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长齐将七狼的供状放到他们面前,七个人挨个画押按了手印后,几页供状交到了崔天浩手里。
“几位,崔某用身家性命来和七位打赌,以信义赌生死。”
“崔大捕头,你相信响马也有信义吗?”
“我相信,我不能连个孩子都不如。几位快走吧,等永昌县官差来了,我们都不好说了。”
七狼走到越儿跟前,齐刷刷地跪地一拜,什么话也没说,站起来转身走了,找到自己的马匹翻身上马,打马而去。
“富贵险中求,相对来说沙里飞、吴天虎和黑沙,才是河西更大的祸害,”崔天浩仿佛自言自语。
商队收拾利索的时候,从永昌县城赶来的几个官差达到了这里,崔天浩向他们简单地说了一下昨天下午发生的情况,还有十七具尸体和两个重伤的响马。
“崔大人,请你们继续赶路吧,徐大人在县里等您呢,这里的事情,我们来办好了。”
“几位官爷,方才过十五里山口的时候,可有什么异常啊?”
“没发现什么异常,都正常呢。”
哦,令狐楚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算落下了一半。难道沙里飞这么轻易就放弃了?还是昨天那一仗打得他伤筋动骨了?这可有点不符合沙里飞的性格啊。
日头已经上了一竿子了。昨天的响马事件已经影响到了商队的进程了,本来按计划四天赶到甘州城,看来是没办法完成了,只有今天先进永昌县城进行短暂休整了。
“起驼,前进!”
整个商队又开始向前移动了。
二十多里地,没用多大功夫就赶到了,十五里山口象一张嘴,等着商队进入到里面去,然后再把嘴巴合上,吃掉所有的人、牲畜和货物。
令狐楚勒住了马,一股寒意从脊梁骨一直爬到了脑瓜顶,直觉告诉他,此时这个山口,绝对没那么简单。
马龙的脸色也不太好,他催马走到令狐楚身边,“子羽,我怎么觉得这么瘆得发慌啊,感觉有些不对啊?”
令狐楚抬起右胳膊,整个商队停了下来,“为什么仇伍和王林没有回来呢?”
“我刚才问过那些捕快了,他们两个去军营了,骑兵调拨需要点时间,而捕快们是得到了县令的直接命令的,可以立即行动,我想,搞不好他们昨天晚上没能及时进永昌县城,”崔天浩解释到。
“不管那么多了,”令狐楚略一思忖,“小六,兔娃,到山坡上面去探一探,看上面有人没有?”
“是,”祝小六答应一声,带着胡家的另一个伙计,两个人从左右两面山坡断壁开始攀爬。兔娃是外号,这个小伙计是终南山里的樵夫出身,爬山攀壁是拿手好戏。
两个人从上面看了半天,没有发现异常,就对下面喊话,“公子,上面没有人,看不到尽头,被断崖挡住了,过不去。”
“上面没有埋伏,不知道那头有没有人堵着,最害怕的也是这点,我们去探路,如果没什么问题,全体快速通过,要是有人,我们先抵挡一阵子,商队立即呈防御队形,明白吗?”
“明白,公子放心!”后面的伙计和护卫们都齐刷刷地喊。
“子骏兄,我带李大哥几个人先过去,你在这里守着,”令狐楚简单分配了一下,带人骑马进入了山口。
山口从这头到那头,不到半里地,但却拐了两个弯,马上的人都把刀鞘和剑鞘上的蹦簧打开了,随时都能抽出武器。
山谷里静得出奇,只有马蹄声。
等转过第二个弯,可以清楚地看到山口另一端了,令狐楚的心一下子凉了,“快!发信箭!”
