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灯点头,“唉,向他这样的,也没好的跟他,城西北有个傻女子,比他小一点,不嫌弃他,给他定下来了。最近就张罗这事呢,所以,令狐大侠,对不住了,我知道商队不敢耽搁,要不,您请一下其他人,我这里的工夫可长了。”
令狐楚从怀里掏出一个包,“邓前辈,我这里有五十两银子,你拿去先给山娃兄弟办喜事,我跟他还真投缘,关于其他事,咱就都不说了。”
“使不得,使不得,”一盏灯头摇得象拨浪鼓,“无功不受禄,请大侠收回呈命。”
“前辈不要担心,这是我给山娃兄弟的贺礼,山娃兄弟不完婚,我的商队就在沙州不动,我还要喝山娃兄弟的喜酒呢,这个面子,前辈不会不给吧?”
一盏灯正要说什么,山娃进来了,“嘿嘿,爹,饭马上就好了,人多,要不,到院子里吃吧?”
一盏灯摆摆手,“院子里干吗,外面风大,让客人们到屋里来吃。”
宋武一笑,“老邓啊,我算知道你老小子为什么总能走出沙漠了,你儿子给你在佛爷跟前说好话着呢,你就知足吧。”
一盏灯想了一下,“公子,商队在沙州一个月能等不?”
“能!”令狐楚答应得这么爽快,让宋武都意外,“别说一个月,就是三个月,我也能等。”
一盏灯苦笑着摇摇手,“公子爽快,我一盏灯也不是那种不识抬举的人。容我与那亲家再商量商量,看能把娃的亲事提前不?”
“小义!”令狐楚冲门外喊了一嗓子,令狐义赶到了门口,看到了令狐楚伸出的右手,立即会意,转身从马鞍的行囊里拿出一个沉甸甸的布包,又回到房子里,把布包放在桌上。
“这里是纹银五十两,请前辈收下。”
“却之不恭,我就收下了,请问公子走哪条线?出新关还是老关?”
“还没定,还要和另一个长辈商议,可能出新关到伊州的可能性大,但不排除出老关走白龙堆罗布泊到西州高昌城的可能性。”
“走伊州纹银一百两,走西州一百五十两。就算是走西州高昌,公子也已经给了这么多,让我惭愧啊,一盏灯带商队过大漠,可从来没这么收过钱,而且还是恩公和大侠,”一盏灯突然伤感起来。
“前辈不要这么说,以后多仰仗前辈,出发之时,我会将剩下的银子再送来的,”令狐楚平静地说。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莫非公子不想让我一盏灯以后再吃这碗饭?”一盏灯着急了。
这个时候山娃端着两碗饭走了进来,“爹,这碗饭不让你吃,娘说了,是给恩公和公子大哥吃的,你的,你的在后面呢。”
众人一阵哈哈大笑,山娃也笑,笑得那么憨厚,那么可爱。
在等一盏灯消息的时候,令狐楚把白笑玉和越儿托付给了宋武等人,一个人快马加鞭,星夜兼程地赶回了瓜州。
当他把李逸青的那个药方给胡杨老人看时,他看到了胡杨的眉头皱得老高,连连倒吸冷气,便觉得有些麻烦。
“楚儿,这个方子上的几样东西都是极缺的,有些在这个世界上都少见。沙蛇胆,一般在阿拉比亚的沙漠里才可能会有,但有毒啊,剧毒的蛇;这个白龙鳞,还真不知道是什么,难道是罗布泊白龙堆里的一种动物或植物?黑海水?黑海水怎么能成药呢?简直荒唐。”
令狐楚满腔的希望又开始逐渐破灭,难道这个方子是子虚乌有的?
