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州(今张掖)镇守使马麟亦派兵一营来省助战。刘郁芬复令驻宁夏的师长马鸿逵进驻固原,截六盘山通道,威胁平凉。以孙良诚为第一路军司令,旅长张维玺为第二路军司令,分东南两路反攻。至是陇东军刘、韩部队,乃由榆中向定西撤退。是月二十三日拂晓,张维玺率所部汤传声、李治、杨其祥各营分由正面侧翼进攻。乘势夺取煤山高峰,向关山顶猛冲,与鲁大昌部激战至午,即占领关山。
鲁退至中铺,与宋有才部沿洮河南撒,张维玺部正面尾追。经中铺、沙楞、洮沙诸地,击败宋兵于新添铺。国民军安树德旅,亦由洮河滩侧进截击,又败宋于狄道(今临洮)城北二十里铺。宋、鲁等退守县城。黄得贵率所部东走定西与陇东军韩、刘之部会合。张兆钾以刘福生作战不力撤职,任黄为前线指挥,韩有禄副之。
孔繁锦派军为陇东军声援,大败逃出天水陇南镇守使孔繁锦因吴佩孚电促,又受张兆钾厚贿,于五月间,派所部数营向陇西、渭源、狄道(今临洮)各县为陇东声援,助宋有才作战。一面又扬言中立,对刘郁芬仍通使不绝。至是其兵之在狄道(今临洮)者,与宋有才部同守城东岳麓山,据险峻以阻国民军。七月初旬,张维玺部围攻狄道(今临洮),激战数日,夺取山隘。宋、孔兵皆败退,宋有才等弃诚出走,率残部由陇西取道西和、礼县奔入武都。孔部之在狄、渭、陇西者,几皆溃不成军,狼狈退回天水。东路的国民军已收复金家崖及榆中县城。韩有禄部拒战犹烈,孙良诚身先士卒,攻下甘草店、车道岭。陇东军众寡不敌,武器尤劣,逐渐败退。国民军于六月二十八日收复定西,乘胜直追至会宁。黄、韩退兵青家驿、齐家大山一带扼守静宁。孙良诚部则屯兵定西,会宁间,暂停前进。孔繁锦向省方谢其出兵陇、渭之咎,犹以误会自解。刘郁芬佯派使者与之周旋。一面布置军事,密令旅长张维玺由陇西进兵,悬赏五万元,限七月袭取天水。
八月十五日。国民军袭取天水。张维玺率轻骑疾趋武山、甘谷,势如破竹。十八日夜,孔繁锦率少数亲信官兵,携其多年剥削所得资财逃走,间道至陕西陇县。所部余众不战而降,次日张军遂入天水。
国民军规取陇东刘郁芬令在东路的师长孙良诚、旅长吉鸿昌,由会宁进攻,与陇东军战于青家驿,黄、韩等退向齐家大山,苦战竟日,国民军占领各山头,乘胜攻克静宁、隆德两县。黄、韩等退至六盘山。国民军正面佯攻,而以刘存简旅由庄浪趋化平(今汪原回族自治县),更催马鸿逵出兵,由固原迳取瓦亭峡,共断六盘山后路。张兆钾闻国民军巴已天水,恐张维玺部再进陇县,攻平凉之南,又虑马鸿逵由固原攻平凉之西,黄、韩将无归路,乃下令前线总退却。命平凉各机关送家属至汪川,命其弟张兆锡率兵一营护家属由陕西陇县走汉中。以其亲兵分为两队,自带左队,由第四补充营营长傅明玉暂带右队。另组保安队五百人,任常连儒(山东人)为城防司令,统带守城。
八月二十七、八两日,陇东黄、韩部由六盘山撤退。二十九日,国民军进占六盘山。俘获陇东军营长韩志魁,并乘胜攻占三关口。
张兆钾闻讯,急率亲兵一队走上南塬,由华亭县境逃往陕西陇县走汉中。黄得贵、韩有禄、刘福生部及固原境内撤退之谢友胜等部,闻张已遁走,遂由平凉北塬,先后向镇原及西峰镇一带溃退(黄本人及韩部骑兵团长白连升曾退入平凉城内,见张已出走,复又出城)。