后面的年轻刀客汪小侠在第一时间射出了那支带响哨的箭,尖利的声音立即告诉后面的商队,前方有变,做好准备。
在山口的另一头,沙里飞在中间,后面是一排子响马,手里都拿着马刀,一眼扫过去,将近十七八人。
与此同时,马龙指挥商队就地防御,前面几匹骆驼跪在地上,挡住了山口,后面的人依次布置,弓箭手对准了山口,同时对两翼也进行了防守。
“二牛,你的大棍不要放响马们冲过来,守住山口,我去帮子羽他们,”马龙说完,看了一眼后面已经安顿好的越儿和白笑玉,还有胡杨等人,催马向山口另一侧奔去。
沙里飞,河西最有名的惯匪,头发凌散着,一根牛皮带胡乱束着,身上居然穿着一件青黑色的铠甲,里面是白色的衣杉,一脸的横丝肉,两只牛眼瞪得和驼铃一样,手里一把大马刀,“令狐楚,你他娘的不要作缩头乌龟,来跟爷决一死战吧。”
这个时候,马龙带几个刀客也从后面赶了上来,“子羽赶紧冲过去,别让他们冲进山口,地形对我们有利,后面都好了,放心吧。”
“驾!”双方同时催马,战在了一处。
奇怪的是,沙里飞这些个人,并不着急于向山口另一侧冲击,而是和护卫们进行胶着,厮杀在了一起。
令狐楚突然意识到不好,这个时候,从山口的另一侧也传来了厮杀声。
坏了,中了沙里飞的调虎离山计了,肯定在外侧有另一股伏兵,专门伺机袭击商队,大部分护卫都在这里厮杀了,而商队的防守肯定疏松了。
令狐楚无心恋战,“子骏,这边交给你了,我去那边。”
马龙也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不该急于接应这边,“交给我了,你赶紧去吧。”
令狐楚摆脱掉沙里飞的纠缠,打马冲进山口,向来路狂奔。
另一侧,有十七八个响马向商队发起了攻击,他们不再是抢劫,而是破坏,杀人,放火,点燃的火把就往骆驼架子上的货物上扔,同时攻击商队里的伙计和脚夫。
这个时候,程二牛看到令狐楚冲了过来,赶紧放弃了山口,抡着铁棍冲到了其他地方进行战斗。
在令狐楚的身后,汪小侠和宋武也及时赶了回来。
商队这边的压力一下子减少了很多,已经有四五个响马掉下了马,还有两个因为马腿被程二牛打断而栽了下来,继而又被拍死了。
祝小六的飞刀,其他人的弓箭依然在抵抗响马们的疯狂进攻。
就在令狐楚三人回防时,马龙这边的压力大增,本来护卫们人数就少,又是马战,机动性很强,同时还在惦记那边的情况,所以很是被动。
响马们逐渐要将他们包围住了,突然从永昌方向一阵烟尘滚滚而来,速度非常快。
“大当家的,官军来了,官军的骑兵来了!”
沙里飞大惊,“撤!快撤!发信号!”
一阵牛角号吹响,另一边盘桓进攻商队的残余响马立即停止了进攻,掉转马头,向北逃窜。
“弟兄们,官军来了,杀响马!不要让响马跑了!”
令狐楚在马上看了一眼,向妹妹所在的方向,当看到越儿他们都平安无事时,长剑入鞘,伸手向石铁信要弓,又抓了一把箭,向响马们逃去的方向追去。
大唐骑兵的旗帜,盔甲在阳光的反射下异常鲜明,在仇伍和王林的身后,有一匹白马,马背上端坐着一个年轻的小将,银色的头盔,银色的铠甲,手里一条长枪,也是银色的枪缨,腰里佩带着战刀,悬挂着弓和箭矢,内行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大唐的轻骑。
年轻的小将长着一对特别浓的眉毛,下面一双大眼睛,鼻直口方,脸上棱角分明,没说话就一种虎威透射出来,“马大哥,公子何在?”
马龙当然认识来的小将,正是永昌轻骑营的校尉陈龙。
“陈大人,子羽在那边抗击响马,沙里飞向北逃窜,可否追击一下?”
“刘副将,你带几个兄弟前去追杀沙里飞,不要让这个悍匪再逃了,快!”
“得令!你们几个,跟我走!”
在刘副将带人向沙里飞逃去的方向追击时,陈龙和马龙也不放心另一侧的情况,打马穿过山口,到了这边。
这次比昨天下午那场恶战损失要大,十几匹骆驼死了,近十个货架子被点着了,虽然很快又被扑灭,但里面的货物受了影响。而且,程二牛中了一箭,射在了后背,好在并无生命之虞。除了程二牛,商队里的好几个伙计也都受了伤,严重的是李俊,他和沙里飞交手的时候被暗算了,一支弩箭射穿了他的肩胛骨,如果不是他闪的及时,射中的可能就是他的心窝了。
“哎!”马龙懊恼得直跺地。胡杨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的,这样很好,响马们是疯了啊,看来昨天把他们给打急了,今天又把他们打急了。”
这次伙计们表现得更是出色,尤其是弓箭手们,昨天出现了针对老人孩子的剜心事件,这次防御时基本都是以胡杨老人和越儿、白笑玉为中心展开布防的,所以响马们根本突击不到里面来。
当追击的人都陆续回来时,人们都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令狐楚拎着手里的箭矢都射光了,也不知道有多少个响马死在了他的弓下。
“大人,匪首沙里飞没有追到,响马们太狡猾了,深入大漠了,我们不便追击,杀了十几个能追得上的残匪。”
看到令狐楚回来,陈龙上前,“子羽兄,对不住,我们还是来晚了。”
令狐楚惨淡一笑,“不,你们来的正是时候,有劳各位了。陈大人,多谢。”
“子羽兄不要这么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还是抓紧收拾下,我们护送大家进县城。”
商队在最短的时间里又可以起程了,在骑兵的护送下,每个人都安心了,一直向永昌县城走去。