“楚儿,不要着急,这个方子就是一个希望,一个信念,真正的答案应该在君士坦丁堡。我们就一路走下去吧。”
“可是,胡爷爷,下一步,我们走哪条路呢?是出新关到伊州,还是出老关到白龙堆再转到西州高昌?我也为了这事才赶回来的。”
“走伊州是近,也安全,但罗布泊楼兰故地有粟特人的商人部落,我想他们那里也许有越儿需要的药材呢,不过风险也大,有一盏灯带路,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如果我们只是经商,那我们走伊州,但为了越儿,我们走西州吧?”胡杨老人的眼神由迷茫到坚定。
“胡爷爷,要不,你们大队走伊州转到西州,我带一些人马专门去白龙堆,我不想让大家跟我一起冒险,”令狐楚很着急。
“我们只有一个向导,如果分开,肯定会有一支队伍死在大漠里。所以我们一起走,要么一起走出去,要么一起死。”
当下决定,整个商队从瓜州南下,到沙州等向导,然后再起程出汉玉门关,向西到白龙堆,再北上到西州高昌,走中线前往西域。
令狐楚不随商队一起走了,他又是一个人打马星夜兼程赶回了沙州,越儿和笑玉一刻不在他身边,他都很着急。
马龙带队,兰州城的五名刀客,肃州城的五名刀客,还有所有的伙计和脚夫,沿着官道,护送着商队从瓜州向沙州进发。
由于令狐楚的银子和一盏灯的努力,终于将山娃的婚期提前到了七天之后。令狐楚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那天,令狐楚带着笑玉、越儿、段英和宋武等人都来了,千佛洞的人们也都来了,李逸青、沈子丹,甚至慧彦师傅也来了。
当山娃牵着骆驼把媳妇驼回自己家,看到这么多的朋友时,开心得更是合不拢嘴,“嘿嘿,嘿嘿“地笑个不停。
骆驼上的新娘子也跟着他笑,笑得同样憨厚、可爱。
“你,你会做饭吗?”山娃问新娘子。
“当然会啦,我家就是我做饭,”新娘子理直气壮。
“好啊,以后你跟我到千佛洞做饭吧,沈先生李先生画画可累呢,”山娃心里想的全是千佛洞的事。
“好玩吗?”
“好玩啊,不信,你去问越儿姑娘。”
“行,可是,谁给俺公公婆婆做饭呢?”傻媳妇问了一个不傻的问题。
“你公公婆婆是谁?不认识,不管他们,咱只管佛爷。”
“也行,我听你的。”
众人想笑,却都没笑出来。
他们有他们自己的精神世界,在那个简单的世界里,只有佛,只有快乐,只有他们自己,没有任何的欲念和奢求,而这些,很多人参悟一生也未必能领悟。
这天,大家都特别高兴,令狐楚喝了很多酒,这是他在离开长安后第一次喝了这么多的酒,很快他就眼前发花了。
令狐楚一回到客栈倒头便睡,还三番五次地从床塌之上翻滚下来,把白笑玉吓得要死,把越儿气得要疯。最讨厌他醉酒的越儿,一急之下狠狠踹了他两脚,打了他好几拳,而令狐楚也浑然不知。
没办法,还是请马龙上来把他又扔回到了床上。
“哎呀,你气死我了,又喝成了一条死狗!”越儿见多了哥哥醉酒,这次似乎比以往都厉害。
白笑一直在床边伺候着,不时用湿巾给他擦拭出汗的额头,湿润一下他干燥的嘴角。
直到二更天,令狐楚才懵懵懂懂地醒来,一如既往地口干舌燥,将笑玉端来的凉茶一饮而尽。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睡了多长时间?”他又闭上了眼睛。
“现在,二更已经过了,你睡了一下午加一个晚上,饿了没,吃点东西吧?”
“不饿,不想吃,我的脸怎么这么疼啊?还有胳膊,难道,我从马上摔了下来?”令狐楚突然感觉到了。
“扑哧”一声,笑玉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还记得啊?可不光是从马上摔了下来,就是从这床上都跌下了好几次呢,我和越儿实在抬不动你,让马大哥把你又弄上去的,不信,你去问他好了。”
“啊?这么丢脸啊?我信,我信,”令狐楚自己也觉得理亏,“你一直这么守着啊,辛苦你了玉儿,早点去歇息吧。”
“我不,我就想陪着你,饿了吧?我去端饭,你躺着别动,我来喂你,别动,等着啊,”说完,白笑玉欢快地出去了。
“哎……”令狐楚想喊住她,可是她径自而去,自己只好又软绵绵地躺了回来。
过了好大工夫,白笑玉端着个托盘进来了,里面是一碗粥和两盘菜,“我听人家说,刚醉完酒肠胃弱,不能吃硬的,就熬了点粥。你不要动,我来喂你。”
“喂我干吗啊?我又不是孩子,我自己来,”可令狐楚觉得胳膊也疼,手腕子都发软。
“是吗?谁说你不是呢,我看啊,你就是咱家最大的孩子,哎呀,别动,”白笑玉将他软绵绵的手腕子一巴掌打掉,“洒到被子上,你给洗啊?别动,听话,来,张嘴,”一勺粥被吹了半天后,终于送到了醉汉的嘴巴里了。
“你干吗啊?我,我不习惯,”令狐楚还是想挣扎着坐起来。
“别动!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啊,把碗弄洒了怎么办啊,别动,老实点好不好啊,”白笑玉有些急了,令狐楚只好乖乖地任她摆布。
“哎,这就对了嘛,来,再来一口,咦?你嘴巴有豁啊,怎么还漏出一点来呢,你别动,一动可就全擦到袖子上了啊?放着我来吧,”白笑玉用旁边的汗巾给他擦了下嘴角。
门外,一只眼睛透过门缝向里偷窥,令狐楚和白笑玉都没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