八月三十日,孙良诚率部至平凉西之安国镇,常连儒迎降。国民军即于是日入平凉城。未几,马鸿逵师亦自宁夏进占固原,陇东溃兵全退集庆阳县的西峰镇。孙良诚先派常连儒前往招抚,为溃军汤连长击毙。继派吉鸿昌旅,由泾川进兵剿抚,谢友胜等一部分投降。黄得贵、韩有禄、刘福生等营,连同其他部队,仍相继抵抗,退至镇原、宁县及庆阳、正宁、环县各乡镇。吉鸿昌取西峰镇后置司令部,驻重兵规划防剿。陇东各县官员,又悉由省城委员接充。
此次事变,由酝酿发动到结束,前后为时半年,战事不及四个月。陇东、陇南的两个地方军势力,为国民军所歼灭。主要原因是张兆钾和孔繁锦二人,多年据地贪横,不为人民拥护。张兆钾自从任陇东镇守使,倚势大肆搜刮,又尅扣军饷,辱骂官兵,丧失士心。
所部军队,虽有二十余营,但均不足额,多的不过二百,少的仅有二三十名。张敛财肥己,并不购置精良枪械。当时张的实力,官兵总数不过六千,器械薄劣。战事起后,临时号召各地投效。委以营连长各义,令其招募人众,自备饷械,对外号称四十八营,不过虚张声势而已。
孔繁锦虽系军官学校出身,较有新军事知识。但其跋扈骄横,与张兆钾无异。孔本张广建之戚,一九一九年(民国八年),统带省防军三营驻天水援陕。次年春,张设置陇南镇守使,保准以孔任职。
除原有泰州(今天水市)旧部巡防营外,张广建之基本部队,照陆军编制的新建左、右两军有三分之二,均拨归孔属。其时孔的兵力,已逾两旅之众。孔又陆续扩编,增兵十数营,共为三大支队。分驻辖境十四县,就地筹饷,开计亩抽捐之例,又勒令陇南十四县一律种植大烟,交纳烟款。有不种者,则被以懒务之名,亦交纳款。大县摊派烟款,每年至数十万元,小县亦及巨万,责成地方官警勒迫乡村绅首按户收交。人民所受烟款的巨量榨取,苦痛深重(张兆钾于一九二二、三年全省烟禁复开后,亦在陇东私擅附加派款,但收数不及陇南十之一二)。孔繁锦有此大宗非法收入,遂假地方建设为名,设办电灯、皮革、制械、铸钱各厂。大兴土木,征工征料,加深民困。由陕、鄂不断购入优质武器、军用物资,储备充积。一九二四年(民国十三年),北京政府命加陕、甘边防督办职名兼援川司令,以所部按照陆军规制,编为三个混成旅,兵多械足,远过陇东。
惟其本身既极骄奢,部队各级军官,大多数为张广建皖籍老旧武人,纨绔子弟,生活极为腐败,兵虽较多,实不为用。
孔繁锦在联合反冯之时,并无决心,为讨好吴佩孚,敷衍张兆钾。只出数营兵卒,徐徐进向陇西、狄道(今临洮)、渭源,而仍与刘郁芬不断往来,并不公开敌对,实欲待两方相持,借收渔人之利,但终归失败。
回溯这一战事经过,张兆钾初则依靠韩有禄、宋有才、黄得贵等人,并借陇南的支助,共击国民军,谋取得兰州,欲图侥幸成事。
