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直率人也,最后谓曰:“即回族尽灭甘人,国人亦必灭回,何必酿成种种祸端。”此番辩论福祥诉于安良,“李鉴亭(临洮字)要灭回族”,而杀机伏矣;其赵督及群小之挑拨,反为次因。李旋里第四日夜①三鼓,闻前院有人呼,李大人省城有公文,李伏窗窥之,屋檐上黑影重重,自知不妙,顾左右无携者,唯壁间悬战刀,遂抽刀趋暗中,扬声曰某在斯,旋一人启窗入,砍之立毙。砍次进者,因用力猛,刀为折,进者还刺之,格以手,手落。再进者,射以枪,身扑,众将毙者,背之去。家人相聚,检查一物未失,贼纵西北角上,急呼扑贼,夜深人睡无应者。次早,李议长被刺,喧传全城,而省城于晚亦得噩耗,何人所刺成一疑案,官府只一公文捕凶了事。
注解
①应为阴历六月四日。
李死后之省城各同志
李被刺,传至兰,议员稍有声色者,俱避匿。一日午夜大风,王之佐住户扉被风扑。母范夫人,年七十,意为有警,骤起往视,目顿盲。水梓外走。慕寿祺以母年与王母埒,未敢远出,闭户读书。
张林焱,复议长,形同槁木。慕久为马所仰,拟挽出主持议会残局,使人风示,慕迫势,不得不出任副议长一席。慕即参加议会,以和平手腕处理一切,于甘肃之改革,厥功甚伟。各方仇视议会之心,亦为之刹。
陆军学生樊政、焦桐琴、王法等之被捕樊政等湖北预校学生,武汉起义曾参加战线,共和后回里,寓兰州斗母宫。是时,甘肃尚少剪发者,睹少数之光头皮履短装青年,莫不骇怪,官署亦集中视线。李临洮被刺,渠等忿激言词,吐露口吻,愈招人忌。六月二十一日晚,突被军警包围,检查行李,查出炸弹二枚,遂逮捕下狱。赵督并电中央,云陕人王法勾结陆军学生樊政等,潜谋作乱,以复去年东征之仇。中央复电,相机处理。樊等于赵督去后,始由慕寿祺等呈请官府保释,此见赵督之惨刻矣!
赵督之反间计
赵利用马部摧残议会,致议长被刺,手段可谓辣矣!然马部以有德于赵,处处要挟,赵觉引狼入室,与己不便,招私党赖恩培等密议驱逐,并牵及忠武军统领周务学。赖献以反间计,此计即马周互攻,坐收渔利之谓,赵称善。赖等见周言:“马部不久消灭汉人军部,以扩其势。”周信而严备。还见马言:“周部汉人欲为李临洮报仇,攻回军。”马未信,使人觇之,周部厉兵秣马,宛若临敌。报马,马亦命严阵以待。省城一时吃紧,莫测所由。慕副议长寿祺亦不明白真象,先谒马,却于部下言词中稍得机密,即驰谒周,并询严备由。良久,周始露赖言,慕曰公为人买弄矣!周悟请策,(慕曰)公先谒赵督,余偕马来面质之。慕复往谒马,语宣传者第入,言慕有机密告马,遂见其神色间,颇露不悦。慕曰赖恩培有语公乎?
马色顿变,(曰)尔何知?慕答某特因此来,顷见周本斋(务学字)亦谓公欲图己,马诧哦。慕曰此反间计,公胡不觉?马问周何在?
可面质乎?慕答周在督署俟公,某来特约公偕往以质。马、慕同车往督署,直入客厅,周起为礼,马不觉亦还礼,坐次,周先发言,昨日赖道到某部言,马帅图己,以早为备,某思某与公感情素洽,胡有此策?遣人往探,果严备,究竟何意,某得罪公,不妨直言,甘愿解甲,退避贤路,免糜烂地方。马曰:“赖道亦谓君图我部耳,何言如一辙也?”赵督色赧,强作调解语,遂促赖质,赖至无语,直目赵、马,周问前辞,赖云得之传闻,马、周、慕在赵督前不事深咎。辞出,与会别所,尽欢而散,一场风波,始告平息。次日,有逐赖之举,赖去,赵党无颜对僚属,始电请辞职,经中央慰留,心始安焉。
同盟会甘支部之产生
