,告知青芝出事了。急忙随着土地来到怜香楼厢房内,其间只有青芝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伏焱将青芝抱回房间后,探查了一番那个厢房,虽微弱,但还是发觉了几丝魔族气息。客房内,久久不能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