所派刘福生、何世卿、景成满、崔赋鹤四个巡防营,兵数不过千人,除崔赋鹤一人系保定军校出身之外,余皆粗才,杂凑成军。初拟俟施国藩自省侦察情形回报,决定进止。因轻听吴佩孚使者花天一的鼓动,轻举妄动。此事既举,张又恐夙有仇隙的马鸿逵,自宁夏来侵袭。乃以半数兵力,由较为得力之谢友胜、马国义、马锡武等分率七营驻固原西北一带。并派康佐卿三营驻防固原县城,为谢等后备。全军十余营,则集于平凉城郊及附近各县,以保卫其身家。此两地所布置的兵力,皆过于前线作战部队的数量和质量。迨后前线进至金家崖,对国民军力战时,始终未再加派一营增援。当韩有禄、刘福生等突进至距兰州四十华里之附近,其初官兵皆怀仇视国民军的愤慨,作战甚勇。以攻守异势,炮火不及对方,未能力克。于此紧张时际,张兆钾不惟没有少许物质的慰劳,以振作士气,甚至行军粮秣。亦无专款专人经理供给,均由各营自行搜购,日常不能满足。积久士兵怨生,遂无战斗锐志。加以张兆钾冒报其子军功,致失韩、刘及各营官等之心,无复苦战。给了国民军以布置应付坚守待援的机会。这时国民军由各县招募新兵补充。如安树德一旅,尚未补足数额,新兵未经训练,实不堪用。旧兵骑、步军能作战者不及四团,以一团由梁冠英扼据东路响水子一带险要,专取守势;一团由张维玺布防省郊西南各处要冲,兼规取关山,以战求守;其余一团以上兵力,则分布兰州城关及白塔山,并由皋兰至靖远县境沿黄河扼要设防。当时传说,谓刘郁芬缩短战线,结集兵力于滨河百里中,并广备木排皮筏,预置河边。若至不能抵御时,则全部过河北退,顺流而下。有言在作战期间某夜,宋有才、鲁大昌率部突攻至皋兰山顶之九条路口。守兵单薄弱告急,督署调援不及,以前由陕西招来在教导团的学兵,急挑出大个子青年数十大,携手榴弹、枪枝率赴该地,呼噪投弹。因黑夜方不辨虚实,被蒙退去。国民军遂由守转攻的优势。
当黄得贵、韩有禄等退却至静宁时,并未丧失战斗力量,刘郁芬也未明陇东实况,故令孙良诚驻军定西、会宁,暂不前进。虑张兆钾、孔繁锦联合,乘国民军东下增援南口之机,孔由天水出兵定西、会宁、静宁间,与张部前后夹击,竟悬兵四十余日,以侦察两方动静。迨后获得孔方代表王珍的告密,乃定先取陇南之策(王珍、河北人,为孔繁锦亲信策士,以高级参谋兼任天水县长,常派充赴省代表,借通机密消息。刘郁芬以同乡关系笼络,许以厅、道官职引用,王遂以陇南情况及天水军队实数,密告刘郁芬。刘更利用其蒙惑孔繁锦,对国民军不存戒备)。乃一面派代表向孔繁锦报礼,表示释隙复好;一面密令张维玺急进袭取天水。孔军大部分军队,远驻陕西汧、陇及甘肃徽县、成县各地,突遭袭击,不及备御,遂仓皇遁走。所有军械器物,悉数委弃。张维玺入天水后,即授任陇南镇守使,升为第三师师长。利用孔的储积,扩编一师两旅之众,装备充足。可见孔繁锦资力之丰,亦即证搜刮之巨。国民军有此收获,乃以全力攻取陇东。马鸿逵也出兵进向海、固。张兆钾遂不得不舍弃平凉,亡命出走。孔繁锦逃至陇县后,所部尚余一旅,归附汉中镇守使吴新田,受其节制。张兆钾继至陇县,亦以余兵数百人,并隶吴新田编制。送眷属由汉中转鄂赴京,张本人带卫兵数人,投刘镇华军,由刘派队送至洛阳,见吴佩孚,被委以讨逆联军甘军司令名义,令回陕招集旧部,协攻西安。张在郑州挂起司令部牌子,拟就地募兵一营赴陕,未能如原,而吴佩孚已经失败。张兆钾于次年春到北京投奔张作霖,为张作霖谢绝。乃居家大连,“九?一八”事变后复由大连迁居天津病殁。
孔繁锦在陇县时,尚欲倚吴新田力量,以图恢复陇南。而张维玺由两当进取陕西凤县,断吴后路。吴新田乃率孔、张残部退返汉中,与冯军言和,孔至汉中后他去。抗战前夕,曾来兰州,请发还其在天水时所置私产,未得允准。一九四九年(民国三十八年)初死于天水。孔繁锦、张兆钾二人的结局如此。