议员周之翰被选为国会临时议员,行至陕,甘议会政变,改选举秦望澜,因留长安,日与党人井勿幕游。井筹印组织党部各品,遣(周)同杨鸿仙来甘,组建同盟会。八月周先至,与王之佐、慕寿祺议租地筹备。湘人王国柱等,颇加赞成,代觅左公祠房。开始办公,经费无出,募捐元宝壹枚,约五十余两,交王辅政携会应用,迩时驻会筹备者,周与王二人故也。其朝夕来会办公,仅王之佐、慕寿祺、许季梅、金翼乾数人。未几,经费竭,樊政等由监狱送来数十金,并由同人捐助数十金,总不过一百余两。厥后开成立会,分派人员赴各路组设分部,一切经费概由此出,盖见本党办事之精神矣!杨鸿仙同花天一来自陕,并驻本党部。天一,回教徒,言口多不洁,事为马安良所闻,于见面时,大加斥责。赵督前阻止本党设立,用尽方法,在门首贴布告,开句即结社同盟,大干例禁,同人不为动;次借清查户口,大肆搜检,同人尤不为动。闻马斥花,以术可售,纵马干涉,同人得耗,先遣花回陕,派周之翰谒马,说明究竟,周长于言语,见马首说同盟会与民国关系,先总理为人,将来本党地位,马闻之,面现愉色,更进一步劝马加入,以资倡导,马喜首肯。兹后,周无不在马处,赵督亦莫奈何。奉中央本部令同盟会与四大政党合并,改名为国民党①,派马邻翼、蔡大愚、周之翰、王之佐、慕寿祺、邓宗等特派员组织。乃于马、蔡未到之先,即开成立会。全场党员三百余人,经票选马安良为部长,周之翰为副部长,王之佐、慕寿祺、孙鸿年为正、副评议长;邓宗政事部主任干事、王辅政财政部主任干事、许季梅调查部主任干事、柴桂芬交际部主任干事;金翼乾等二十余人分头担任各部干事。此元年十一月二十八日事也。
注解
①此一九一二年八月事也。
解决陇南独立记事
当甘肃政府宣布共和告成,省临时议会成立之际,驻天水巩秦阶道黄钺①,忽通电代表地方人民宣告独立,斯时赵惟熙暂护督印,尚未奉到中央措施命令,意以黄钺此举含有与己争夺关系,不速扑灭,必贻后戚。遂令马福祥昭武军部下马忠孝率队堵剿,理由是全国息兵,共和肇造,该道此举显系破坏大局,霉滥地方,非重惩不足以禁效尤。黄钺所持理由系省仅贴共和一纸,毫无变革。且援陕部队仍血战,攻克乾州、礼泉②,逼近咸阳,以升允督师势必演成王保保行动西北之割据形势。为促进共和,不得已出此举。两方所持理由,旗鼓相当,论势力乃不相衡。
天水闻马部来攻,内部发生矛盾,战和纷争不定,人民则大起恐惶。卒之,和派战胜战派,由大绅张育生列首联名,电请止兵,以和平解决。
省议会接电后,议长李鉴亭以与己意见相刻,即召开紧急会议。
马福祥亦以议员列席。开议后,空气异常紧张,激辩雄烈,为历来开会所无。马始终坚持军人以服从为天职,开拔奉命,而停止亦必须奉命。李议长,血性男子也,直率激昂,口不择言,则谓君不为桑梓计,欲屠杀汉人也,汉人杀之不尽,诚恐惹起公愤,回族有灭亡之患。全场大笑,马亦面赤,议未终了,马竟先去。会议一致表决停兵言和。又以时机迫切,稍缓即失,李迳谒赵代督,述以利害,赵迫于公论,亦觉惹祸,同意止兵,遂于座上拟电拍马部,停驻待命。迩时,马部己星夜开到武山、伏羌③间,而前部已抵关子镇矣!
倘非李议长以敏捷手腕处理,战定接触,然李被刺之机是伏于此一争执。而马非不爱桑甘犯众怒者,是赵代督暗许特殊报酬,不然袁政府并不识马,乃未几,宁夏护军使胡为乎来哉?
若无前项措施,战端一开,有不堪设想者。马部素无纪律,马忠孝人极蛮横,马后在他处,惨杀人民,畏罪自杀。宁夏孙道独立之惨剧定复演于天水,而黄钺敢于鸡鸣朝昌时起而舞剑持有后盾焉?忠武部系周务学所统领,部属强半是陇南健儿,在陇南独立以前,早已取得联系,天水有惊,一定参加战事。因该部援陕,已由凤、汧折回,近驻徽县、清水,地隔咫尺,决不坐视家乡受害。况于黄钺同盟,作犄角之势乎。幸也言和止兵,未酿成以往汉回互杀惨局。此民元三月间事也。
厥后函电往来洽商,延至五月初,始取得两相承认所订条件,取消独立。黄钺携眷东下,其部队改编的改编,一部分给资遣散,一场暴风雨始告平息。
是役也,战祸未起,地方赖安,只牺牲李鉴亭议长一人,惨遭暗刺,然保全天水人民功不可泯,其志烈行伟,尤非一般革命分子所能及,至今不但冤未昭雪,而事迹久矣,夫亦无人知矣!特表之以望诸陇上有心人焉,是为记。
注解①天水独立前,黄钺任新军督练公所总参议。黄虑“陕甘之兵一日不解,即共和之局一日不定”度其事态,为牵制甘军“以救陕做釜底抽薪之计”,遂联络地方人士于三月十一日宣布天水独立。
②按:未攻下礼泉。见前注。
③伏羌即今甘谷。
(《甘肃文史》2008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