至国民军控制陇东、陇南以后,民间虽暂免地方势力的勒索,而种烟摊款如故。又以军务频繁,部队调动无常,所有辎重粮秣的运输,悉征发民夫及乡村牲畜代役。他如掘城壕、挖战沟的一切工事,动辄征夫数千百人,自备口粮供役,人民负担沉重。又因军队的大量扩充,募兵不及,则捉拉乡民成军。一九二七年(民国十六年)秋后,以设立全省保安队名义,令各县就地筹款充饷、募兵,由县长任大队长,省上派一教练员兼副队长。驻县训练数月之后,即由副队长率领赴省,编入各师旅。一九二八年(民国十七年),又以改武装警察及地方城防队之名义,亦由各县筹费办理,实皆为变相的征兵。国民军统治甘肃期间,一切经费,都由地方筹集。至军费所需,或径由各部队直接提款,雷厉风行,不待粮赋及烟款之收集,派摊乡民预交。数年中全省人民差徭之多,负担之重,困苦过于往昔。
当孔、张两部解决之后,国民军对陇东、陇南善后工作,亦未注意。对两部的余众,未予妥善处置,以致溃兵散卒流而劫掠,无业游民也到处加入,啸聚山林,四出扰害。乡镇被拉票,农村被抢劫,伏莽满地,杀人越货,历十余年,未获肃清。自民国成立以来,甘肃以交通不便,外边势力尚未传入,一切保守故常。以视当时军阀混战,争夺频繁之省,甘肃尚较安定。自是年之后,陇东、陇南首先发难。经此一役,刘郁芬权势加增,地盘巩固。次年所部即扩编为第七方面军,增加了许多个师旅,兵源给养,悉皆取自民间,更欲消灭各镇回军,致引起河湟之变,几于全甘糜烂。
冯玉祥由绥远至宁夏率大军援陕,冯军佟鳞阁、韩复榘等部留驻陇东肃清黄、韩残部一九二六年春夏之间,冯玉祥之国民军与奉军交战,失败于南口,遂全线退却。其在晋北的军队,如韩复榘等师,皆降阎锡山,改隶晋军编制。大半则由张之江率领,自察走绥,从平地泉迳退至包头以西。冯玉祥时在莫斯科,闻悉败讯,于八月内由苏联回国,招集旧部,于九月十五日在五原誓师。宣告其本人及所部军官,集体加入国民党,以全军改属国民革命军,成立西北军总司令部,进兵援陕攻豫,响应北伐。招回韩复榘等,并收编在晋西、河套之杂牌军队,如弓富魁等。而以绥远全境让于阎锡山。于十一月中旬,自率先头部队及总部人员抵达宁夏,督令地方军政首长,办理兵站,供应全军由绥西陆续开入。甘肃省长薛篤弼在宁夏迎接,即留从办事。刘郁芬请冯至兰,冯未允许,亲驻宁夏督率行军。未几,前陕西靖国军总司令于右任,亦自苏联回国抵宁。十二月中,冯部全军先后过宁夏,次第东开。马鸿逵师亦奉令先自固原、海原开陕。冯玉祥仍偕同于右任、王瑚等由宁夏道经固原、平凉赴陕。其大部军队先入陕者,已驱走刘镇华,解西安之围(次年冯氏入豫,刘亦降附),而留佟麟阁、韩复榘等数师于陇东,属刘郁芬节制。为肃清庆、宁、环、合之责,并命刘郁芬扩充部队。自是大军过境,以又留军驻甘,并以后国民军由陕入豫,皆以甘肃为后方,所有部队兵额补充,军费之补助,亦多取给于甘肃。虽其军政官吏一律只月支伙食费二十元,省、道、县署及一切机关办公费用,亦规定为极低的限额,但甘肃人民负担仍非常沉重,激起人民反感。
(《甘肃文史》1986年总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